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达
谢兰亭并不喝,顾云起自然也不碰,顾云起从踏进书局开始就一直没放松过警惕,暗卫们挂在了窗口边,没有跟进来。
十五捏着自己的小本子,悄悄打量书局内,片刻后他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也同样神情凝重——屋内那个摇扇子的,他们看不透此人的修为。
初一初二还有十五是常贴身跟着顾云起的三个暗卫,暗卫中也属他们修为最高,为元婴。
东阳书局的掌柜,竟是个元婴期以上的人物!?暗卫们忙用眼神跟手势交流:我们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十五沉思片刻,比手势,谨慎起见连传音入密都不曾用,初一初二点点头,三人交流皆无声息,决定静观其变。
掌柜的摇着扇子,神情惬意:“贵人这下可信了?”
谢兰亭将当初书局给他的令牌拿出来:“阁下……哦不,道友算得真准,不如再帮我算算,如何过了这关?”
掌柜的把折扇收起拍在掌心:“好说。”
他手一挥,叮铃几声,三枚铜板掉落在桌面,铜板并非是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三枚铜板打着旋停下,朝上的纹样全是流云明月图,掌柜的作解:“能帮助你的那位吉人自有天相,等他无事醒来,追杀你的人自会撤去。”
谢兰亭似笑非笑,他明明还是同样的嗓音,说出的话却突然凉了几个度:“你跟踪我?”
掌柜的仿佛知道他在紫花镇经历的全貌,谢兰亭说此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再说,他现在是个金丹,若是有高手跟踪他,他确实有可能察觉不出来。
顾云起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谢兰亭平日里随性,与大家刻板印象里的肃穆剑修相去甚远,但顾云起在紫花镇已经见过他利剑出鞘的模样,深知此人平时不过是宝剑藏锋,一旦剑出,必定剑势如虹。
此刻的谢兰亭手虽没动,但气势已经铺开来,直逼面前的人。
面对质问,掌柜的不怒反笑,还有点骄傲地微抬下巴,信誓旦旦:“我想知道什么,哪用得着跟踪,贵人若不信,我还可算你三天前、三年前、三十年前的事,你看看准不准。”
谢兰亭心说三十年前我还不知在哪儿准备投胎呢,连空气都不是,你即便算对了,那也是原著揽月仙君的事,跟我谢兰亭没关系。
但看掌柜的架势,谢兰亭信了几分先不提,兴趣是真的勾起来了,他放松了些凌厉的气息,又变回了好说话的模样:“不用了,我还记得你上次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可以互通姓名了,在下曲流觞。”
他说完,就见掌柜的一脸“我知道你是假名但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惟妙惟肖,十分生动,看得谢兰亭手痒,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头——此人怎么越看越欠揍啊?
掌柜的客客气气一拱手:“在下晓清风。”
大名一报,谢兰亭跟顾云起都愣了。
谢兰亭脱口而出:“清风拂明月里的清风仙君,晓清风?”
晓清风:“正是在下!”
好家伙,谢兰亭战术后仰,他跟晓清风,话本里的两个正主齐了!
如果顾云起能听到谢兰亭的心声,想必会试图纠正:不,这是三个人的故事。
顾云起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传说中的“情敌”本人,晓清风就不疾不徐再丢出个惊雷:“你……曲道友,你知道自己已经毒入骨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改名为《穿成美强惨男主的短命白月光》啦,大家的评论投雷还有灌溉我都有看到的,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12章 谢兰亭:我跟你聊聊我未婚夫
顾云起这两日恶补了关于晓清风的知识,却发现他是个比谢兰亭还要神秘的人,晓清风神龙见首不见尾,提到他,大部分都是“听说”,关于他的话题,十条中有八条跟话本相关,而且都是真的,剩下两条则半真半假,掺杂了大家的猜测。
有人猜他是个高人,也有人猜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全靠话本美化,本人说不定没什么本事。
顾云起沉声道:“传闻清风仙君是隐世高人,今日一见,原来不仅擅长卜算,还会医道?”
他话一出口,其余两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晓清风眼里带着玩味,谢兰亭则问:“你也知道他?”
平日不看话本也不聊相关话题的,压根就不会关心清风仙君这号人物。
顾云起不会说自己芥子空间里还揣着两本“清风拂明月”,他道:“进了东阳城,只要去书摊前看看,就很难不知道他。”
也对,东阳书香飘满城不是吹嘘,来这里逛逛书摊,听人安利一下话本,实属正常,谢兰亭表示理解。
谢兰亭听到“中毒”二字后确实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顺着顾云起的话说:“医者也讲望闻问切,我还戴着半张面具,你打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说这也是算的?”
晓清风摇摇扇子:“这回不是算的,我虽擅长卜算,但其实是个正经的医修。我观你半张脸的面色,还有周遭灵力情况,判定你是毒入膏肓,可若要知道是什么毒,还得请你把手腕伸出来,我仔细看看。”
谢兰亭很干脆的把手腕搁上桌子:“请。”
晓清风指尖亮起微光,搭在谢兰亭手腕上,顾云起一瞬不瞬盯着,浑身都是无言地防备,片刻后谢兰亭感觉一股灵力顺着手腕游了进来,很弱,也没有攻击性,他强压下收回手的冲动,稳稳坐住。
晓清风像个真正的大夫一样徐徐道:“你身体里还有旧伤,因着毒的缘故,近来你旧伤发作应该格外疼。”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单纯是伤没养好,就该那么疼。
晓清风收回手,把诊断情况告知:“毒名去时散,慢性毒,不会立刻毙命,毒会发作三次,需要服下三次解药方能痊愈,看你的状况,中毒已经有半年有余,快发作第一次了。”
谢兰亭放下袖子听他说,半年,是自己穿越来之前,谁会下这种毒他心里有数,谢兰亭当着他们的面拿出块传讯玉牌,逃婚后他头一主动联络御剑宗的人。
灵力印记一点,玉牌立刻透亮,迫不及待被人接起,一声怒吼焦躁地传来,咬牙切齿:“谢!兰!亭!你还知道找我!?”
好在传讯玉牌对面传来的声音只有玉牌主人能听到,所以刘弃风的嗓音只祸祸了谢兰亭一人,没有震到其他人耳朵,谢兰亭敢直接当着晓清风和顾云起的面传讯,就是因为他俩只能听见自己说话。
其余的,就放他们猜去吧。
谢兰亭冷冷的嗓音跟刘弃风的怒嗓形成鲜明对比,他打断了刘弃风的话头:“大长老,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拌拌嘴挖挖坑的关系,不至于害命?”
刘弃风喋喋不休的抱怨瞬间停了,片刻后他的嗓音也拉平:“你都知道了?”
“如果你说我身上的去时散,那我知道了。”
刘弃风没做声,谢兰亭确认了自己确实中了“去时散”,不是晓清风胡诌,呼出口气,想明白了:“我说呢,如果我逃婚时没有带走聘礼嫁妆,你们大概不会来找我,只要厚礼还在,换个人嫁过去也行,至于我么,毒发死在外面也无所谓,是吧?”
顾云起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尽管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他清楚谢兰亭真实身份,光听谢兰亭说话,也能把事实理清,仙君如今在御剑宗的日子,比他以为的更难捱。
可谢兰亭是为了什么才到这一步,就完全没人记着他昔日的付出吗?
凭什么好人总是得到这样的下场?如同他的父母。顾云起心口升起一股愤懑,可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他用着假身份,没有立场,只好自己咽着自己难受。
刘弃风深呼吸,努力放缓了语气:“我们没想害你,只是以防万一,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宗内,本想着前几日就告诉你,然后给你第一道解药。你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家呢?”
“哦,合着都是我的不对。”谢兰亭将玉牌往桌上一扔,双手鼓掌,“你逻辑自圆,可在我这里狗屁不通,毒是你们下的,说吧,还有几天就该毒发?”
刘弃风:“五天。你放心,你一回来,我就给你第一道解药,保证你平安。”
谢兰亭冷笑一声:“行,等着吧。”
他不再听刘弃风废话,熄了玉牌上的灵光,捏在手里把玩,神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旁人都没有说话,无人打扰他思绪,谢兰亭一双手快把玉牌玩出花来,才终于垂眸开口:“晓大夫,你能解我的毒吗?”
“能,但你等不了。”晓清风也不卖关子,“先不说解药都是珍稀药材,就算能立刻凑齐,也有几味药材需要炮制,我观你毒发应该不出五六日,第一道与第二道解药你是等不起了。”
谢兰亭很会抓重点:“第三道赶得上?”
晓清风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尽力。”
谢兰亭神色松了松:“我想请你为我配置解药,不知你是否愿意?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尽可说,无论是用物或者替你办事,只要我能做到。”
有些医修给人看诊收钱财宝物,有些则是卖人情,还有些纯属看心情,谢兰亭拿不定晓清风想要什么,晓清风却淡淡一笑:“我说过,我想与你交好,你是贵人,他日定能助我。”
“我确实欠了你人情,我记下了。”要不是晓清风点出他中毒的事,谢兰亭也不用考虑仇敌一二三四了,毒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他是留了余地的,“只要我能做到”这几个字有学问,伤天害理的,谢兰亭也做不到。
谢兰亭想了想:“他日你来……”
“我知道去哪儿找你。”晓清风神棍模式又上线,“如果后续解药赶得上,我必定亲自送到你手上。”
嚯,听他这么说,那分明已经算出自己是谁,也知道“曲流觞”是假名了,擅卜算之人真能知道这么多,还是他天赋异禀?不过现在看来晓清风对他起码没有敌意,之后的事,也只能之后再看。
“追杀我的人什么时候能撤?”
“丑时三刻。”
谢兰亭点点头,又摸出一块漆黑的石头:“神算,你见识多,给看看这是什么?”
黑石头正是剥皮郎化灰后落出来的东西,像晶体,半透明,晓清风把石头捏在手里,向来端着的表情竟难得变了变,微微皱眉,片刻后他将黑石放回:“天机暂不可泄露,你且先收着。”
谢兰亭也没能看出黑石的来历,在芥子中找了个带封印的盒子,把它收起,晓清风拍拍手,有书侍走出:“两位就且等到丑时三刻后再走吧,可先在我这里休息休息。”
谢兰亭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排上的书柜,失笑:“在你这儿看整晚书?”
晓清风:“也不是不行,我这里除了话本可还有不少好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展开扇子挡住上扬的嘴角,“其实许多‘清风随明月’的话本都是东阳书局差人写的。”
谢兰亭/顾云起:“……”
谢兰亭一时话到嘴边,碍于正有求于人,只能勉强道:“那您还真是……很有闲情逸致。”
在明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晓清风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故意的吧?
晓清风却笑出声:“可不是很闲嘛!不过揽月仙君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再写他跟我的话本不合适,以后还得换个路子咯。”
顾云起忍不住问:“换什么路子?”
晓清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之路。”
“我这个闲人难得有点正事,稍后便不作陪了。”晓清风起身,“两位自便,别拆了我的楼就行。”
晓清风施施然摇着扇子走开,谢兰亭带着人逃了那么久,又得知自己中毒的大事,此时在顾云起面前却跟没事人似的:“难得有机会,那我就逛逛书局吧,闻人你呢,休息还是?”
顾云起道:“我也看看,毕竟是闻名天下的东阳书局。”
先前不曾留意,只觉书局内布置很巧妙,如今再看,可真是另有乾坤,顾云起本来也是个爱书的,天文地理、心法谋略等等他都看——除了话本。东阳书局藏书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顾云起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书里,等回过神来,丑时三刻已过,而谢兰亭也不见人影。
东阳书局是东阳最高的建筑,顾云起在楼顶找到了对月独酌的谢兰亭。
说是独酌,可他身边却不是空无一物,几只幽蓝的蝴蝶翩翩飞舞,其中一只飞到顾云起身边,沾上他的衣角便碎成了片,化作莹莹星光,散落一地。
谢兰亭拎着个酒坛,冲他笑笑:“用灵力捏着玩的,从前可以探敌传讯,如今我弱它们也脆,一碰就碎,只能无聊时看着解解闷了。”
顾云起不问为何从前强如今弱,他小心避开蝴蝶,在谢兰亭身边坐下,谢兰亭身上沾了酒味,和清苦的药气混在一起,在月色里酿成了醉人的滋味。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洒脱,顾云起想,光是闻着这个味道,自己就品出了万般愁绪,要跟着醉了。
“尝尝?积雪酿制的酒,就着月亮喝最好。”
顾云起从谢兰亭手里接过一坛,拍开封泥,沁人心脾的香气迫不及待钻出,尝一口,冷到骨头里,全是风雪冰凉的滋味,顾云起初尝这样的酒,舌尖发麻,打了个寒颤。
但酒过喉肠,却是在冰雪的余韵中带出一丝梅香,冻僵的舌尖随着血液慢慢回暖,犹如红梅破雪,生机盎然。
顾云起赞道:“好酒。”
谢兰亭屈着一条腿,懒洋洋坐在屋顶,闻言笑了笑,仰头就着坛口再饮,顾云起品着唇齿间的酒香:“可有名字?”
蝴蝶停在谢兰亭肩头,轻轻翕动翅膀,挨着自己的主人,脆弱的蝴蝶倒是没有碎,谢兰亭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酒名雪梅。”
顾云起又尝了口:“酒如其名。”
“晓清风算得还真准,”谢兰亭擦了擦嘴角,“丑时三刻后,真就没追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