外科医生穿成民国小可怜 第159章

作者:大河自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业界精英 穿越重生

  周护士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小毯子盖在吴洪浪身上,“好好睡一觉,发发汗,温度降下去,人就舒服了。别放弃。”她最后又加了一句。

  吴洪浪点点头,体温的降低让他整个人都好受了不少,昏暗的灯光加上药物作用也让他不多时就昏睡过去,周护士长又勤勤恳恳地帮吴洪浪换了两次毛巾,直到脸盆里的水微微变温才停下动作,虽说药物有限,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但是能做的努力至少要做到极致,才不愧对自己的良心啊。

  弯腰将脸盘端起,慢慢走出病房,在病房门口,周护士长遇上了站在门口的叶一柏。

  “叶医生,您还不去休息啊,他们的状态都不错,晚上应该不会有事的,您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整天呢。”

  叶一柏轻轻点了点头,但脚步还是没有动,“1号病人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物理降温后,体温降到了38.7℃,现在已经睡下了。”

  “辛苦你们了。”叶一柏沉默稍许,轻声地说了一句。

  周护士长摇摇头,眉眼间露出一丝沧桑来,“他还年轻啊,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如果有奇迹就好了。”

  “是啊,如果有奇迹就好了。我在办公室,有事随时找我。”

  “好的,叶医生。”

  两个护士一夜没睡,每隔四小时就进病房给一次药,直到第二天交班,小杨护士心里奇怪这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没有标签和用药说明,为什么单单不给吴洪浪用,但是今天实在太晚了,她累得上下眼皮都打架了,因此即使有疑问,一时也没有问出来。

  翌日一早

  上海市的相关领导们第一时间到达了红十字会院门口,同时到的还有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人,卡贝德院长,罗伯特医生,格林医生以及圣玛丽的杜兰院长等也作为两个租界工部局的医学界代表到场。

  和法租界工部局的人同来的还有巡捕房的黄制服们,他们在督察的指挥下迅速将红十字会院靠近法租界的那一侧给团团包围起来。

  宽阔的马路上,一边黑的一边黄的,几乎占了半条马路,警事局的警员们甚至将那些木制的警戒线都拿来了,几乎将红十字会医院周边完全封锁起来,引得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不停好奇地朝里张望。

  几个神色紧绷的中年男子从几辆车里下来,快速向身着黑制服的警事局警员们走去,“裴泽弼呢?他人哪儿去了。”走到几个警员不远处,其中一个身着中山装双鬓斑白的男子开口问道。

  张浩成正一本正经地端着自己的搪瓷杯喝水,闻声抬头看去,随即一怔,见中年男子面色越来越黑,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立刻立正敬礼,“报告,徐局,裴处在医院里隔离呢!”

  这个叫徐局的人闻言,眉头咻地皱了起来,同时有些为难地看向同行的其他人。

  领头的中年人眉头紧皱,他沉声道:“能联系得上他吗?”

  张浩成认识这位开口的中年人,那是上海地区的这个,就五根手指里最短的那根,就算是他们老大裴处见到都得恭恭敬敬鞠个躬的,张浩成的背不由挺得更直了。

  “能,能,您等等,我马上帮您叫。”

  说着,他快跑两步,跑到红十字会医院离冯然病房最近的那堵墙外,随即气运丹田,大声道:“裴处!张长官找!”

  夏日炎炎,天上的飞鸟被张浩成这么一吼,差点从空中落下来,而不远处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人闻声也看了过来,他们皱着眉头说了两句,然后一起向着被称为张长官的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张浩成这一声中气十足,气壮山河,非常顺利地随着空气传进了气氛压抑的红十字会医院里面。

  裴泽弼一早洗漱完吃完饭就站在了隔离区门口不远处当门神,闻声眉头微皱,随即直起了身子,眼睛往隔离区里瞟了一眼,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空荡荡在走廊,他眼睑微垂,然后快步向医院门口走去。

  “鼠疫,上帝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鼠疫是怎么发生的?源头找到了吗?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鼠疫是可以通过跳蚤和空气传播了,发现了一个就可能有千千万万隐藏着,我简直不敢想象,这将是一个灾难。”

  “是啊,必须查清源头,不然疫情会随着人群蔓延到整个世界。”这是法租界工部局的人员。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工作人员一改平日里倨傲的表现,面上的焦急和紧张丝毫不加掩饰,事关他们自身的安全,他们跑得比谁都勤快,甚至几个领事馆都派了专人来了解情况。

  裴泽弼腰挺得笔直,大步走近,走到离众人约莫两米左右的距离后,他停止了脚步,原地立正敬礼,“张长官,徐局……”同时向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人点点头。

  “泽弼啊,到底怎么回事,这怎么好端端的,就出来个鼠疫呢?”张长官也顾不上绷着他严肃的脸,急忙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红十字会医院发现了三名疑似有鼠疫症状的病人,他们的痰液和血样连夜被送到生物实验室化验后确诊是腺鼠疫。现在这三位病人已经被医院采取隔离措施,医院已召回所有医护同时要求我警事局协助强制隔离院内所有医护、病人和病人家属,我同意且于昨日晚上八点十五分下令对红十字会医院进行全面封锁。

  从昨天晚上八点十五分到现在,红十字会医院无人进出,所有物资进出都采用无接触式交接。但是这三位鼠疫病人已经住院两天,在昨天之前进出过医院和病人和病人家属的统计名单要中午才能出来,到时候我会派人一一上门劝说,强制隔离,如果人员住在法租界或者公共租界,我会将名单交给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

  两个工部局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裴泽弼的处理方式已经十分完善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属下有一个建议。”裴泽弼突然道。

  “你说。”张长官道。

  “此次隔离需要十天,其中被强制隔离的不乏需要养家糊口的上班族,他们中的很多人突然被要求隔离,连假都没能请一个,这十天下来恐怕会丢了工作,我觉得行政厅那边应该对此类情况作出相应行政指令,不然不免寒了积极配合我们的百姓的心。”

  张长官和徐局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裴泽弼,在他们心里,这位裴大处长可从来不是这么良善的人,善解人意到了如此细节之处都上心的地步,这是同被隔离,身处危险之际,起了同情心了?

  裴泽弼这位上司徐局本就是个保守的老古董,其他派系不愿眼睁睁看着裴泽弼坐上高位硬塞过来的,两人的作风南辕北辙,这位徐局是老一派读书人的做派,优柔寡断但忧国忧民心存百姓,裴泽弼以前,说好听点叫雷厉风行,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除了本职内的事,他什么时候对普通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上过心。

  徐局闻言连连点头,少见地和裴泽弼站在了同一阵线,“张长官,我觉得泽弼说的有道理,这该让那些行政厅的去做好善后工作,这样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也更好开展一点。”

  张长官点头,“行,这事,我跟他们去说。”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一位董事忍不住道:“鼠疫的源头能找到吗?他们是怎么感染的?”

  裴泽弼转头,用流利的英语道:“医院方问过这个问题,这三个人是半月前从长岗坐火车来到上海的,从病发时间往前推,感染地点可能是长岗、火车甚至上海,源头一时不能找到,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这三人的住所和工作地点询问,如果有比他们早发病的人,那源头可能就在上海,其他的,暂时无从入手。”

  几个外国人闻言纷纷讨论起来,他们争论地面红耳赤,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卡贝德、罗伯特等医学界的人自成一个圈子,皱着眉回答着工部局人提出的问题,有些问题太弱智,就直接翻个白眼忽略过去,他们的神情也比较严肃。

  卡贝德等人是见过裴泽弼的,特别是罗伯特,他知道裴泽弼和叶一柏之间的关系,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叶呢?他也在隔离吗?可以让他出来吗?或许他知道得多一些,专业一些。”

  裴泽弼回答道:“就是叶发现的这三个病人,他因为与病患有过亲密接触,所以主动进隔离区照顾病人去了,他说在没有找到源头的情况下,自我防护是最重要的,包括口罩还有勤洗手,红十字会医院需要更多的防护和消毒用品,如果可以支持,那万分感激。”

  罗伯特闻言点头,“这个没问题,我们昨天开过会了,防治鼠疫是整个上海甚至整个世界共同的事,我们愿意提供我们能给予的一切帮助。”

  “万分感谢。”

  上海市区、公共租界、法租界三方在医院门口又磋商了片刻,随即在三方势力的联合行动下,大上海这台庞大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运转起来。

第172章 第172章(3w营养液的加更)

  172

  外面大上海明面上最大的三股势力开始合作, 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以红十字会医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而作为旋涡中心的红十字会医院隔离区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是四个病人的病历,马医生的情况有明显好转, 薛城早上出现高热反复的情况,我让周护士长给他加大的磺胺的用量, 庄斌的情况比较稳定, 没有恶化的迹象。”

  叶一柏说到这里, 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吴洪浪的体温出现两次反复, 需要多关注一下。”

  陈医生快速翻看着病历,点头,“我没问题。”

  医生这边交接完毕, 周护士长和小杨也在和来接班的两个护士交接。

  “马医生、薛城、庄斌这边每人四小时都要给1g磺胺,就是这个。”周护士长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磺胺来, “记录本上有他们上次给药的时间记录, 其中庄斌因为早上体温有反复,根据医嘱加大了用药量, 我在7:20已经给了5g, 11:20的时候要给2g,其他人都是1g,不要搞错。

  还有1号病人吴洪浪那边, 早上体温有反复,最后一次7:10分测出来的体温是39.2℃, 如果需要物理降温的话,给药房打电话就行,那边有冰,或者酒精, 酒精在3号柜子里,还有什么疑问吗?”周护士长抬头看向来接班的两个护士问道。

  两个护士同时摇头。

  周护士长见状合上了记录本,正要将其交给交班护士,这时候一旁的小杨突然开口道:“这个磺胺药是能退烧的吗?那为什么不给吴洪浪用,明明他才是最需要退烧药的。”

  小杨的话让护士台旁所有交接的医护人员都是一滞,叶一柏、陈医生以及周护士长都是知情人,三人皆都沉默不语,两个交班的小护士倒是啥也不知道,下意识地看向了在场的两位医生。

  小杨是红十字会医院的人,这时候比起叶一柏这个外院的医生,陈医生才是更合适的开口的人。

  “小杨,这是医嘱。药只有九支,我们必须救最有把握救回来的人。”

  小杨愣愣地看着陈医生、叶一柏还有周护士长,她张了张嘴吧,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所以……你们放弃他了?”

  “他早上还在跟我们说谢谢,叶医生,周护士长,你们也听到的,他说他真的好幸运,才遇到像我们一样的医护人员?所以,你们,不,是我们,我们是在演戏吗?我们配他的感谢吗?我们怎么有脸去面对他?”小杨的音调高了起来,不过由于穿着防护服,她的声音还不至于大到传到病房里去。

  叶一柏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好似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被人用针扎了一下,说一千道一万,说到底确实是他们先放弃了吴洪浪。

  周护士长拿起手上的记录本用力打了一下小杨的小腿,在这个时代,作为前辈和老师在学生做错事的时候打学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小杨的模样却是明显不服气。

  “我有说错吗?既然已经放弃他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给他做什么物理降温,你们真虚伪!”小杨说着,抹着眼泪就向临时休息室跑去。

  周护士长有些尴尬地看向叶一柏和陈医生,“叶医生,陈医生,抱歉,我去看看她。”周护士长说完,在交接单上签字后,快步离开。

  叶一柏同样在交接单上签字,他口罩下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来,上辈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到移植中心的病人都是在生死线上走钢丝的人,同样一颗心脏,给谁不给谁?不过那时候有规则,即使遗憾,但都是按评估分数说话,不是医生自己能决定的,压力就会小一点。

  但是现在,即使遵循的是同样的标准和规则,亲自决定放弃病人的压力还是让人有些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陈医生,我先回去休息了。”叶一柏道。

  陈医生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向叶一柏,“放弃吴洪浪,选择保下另外三个轻症,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叶医生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的选择没错,能实现药物价值最大化。但同时我们也在尽全力拯救吴洪浪的生命,所以今天的物理降温还是不能停。”

  这话是说给叶一柏听的,也是说给两个交班护士听的。

  “陈医生,叶医生,我们能理解的,我们也算是老护士了,不像小杨,她才入职没几年,而且以前都是门诊护士,极少和重症病人接触。”

  陈医生点点头,看向叶一柏。

  叶一柏也对陈医生和两个护士点点头,“放心,我没事的。”说完,也慢慢向临时休息室走去。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神经一直紧绷着,加上亲自做了放弃吴洪浪这个决定的心理压力,让叶一柏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他需要睡一觉,休息休息。

  一连几天,三个医生七个护士轮流倒班,磺胺对于腺鼠疫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在足量磺胺注射下,薛城、庄斌的情况明显好转,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马医生咳出来的痰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但隔离区里的气氛却还是一如既往得压抑,因为吴洪浪的病情恶化了……

  在医护人员坚持物理降温和抗休克及维持电解质平衡的治疗下,吴洪浪的病情反反复复了几次,在今天又出现了休克现象。

  傍晚,护士跑出来告诉医生们这个消息的时候,叶一柏和邵医生正在办交接手续,邵医生已经在交接单上签了字,叶一柏就是责任医生了。

  不过邵医生和两个护士显然没有撒手不管的意思,两个医生四个护士都快速走进了病房里。

  “脉细速,浅静脉萎陷,收缩压和今天的尿量是多少?”叶一柏飞快上前摸了摸吴洪浪的脉,随即神情明显严肃起来。

  护士飞快翻动着记录,“14日,收缩压64Hg,尿量……”她蹲下身来去拿吴洪浪的尿袋,空空的尿袋,几乎没什么液体在里面。

  “不到30mg。”

  休克中期了……叶一柏心里浮现这五个字。

  “硝酸甘油50ug,去甲肾上腺素100ug,马上。”

  “好!”周护士长一路快跑冲向护士台。

  “小杨,给氧。”

  小杨用力点点头,经过这么些天,小杨也明白了医生的无奈,但是理解归理解,一旦面对吴洪浪热情而感激的笑脸,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因此在这几次轮到她值班的时候,她虽然兢兢业业地做着该做的事,但再也没有像第一天一样高高兴兴地和吴洪浪说话,安慰他。

  氧气罐是早就搬过来放在吴洪浪的床头的,小杨熟练地打开氧气筒,将氧气罩放在吴洪浪口鼻上,缓缓捏动呼吸器。

  吴洪浪的反应明显有些迟钝,但他的意识是清晰的,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能从一个小城市到上海来闯荡,且迅速在上海站稳脚跟,吴洪浪并不傻,如果说第一两天没发觉,但是后面几天,眼看着护士每隔四小时给自己的同伴加药,而自己这边每次都只是基础的体征检查。

  薛城和庄斌的体温都反复过,那时候护士匆匆把医生叫来,那个年纪大的医生就说,“体温又高上去了?磺胺还剩多少?够用吗?够用的话下次给药给2g。”由此,他听明白,原来那四个小时给一次的药是用来退烧降温的。

  那他一直高烧不退,为什么不给他用药呢?后来他想明白了,那个医生问磺胺还剩多少?也就是说这个药大概是非常珍贵和稀少的,薛城庄斌的病症轻,能够够他们用,但不够他用。

  他愤怒地想要怒吼,但病痛让他连说话声都像蚊子叫一样,然后看着每天不一样的护士,端着一盘一样的冰水过来,一次次伸进去,沥干,给他敷额头,还有那个护士长,甚至不顾男女之别,帮他用酒精擦身,还有第一天那个鼓励他的妹子,后来几天那小姑娘的眼睛都不敢看他,但帮他物理降温的事做得却比谁都积极。

  吴洪浪明白,他们大概也是不想的。在脑子变得迟钝前,他想明白了这件事。但是自己想得这么明白干嘛呢?没人恨,没法恨了,那就只有傻愣愣地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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