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夜秋浦
伸着手臂的傅燕沉瞪着那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睛,跪在地上,看着远处的荒地,呆愣的样子就像是被这一幕吓傻了。
此时,若清的身影,巨大的骨刺,以及魔域都不见了。
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脑袋不会转了,正因自己只把若清留在了魔域而慌张。
他想,他不走那人都那么惨了,他走了那人又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件事,他的嘴唇一动。
而一旁农院里的小女孩瞧见门前多出一个影子,出来看了一眼,撞上浑身是血的傅燕沉,吓得回头去叫娘亲。
而女孩的叫声唤回了傅燕沉的理智,他忽然抖了一下,接着往前跑去,可因为藤蔓吸收了他太多的力量,他又为救若清受了不轻的伤,使得他根本就没有跑回魔域的力气了。
他这边刚跑出五步,便难看地往前扑去,两条腿像是不会动,在小小的土坡上滚了几圈。
那张白皙的脸因此变得脏了。
可他像是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传来的悲鸣,一边狼狈地站起来,一边不要面子地跪着往前走,眼睛死盯着前方陌生的山林,嘴里忍不住骂着:“傻子!”
“既然拿着这东西能走为什么不走!”
他越说越恨,眼睛里的热意压制不住,水雾模糊了直视前方的视野,心里堵着一口气。
一想到若清躺在废墟里的样子,他就觉得很难忍受,总觉得这幅画面原来在哪里也曾看过……太刺眼了,他恨恨地想着若清做这件事真的多余,可之后又能懂若清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这一瞬间,懊恼与悔意袭上心头。
过去的猜忌、嫉妒、担心混合在一起,一同压了过来。
他被这些情绪压倒,再次站起后又倒向了后方,彻底昏了过去。
若清其实在拿到玉牌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这个玉牌在他手里,他走了傅燕沉留下,傅燕沉未必能活下来,而他送傅燕沉走,他留下,魔域的人不会杀他,这笔账似乎要这么算才是划算的。
只是这种不杀,是在珠藤不暴动的前提下……
当失去了傅燕沉这个目标,那珠藤理所当然地将攻击的目标换成了若清。
若清身上有傅燕沉的血,藤蔓循着血腥味压了过来,看着是要将他弄死。
而他没有反抗的力气,孔雀女主又失去了意识,此时没人能帮他,他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在他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放弃挣扎的闭上眼睛时,一只脚动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白色的冰晶,又有些抱歉地将冰晶捡起,放在了若清的脸上。
若清被突然而来的凉意激得睁开眼睛,意外对上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容。
他面前的男子有着清瘦修长的身体,五官与季环生一样,脚下还有着碎了的葫芦。
若清不知道他被砸到的时候,葫芦飞了出去,正好被骨刺砸毁,刚刚放出了里面的季环生。
季环生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我明明就在你手中,你遇到危险为何不放出我?”
若清自己也不明白。他说:“单灵说了,你是对付饲梦的人,如果你暴露得太早,饲梦察觉到你的存在,对日后不好。”
季环生没有看向那些爬过来的藤蔓,有点生气地说:“我为什么要打饲梦?是因为饲梦会祸世,世人在他手下没法活着,那我杀饲梦就是为了救世人,而你也是人,我为何不能救你,而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难道就因为我们相识,难道就因为你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你就失去了被救的权利,你就不能被我算在世人之中了?我还真想问问,是谁做的主,把你从世人中踢了出去?如果我要分人去救,我还做什么救世的事?”
若清没想到他会有这个说法。
但他说得确实很对……
季环生带着气,态度也不如之前温和:“你别听单灵姑姑的,她因为早前犯了错,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总怕自己再错一次,而你遇事时也不用慌张,你帮过我的,我们就是朋友,你遇到难事我肯定会救你的。”
他要怎么救?
若清不怀疑他的心意,可若清不放心他的实力。
接着像是要证明自己实力不俗一般,季环生双手合十,轻轻一拍,那些凸起的骨刺就都停住了。
若清不懂这是什么招式,疑惑地看向他,这才知道季环生有暂停时间的本事,也终于懂了为何单灵说季环生是对付饲梦的武器。
季环生实在特别。
他生在混乱错误的时空中,他的灵魂往返过去和现在两个时间点,出生后也拥有了与时间有关的能力。
像是这样的能力,说能阻拦饲梦确实不是空话。
若清懂这招的厉害,放下心来,又见季环生十分心疼地看着他的腿。
他的腿被石头压到,怕是已经坏了。而在季环生搬开石头,不忍地看向石头下的血色时,一个金色的小瓶子滚了过来。
季环生斜视着瓶子滚来的方向,看到了在骨刺停止不动后,从昏迷中醒来的孔雀女主。
孔雀女主还是那副冷淡清贵的模样。
与若清初见她时不同,经过这么一遭,她的脸上有着一道一道黑灰,但这些黑灰无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看上去有了一份幼气的可爱。
她见季环生转过头,毫不畏惧地迎着季庭生的目光,冷酷地说:“这是救治身体的丹药,信你就吃,不信你就扔。”
若清这时已经是扛不住了,自然无法替季环生分辨这丹药是真是假。
季环生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只得一咬牙拿起了她递来的药,塞进了若清的嘴里。
丹药入口,若清慢慢恢复了精神,被石块压毁的腿也渐渐好起来。
孔雀女主靠坐在对面的墙角中,那双不含感情的眼睛就放在他的身上。
不能在这里久留。
季环生抱起若清。
若清喘了一口气,知道能把他救过来的丹药绝对不寻常,忍不住在走前问了一句:“为什么给我这么好的东西。”
孔雀女主恨他,他能猜到原因,可她救他,他却是十分意外。
“我讨厌素音,也讨厌你,如果是考虑到素音,我肯定不会给你。”孔雀女主也不骗他,冷声说,“可若楼不是。若楼在西苑里留了一间房,西苑里只有三个人住,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剩下的那个就是给你留的。即便你觉得可笑,即便你不信我说的话,我也得告诉你,我那蠢儿子真的有把你当成弟弟看,他确实没想过取你性命。”
孔雀女主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季环生在若清的沉默下没有杀死她,只抱着若清走了。
只是他们走后没多久,水球爆炸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再回头,那个吸收了傅燕沉力量长成的花苞已经炸开了。
从破碎的水球里爬出了一个上半身是人骨,手掌巨大修长,头顶牛角白骨,下半身是黑鳞蛇尾的怪东西。
那东西出来之后头对着太阳,先是喘息了一声,然后把视线放在了若清和季环生离开的方向。
傅燕沉人还没醒就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像是有很多个孩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有人还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完了完了。”阿鱼垂头丧气地坐在农舍里。
在他们没来之前,那好心的农妇把傅燕沉拖回了家里,给他寻了个大夫,而阿鱼和狻猊两人带着梅姑和宁英赶来,没有看到若清心凉了一半,顶着压力偷偷潜回魔域抓了个人逼问,这才知道若清被人救走了。
可他们不知道那人是谁,心里愁得要命。
“十……澶容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撕了?”阿鱼哭丧着脸,问着身旁用屁股对着他的狻猊。
宁英满身是伤,靠在墙角:“他们没说带走他的人是谁?”
狻猊:“没有。但我想在那种情势下能救他的人,八成不会害他。”
宁英点了点头,得了回答,抬脚往外走去。
阿鱼在她起身的那刻叫她:“你要去哪儿?”
宁英说:“怀若楼去了清原,长公主也会去,如果救了若清的那人应了若清的要求,怕是也会去清原。而我本就是长公主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要去清原。”
这话说的不错。
加上魔域有意攻入清原,阿鱼和狻猊也该回到清原守着禁地,只是与走得干脆利落的宁英不同,他们在走前回头看了傅燕沉几次,有几分犹豫,最后给救了傅燕沉的农妇留了几句话,才往清原赶去。
而傅燕沉躺在农舍之中,盖着不算干净的被褥,又梦到了澶容杀了自己父母的那一幕。
梦里的画面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这次的梦比之前的梦长了一些,他梦到澶容杀人之后还回头看向了他,然后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梦中的他似乎还带着少时稚嫩弱小的内心,因害怕看到这个样子的澶容,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澶容手中的长剑正在往下滴着血,那血滴落在地上,连成了一条线,线的一头在澶容手中,另一头在他的脚下。死不瞑目的母亲则倒在门槛上,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凑巧,正在死死地瞪着他,仿佛是在质问他为何不救自己。
傅燕沉怕极了,就没敢说话,可澶容来到这里之后却没有杀了他,而是蹲在了他的面前,摘下了后脑本就属于他的银色流苏,一把按在了他的头上。
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
澶容的大手按着傅燕沉的头,盖着傅燕沉的上半张脸,眼睛注视着前方,里面闪动着残忍又冷酷的光,嘴里说着:“我还记着你的话。”
傅燕沉侧过脸,意图看向他。
澶容在这时松开了他,眼睛里像是困着黑压压的乌云。
他薄唇轻启:“要报仇,要全都抓回来,要全都杀了,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说话时的表情没变,语气却阴冷到让人害怕。
傅燕沉想不通澶容在说什么,就想问他要报什么报仇。
而在这时,澶容又说了一句:“你谁都可以忘,可你得记着他死前的模样。”
“你得记着,他们是怎么把他头砍下来的。”
“你也得记着,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扑通。
心脏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大数倍,傅燕沉忽地闭上了嘴巴,眼前猛然出现了若清躺在废墟里的样子,没过多久,这副样子又与一个人倒在水中的影子重叠。
电闪雷鸣间,巨大的蛟首被砍下,他似乎就跪在那巨大的蛟首前方,在五月的雨日里看着对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谁害死他的?
又是谁害了他们?
周围的人都在欢呼着,说他做了多少恶事,说他罪有应得,可只有他和澶容知道,那个他们口中坏事做尽的人却成了他和澶容死前唯一的一束光……
那道光很暖。
所以谁斩了他,谁就要回来,死上无数次。
这个念头十分坚定。
但在此刻,又有一束光穿过窗户落在了紧闭的眼睛上。
傅燕沉抬起手,挡住了照在脸上的光,在耳边叽叽咋咋的笑声中睁开了眼睛。当他坐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抱着两个孩子,正坐在门槛那里小声地说什么话。
那两个孩子年纪不大,穿得很破旧,似乎正在央求母亲,想要吃个晚上吃些鸡蛋。
而那日他昏倒前看到的女孩正在院子里喂鸡,鸡蛋攒了十多个却舍不得吃一个,听到弟妹的声音,抢在母亲说话前怒骂了一声,嘴里叨叨唠唠地说明日还要进城,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绣活。鸡蛋也要卖钱换米,叫弟妹们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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