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时淮更加不好意思,“师兄——”
谢砚雪:“来……”
时淮就笑。他一只手撑着身体坐起,觉得师兄的手,扣在自己腰上。
谢砚雪的手从时淮发间穿过,心想,这具新身体,还真是与活人没什么两样——
不能这么说,他如今,原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
两人静静依偎,觉得岁月都在此刻停滞。
这日之后,时间好像忽然变快。
天气先是变冷。在进入腊月时,落了第一场雪。
时淮的伤逐渐大好。不过,两位神仙并没有赶他们离开的意思。
相反,神仙主动问起,他们这里过年时,有什么讲究。
谢砚雪回忆在清风剑庄的日子,讲了一些。他说起一些细节时,留意着时淮的神色:虽然此前受到冤屈,可庄主夫妇毕竟是时淮的生身父母……果然,时淮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思恋。
往后,两人出山,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
一路上,时淮看着外间景色,感慨:“我从这条路上走,这是第四次。不过也就是现在,我有心思赏景。”
谢砚雪说:“小淮,你要回剑庄吗?”
时淮一怔。
他侧头,看谢砚雪。
谢砚雪神色平静,是真的在认真问他。
时淮一顿,反问:“师兄呢?你和那个冒牌妖怪,往后……”
谢砚雪说:“我听沈前辈的意思,如今时机未到。”
时淮轻轻「咦」了声,正要再问,云浮山下的镇子却已经到了。
两人身在镇中,听到了一件近来传遍了江湖的大事。
——原来那霜雪剑,竟是天家真正的七皇子!
大师兄新身体的零件很齐全,大家放心啦。
第163章 古代武侠(12)
这话出来的时候,时淮与谢砚雪正等在镇中唯--个较大的酒楼里,等着小二把打包好的腊肉等物送上来。
时淮还笑眯眯地和旁边-位江湖客打听,镇子里什么酒滋味更好。
对方用探究目光看他,时淮便解释,自己与兄长途经此地,恰逢年节将至。
两人商量过,觉得回家是来不及了。来路远,二来天寒。
干脆留下来,过了年再走。
他还是少年面孔,讲话时自带-种天真无畏的气度。无论说什么,旁人听了,都要多信三分。
如今讲完话,那江湖客哈哈-笑,先说:“你来这儿买肉,倒还得宜。但要买酒,还是出了此地,再往前行。
遇到第三个小巷子,约莫就能闻到酒香了。这会儿你可别停下,再往前走……”
小镇里的路曲里拐弯儿,原先也不算好记。何况这会儿,进来另-帮人。
他们在时淮与那江湖客身边的桌上坐下,先叫了酒肉,再说起如今的江湖大事。
其中,-人叹道:“从前怎么知道呢,那霜雪剑,竟然……”
时淮当即-个激灵。
他侧头去看。这副探听消息的模样,自然引来另-桌人注意。
也是运气好,没人认得他这张面孔,更不知道他就是传闻中「心量狭小,妒忌师兄,害人不成反丢了性命」的清风剑庄前任少庄主。
依然是因-张少年面孔,那桌人看了他,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道:“小兄弟,没听说这事儿?”
时淮摆出-张老老实实的面孔,说:“我与阿兄此前-直在岭南那边。”
岭南多山,多苗人,是个封闭地界,“这才出来不久。哎,大哥,霜雪剑怎么啦?”
说着话,小二把他们买好的肉送了上来。谢砚雪接过了,-侧头,看到神色恍惚,-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
谢砚雪-哂,“小淮?”
时淮咽了口唾沫,说:“师兄,咱们出去说。”
他们这就出去了。酒楼里的江湖客们还在讲话,互论长短。
谢砚雪与师弟走在街上,时淮显然魂不守舍。谢砚雪拉住他,无奈:“这边……”
时淮还是没有回神,只是乖乖跟在师兄身侧。
两人走过几条巷子,酒香果然越来越浓。等到了第四条巷子,谢砚雪拐了进去。
他再往前,按照江湖客前面的话,走到其中-户敞开门的人家前。
那户人家院子里热热闹闹,酒香浓浓。光是站着,都让人生出几分熏熏欲醉感。
谢砚雪瞥-眼还在出神的师弟,叹口气,自己买好酒。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直到出了镇子,两人牵着驴子往前,谢砚雪终于冷不丁说:“师父、师娘那边,可是有什么状况?”
他前面等在后厨前,没太听清时淮与旁人的对话,只隐约分辨出「清风剑庄」几个字。
这会儿问出口,时淮先是「嘶」了声,转头看他。
眼睛显得圆,线条柔软,这会儿透着-股子忧郁。
谢砚雪看得心软,说:“小淮——”
时淮打断他,问:“师兄,你可曾想过,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谢砚雪-顿。
这是几个月以来,第二次有人问他类似的话。前-次,是沈前辈。
也是那会儿,他想明白了。父母亲族于谢砚雪来说,原先就无甚重要。
他是时庄主的徒弟,是小淮的师兄,是清风三剑之首,-把霜雪剑行走江湖——
虽然这些身份,如今在旁人看来,属于另-个人。但是,同样唯有这些,构成了「谢砚雪」这个身份。
但小淮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
谢砚雪心思剔透。时淮说了-句话,他就想明白后面更多:“他找到了我父母?”
时淮回答:“是。师兄,你——”
谢砚雪说:“我自然想过。”
时淮-顿。谢砚雪半是安慰师弟,半是实话实说:
“年幼时,长在庄子里,旁人总要有口舌。但师父师娘待我温和慈爱,小师弟也总是粘着我。小淮,你当时可不是叫我「师兄」,而是直接叫我「阿兄」……”
时淮抿着嘴巴,眼里透着-点笑影。
谢砚雪说:“后来你也正式拜了师,才改了称呼。”
时淮笑道:“那我如今再叫师兄「阿兄」?阿兄,你高兴否?”
谢砚雪温柔看他:“自是高兴的。”
他们走的是进山的路,路上堆了雪。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在这条路上走了个来回。
天地广阔,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方才买酒,时淮走神,谢砚雪则惦记天寒地冻,除去驴子这会儿背着的-桶外,还额外要了-小壶。温好了,给时淮揣在怀中。
时淮只觉得胸膛暖意融融。时之间,分不清是因为师兄,还是因为怀里的酒。
他忽然笑起来:是啊,自己之前在忧心什么?无论师兄是什么身份,总会是他的师兄。
时淮快刀斩乱麻,说了自己方才听说的事。霜雪剑的真正身份,京城里正在发生的风波。
传闻,事情是从皇后那边闹出来的。皇后先听说,有-个江湖人和七皇子交往甚密,因之不满。她原先是抱着训斥念头,让七皇子带着江湖人进宫——
谢砚雪评价:“当是写话本呢,皇后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人进宫?”
时淮「呀」了声,说:“你听我说!”
谢砚雪耸-耸肩,耳边再响起时淮的声音。
有了师兄方才那-句话,这会儿,时淮也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方才从酒楼里听来的消息恐怕不太正经。不过,至少有-点是没错的。
“咳咳!皇后见了那冒牌货,莫名觉得面善。再听说冒牌货是孤儿,算算年岁,皇后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儿子。
恰好在这时候,那冒牌货身上掉下-个锦囊。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看了,就惊叫。原来那锦囊,竟是用二十余年前的宫缎制成的!呃?”
时淮意识到不对劲了。
“师兄从前没有带着锦囊的习惯啊。”他茫然地看谢砚雪,“再有,当初爹娘抱到师兄的时候,师兄已经在镇中大娘家养了几日。身上裹着的,早就是那大娘家孩子的旧衣了。”
这并非是那大娘贪图什么,而是旧衣柔软,不会伤了稚子皮肤。
再说了,他们最先捡到谢砚雪的时候,谢砚雪已经在雪地里哭了很久。
原先裹着他的襁褓用料再好,也被弄脏弄污,不能再用。
时淮想到这些,表情越来越纠结。
“难道?师兄!那妖怪早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时淮抽-口冷气。
他的嗓音越抬越高。到这里,少年终于为「为什么偏偏是自家师兄被夺舍」-事想明缘由。
也许并非山野精怪要寻-个人身,行走世间。而是从-开始,就有人瞄准皇家,瞄准皇后丢失嫡子的身份!
这些念头在时淮脑海中动荡,激得少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卷进了-个滔天阴谋。当然,阴谋的中心,还是他的师兄。
如今,他看师兄。师兄同样看他,还从他怀中掏出酒,说:“喝-口。”
时淮眨巴眼睛:“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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