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河自西
“呜呜呜”
“呜呜呜”
走廊里传来时断时续哭声，声音飘忽。
理查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往叶一柏身后躲去，“是有哭声吧？不是只有有一个人听到吧？这声音渗人慌……”
叶医生无奈，“理查，你是个医生。”
“叶，医生也是人，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不怕。”
四人顺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在护士站与病房中间凹槽出，看到了蜷缩成圆球正哭得伤心威尔逊先生。
听到有人脚步声，他抬了抬头，见到是叶一柏几人，又低下头去，“不用管我，我只是先替自己哭一哭，我躺着不舒服，又吃不下饭，我不想呆在病房里。”
短短两日，这位威尔逊先生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原本连纽扣都扣不上超大号病号服，如今已经可以勉强扣上纽扣。
“威尔逊先生，您回病房吧，安东尼医生吃完饭马上就过来了。”白兰德劝道。
威尔逊先生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慢慢靠着墙站起来，饶是这么慢了，但是还是有点头晕，扶着墙占了好一会，“知道了，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慢慢一步一步往病房走去，叶一柏看着这位**官背影，硬生生从这大尺寸背景里看出了落寞。
“威尔逊先生，您以前也有贫血症状吗？”叶一柏突然开口问道。
威尔逊闻言慢慢转过身来，看发问是一个华人医生，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以前没有，也许是年纪大了吧，我这样居然会贫血，我也很奇怪。”
“叶，走吧。”
叶一柏点头。
回到宿舍，洗完澡，叶医生有些神思不属地夹着治疗盘里黄豆，胃食管返流、贫血、吞咽困难还有间断性呕血，如果内脏都没问题话……那是食管部位？
第55章 膈疝
055
“快！快给波恩教授他们打电话！”
“理查, 12号床病人突然上腹剧烈疼痛，伴随呕吐，大出血, 病人主诉自己现在完全不能吞咽！”
乔娜女士声音穿透性极强，使得房间里叶一柏听得一清二楚。
剧烈疼痛伴随大出血, 疝囊嵌顿了。
叶一柏快速站起身来，他正穿白大褂打算往下走时候, 萨克快速跑过来敲门, “叶, 理查让你下去帮忙, 威尔逊先生出事了。”
“知道了。”叶一柏穿好白大褂，立刻开门下去, 萨克又去敲白兰德门，宿舍楼里一阵兵荒马乱, 住宿医护人员都快速往下走。
走到二楼走廊时候，一位消化内科医生正和理查正在走廊上争论。
“开腹？盲开？威尔逊先生情况特殊，他脂肪层厚度是平常人两到三倍，如果开腹后不是胃部或者其他内脏原因, 单缝起来都能要了威尔逊先生半条命。”
“但是现在如果不尽快确定病因，他整条命都要没了。”
理查烦躁地挠挠自己脑袋。
“波恩老师呢, 乔娜联系上波恩老师没？”理查转头问护士台前乔娜，乔娜是临时被叫回来, 身上还穿着便装。
“联系上波恩太太了, 她说波恩先生饭后消食去了, 她已经出去找了！”乔娜道。
这几日因着威尔逊先生事, 消化内科和外科神经都崩得紧紧, 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换了治疗方案, 威尔逊先生也看着好多了，波恩医生和罗伯特医生才放放心心下班。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艾伦看着恩师安东尼接连熬了两个夜实在心疼，刚才把人劝回家去，想必现在安东尼医生还在路上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艾伦医生，病人呕吐剧烈，同时出现心悸、且唇部发绀症状。”12号病房里，有年轻医生探出头来道。
不能再拖了。
艾伦，也就是消化内科主治医生面色凝重，他看向阿曼达，“威尔逊小姐，您也看到了我们现有治疗手段对您父亲没有作用，在不知道病因情况下，我们能做十分有限，所以开腹查看，是我们最后办法，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我们能尽力缓解您父亲呕吐。”
威尔逊先生太太白天照顾了一天，现在已经回去休息了，只有他们小女儿阿曼达在。
阿曼达右手紧紧攥着自己包，“让我打个电话。”
“当然，您请。”
她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走向护士台，拿起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家里号码，但是威尔逊夫人可能临时走开了，电话那端并没有人听。
“听电话啊，听电话啊……”阿曼达一遍拨号一遍哭，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她就用衣袖一擦，完全没有了**官千金，租界名媛模样。
就在阿曼达一遍遍拨打着家里电话时候，一个年轻黑发医生从她身边快速走过。
“理查，艾伦医生。”
这几日外科和消化内科打交道得勤快，使得叶一柏和艾伦也混了个脸熟。
理查看到叶一柏，仿佛看到了救星，他蹭得一下窜过来，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真要盲开吗？威尔逊先生现在虽然吃不进去，但是葡糖糖吊着，营养不是问题，要不等老师他们来吧，你说呢？”
然而理查话刚落，12号病房年轻医生又慌忙跑出来道：“病人又吐了，这个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就吐了，乔娜需要重新打针！”
“噢！天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理查艾伦，这样下去，葡糖糖根本挂不进去！”乔娜一边说一边快跑着去重新扎针。
“乔娜，设备室钥匙在你那吗？”
“在护士台那挂着，第二个，怎么你有用？你有用你就自己拿。”乔娜说着已经跑进了12号病房。
“威尔逊先生x片子在吗？”叶一柏看向理查。
理查一愣，随即迅速道：“在在，我去帮你拿！”随即他就在艾伦惊愕目光中快速跑到护士台去翻威尔逊片子。
艾伦看看叶一柏再看看理查，理查是正式医生而叶一柏是实习医生，但是这两人相处方式怎么像倒了个个？
“找到了！”理查翻到了片子，乐颠乐颠地拿过来给叶一柏看。
护士台后边就是消化内科医生办公室，叶一柏看办公室门开着，转头对艾伦说了声，“借你们办公室观片灯用用。”
艾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见理查跟着那个华人实习医生进去，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你们看，这个胸片，这里。”叶一柏指了指胸片右下部分一小块。
理查仔细瞅，“好像浓了点？是心脏问题？”这话一出，办公室里气氛就一下子压抑了起来。
心脏啊……
萨克、白兰德及几个住宿护士也都下来了，都进了消化内科办公室，他们进来时候刚好听到理查这句话，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在这个时代，心脏还是外科手术禁忌之地，没有人敢在心脏上动手术，如果一个病人心脏出了问题，西方许多人都会认为这是造物主惩罚，从而让他自生自灭。
“不……”阿曼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用手捂着嘴巴，眼泪簌簌流下，“不会，怎么会是心脏呢，这一定是搞错了。”
艾伦也上前仔细看了威尔逊胸前，30年代x线片子很模糊，但是在观片灯下，他还是辨认出了在威尔逊右边胸腔里确实多了一块阴影。
艾伦医生也沉默下来，如果是心脏问题话，那就不必治了。
“不，不是心脏。”叶一柏指了指这块阴影，“这是胃，胃通过膈食管裂孔，也就是这里，进入了胸腔，也就是食管裂孔疝。”
“胃！”众人异口同声。
胃经过一个孔，进入了胸腔？？怎么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艾伦看向理查，用眼神问道：“这是你们外科病？你听过没？”
理查表示：“对不起，我还真没听过。”
“叶……这个，虽然说吧，你说它像胃，仔细看看也挺像，但是……”
“这张片子太糊，乔娜，麻烦你把x线机器重新打开，我们重新拍一张。”叶一柏道。
乔娜闻言：“哦，哦好。”说着，竟没提出异议快速跑设备室去了。
“走吧，理查，萨克，把病人推到设备室。”
“好。”
“好。”
理查和萨克早已习惯听叶一柏指令，而艾伦还在盯着观片灯上阴影发呆，作为消化内科，他对胃是非常熟悉。
他想象着胃进入胸腔，那胃食道反流和心悸胸闷症状就可以解释了，难道真是胃进入到了胸腔？
威尔逊先生现在早已是一脸菜色，他刚吐完，挂着盐水，但是女儿阿曼达却特别积极，她一边让父亲配合医生，一边在心里祈祷，胃，一定要是胃！
“威尔逊先生，您侧一侧身，将手举起来，对，保持住。”
“你们来看。”出片需要时间太长，但是拍摄过程中，x线机这边是可以看到影像。
理查和艾伦闻言迅速往叶一柏旁边凑。
胃，一定要是胃，阿曼达低头祈祷着。
“艾伦，这是你们胃吧，还真是，到胸腔去了。”
艾伦一眼就辨认出了自己平日里天天打交道小伙伴，心里震惊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是胃就好……
“呕……呕……呕……”威尔逊先生又开始有呕吐症状。
“哎哎哎，别在这里！机器很贵！”
然而，来不及了。
“父亲！”
威尔逊重重倒在了地上，唇部发绀已经蔓延到了旁边，要知道威尔逊先生脂肪可是平常人两到三倍，这个绀能发出来，说明他皮下已然很严重了。
“压迫到心肺了，要立刻手术！”这时候连理查都知道不能拖了。
至于谁手术。
“叶……你行吗？”理查想都不想看向叶一柏。
艾伦：……
“准备手术。”叶医生将白大褂扣子一粒粒扣到脖颈处，“乔娜，术前告知书。”
“哦，好，阿曼达小姐，请跟我来。”
阿曼达擦了擦眼泪，轻声道：“等我一下。我帮你们一起把我父亲搬起来吧。”
“不用……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哪用得上你一柔柔弱弱小姑娘啊。”理查摆手道。
阿曼达没说话，只是站到了威尔逊先生一边，萨克挠挠脑袋，站到另一边，两人没等其他人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