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夜秋浦
他弄不懂为何跟着宿枝的自己经常生气,便总臭着一张脸。
宿枝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宿枝这一路对他的态度可算恶劣。三人在一起每天都有打嘴仗,结尾通常是他不服管教,宿枝懒得说他,就把他按在地上,吓唬他。
又走了几日,宿枝带着他和奎来到了一个小镇中,正巧遇到了镇中送女嫁山神。
宿枝看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又嘴硬,偏说要见识见识这里山神是什么样,便拦下了送亲的队伍,让人把轿子留在这里。
奎见此主动提议自己扮作新娘过去看看。免得宿枝他们闹出的阵仗太大,那山妖跑了。
宿枝知道他的本性,望着他那一脸藏不住的精光,挑了挑眉,转头拉了一下锁链,对着被拽过来的邺蛟说。
“你去。”
邺蛟瞠目结舌地说:“只是为了抓住区区山妖,你竟敢……”
然后邺蛟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宿枝嫌他吵,一把捂住他的嘴,不顾他的惊呼,将他拦腰抱起,送到轿子里便开始扯起了衣服。
邺蛟的脸不大,宿枝长手长脚,一只手掌盖过去,显得邺蛟十分羸弱可怜。
而像被强抢过来的良家女子,邺蛟奋力地挡了几下,却挡不住对方的怪力,纤细的手腕被对方的大手握住,宛如浮萍一般,只能被动的攀附着对方的力度,随着对方的动作晃着身子。
宿枝本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给他换外衣,哪知抬起头会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在宿枝和奎面前一向嚣张跋扈的人此刻红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缩着身子,不停地往轿子里躲去,可怜的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
而宿枝看着自己半弯着腰,欺身压去的嚣张,品出了一点不对味的意思,然后舔了舔上牙膛,烦躁地撩起了帘子走了出去,凶狠又精致的眉眼上带了一丝尴尬。
他掐着腰,低着头,别别扭扭地喊奎过来:“你进去给他换。”
奎比划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挺胸抬头,大步往前走。
可是没过多久,双手抱怀站在轿子外的宿枝就听到轿子内传来的一声声惨叫。
“啊啊啊,你别咬我头发,你他娘是狗吗?”
“啊啊啊,你别掰我指甲,指甲短了划在背上的伤痕就不好看了!”
“……”
在奎悲惨的喊叫中,仰起头看着远处白云的宿枝啧了一声,双手放下,转身进了轿子,拎着奎的衣领,把奎扔了出来。
接下来轿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奎瞪着眼睛,发现他进入后疯狂晃动的轿帘都安静了下来。
见此奎忍不住骂了一句:“欺软怕硬。”
第124章 心动
此地山妖娶妻,一日一娶,算是极为贪/淫的妖邪。
宿枝为了弄懂之前被娶走的女子都在哪里,便在邺蛟换好衣服之后与奎躲在一旁,想要顺着找过去。
邺蛟坐在轿子中,因为不老实,被宿枝困了起来。
轿子被放在山下,等着子时一过,一个羊头树身的妖魔出现在轿子外,比人手还大的眼睛正贴着轿子看。
邺蛟自然能感受到对方来了。像是这种小妖怪,邺蛟往日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只恨自己现在被子母果束缚,即便施展了法术,法术也会流向果子,相当于白白挣扎,根本打不死对方。为此,他只能受了这份委屈,一声不吭的由着这个山妖把自己带走。
可说来奇怪,这个山妖不是男妖,而是女妖,身上并无淫邪的气息,她怎么会娶了这么多位新娘?
而山妖眼神呆滞,自然也不会与邺蛟交谈。她看到了今夜的新娘,便单手举起轿子,拖着轿子往山洞里走去。等着邺蛟入了山洞这才发现,山洞入口处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材清瘦,长着一张十分斯文俊秀的面容,但眼球浑浊,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贪欲过重的人。
而看到山妖归来,男子双眼一亮,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对着山妖说:“念儿,你可算回来了。”
他嘴里说着欢迎山妖的话,眼睛却在看着山妖手里的轿子,示意山妖将轿子放下来。
等着轿子落地,他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抬手撩开轿帘,瞧见了一个长相出众,双眼泛红的人,并对着对方修长的脖颈,以及那长睫轻颤的不安眼眸看了许久,脸上浮出了病态的红光。
他是个把心事写在了脸上的人。
他和山妖将邺蛟迎回了山洞,邺蛟在山洞之中看到了许多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
这时奎和宿枝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原来是把人藏在这里了。”
宿枝身上带着四把刀,一长三短,都是平刀。刀身漆黑,衬得他更显凶恶。
树妖感受到威胁,张大嘴巴朝宿枝吼了一声,有意震慑宿枝,让宿枝知难而退。
看到这一幕宿枝也不多说,直接甩出短刀攻向山妖。奎则在这时去解救那些被锁住的女子。
而扶着邺蛟的男子见情况不好,连忙甩了一个装满了烟雾的酒壶法器,借着法器的遮挡,转身扭动一旁的石块,带着邺蛟跑进了山洞之中。
而这山洞内部错综复杂,这人带着邺蛟七拐八拐了几次,两人离宿枝和山妖对打的地方越来越远。
邺蛟逐渐听不到山洞里传来的动静了。
邺蛟心一沉,觉得有些不好。
奎现在在救人,宿枝在与山妖打斗。
宿枝与山妖弄出来的动静没准会伤了山洞里的人,奎得护着那些女子,不可能追过来。
宿枝巴不得他受挫,肯定也不会立刻追过来……
而他自认实力强悍,不曾有过被这种弱小又恶心的东西抓到的经历,心里因此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出这是什么,只觉得很着急。心像是被谁放在了火炉上慢烤。
等到那人拽着自己躲进了地下的小小石室,并对着他咽了口口水的时候,他脑内有关理智的弦断开了,心里厌恶的情绪就如同浓稠的黑水,险些将他淹没。
那人正朝着他走来。
下作的人只会做些令人厌恶不适的事情。
在邺蛟被对方扑倒的一瞬间,邺蛟忽地想起了过往呼风唤雨、风光至极的自己,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人欺负的一日,脑子空白了片刻。
而他认得清时局,他不觉得自己此刻有能从这里离开的实力,也不觉得有人会来找自己帮自己。他知道奎害怕他,宿枝厌烦他,他也如这两个人一样,十分的厌烦对方。
出于如果是对方遇难他也不管的心里,他不觉得会有人来找他。
而他恨恨地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先是恨宿枝让自己穿上了这件衣服,又恨宿枝困住了自己,害得自己受制于人。可想到为什么自己会被宿枝困住,是不是自己有错在先,他又停住了这个点心思,虽是知道错事的根源在自己,但心中对此并无过多的影子……
这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浑浊。
那人压过来的身体带走了他眼前的光,将他笼罩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而在对方的手拉着他的衣服,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拉住了那人的衣领,朝着对方就是一拳,狠狠地打了过去。
眼前的世界从暗转明。可他的脑子像是转不过来弯,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只睁着一双浅色的眸子,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宿枝。
宿枝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为什么能贴住?
邺蛟傻傻的想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对方流了一身的汗。也不知是跑得热了,还是吓得累了。
对方还是那副俊美凶狠的样子,打起人时看起来有些阴沉冷厉。
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散漫不同,如今的他气势很强,眉眼上压着锐气狠劲,像是盛怒的野兽。
他不说话,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直接把对方半个脑袋打掉了。血溅在墙壁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却是不受他喜爱的红梅。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有些嫌弃地压着眼睑,俯视着那具尸体,俊美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看似平静了,却在之后又是一脚踹去,直接弄烂了对方的腿,然后啧了啧嘴。
等着出完了气,宿枝转过身,看向难得老实下来的邺蛟,吐了一下口水。在已南郡当将军养出的痞劲上来了,他一把拉住了邺蛟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他娘的是傻子吗?被抓走不会叫两声吗?这破洞里面这么多条路,你但凡出个声他都没有压过来的机会!平时看着挺厉害的,结果只会窝里横是吧!?”
他骂完了人,看着像是小呆鸡一样可怜的人,啧了一声,在自己的腰上擦了一下沾着血的手,给邺蛟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散乱的衣服,然后像是在安慰邺蛟一样,拍了拍邺蛟的头。
“下次机灵点。”
他说完这句,奎咋咋呼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对方还没找到人,就急的在山洞里大呼小叫:“我滴个亲娘啊!宿枝,还有哪个喂喂喂……他叫什么啊!你们在哪里!被抓了不会喊人吗,这里路这么多,有点黑,我找不到人啦!烦死了!”
他说到这里,掐着兰花指,声音越发地娇气。
可平日里邺蛟很讨厌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没有那么的恶心了……
邺蛟弄不懂这声音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反而很奇怪地看着宿枝,是真心的去问对方:“你为何要救我?我又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宿枝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我吃饱了撑着了。”
话说完,宿枝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懒得再理邺蛟,但之后他又停住了脚步,翻了个白眼,说:“我不喜欢糟践人,也不喜欢看别人糟践人,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奎,若是遇到了难事都可以叫我,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奎终于找了过来,看到他们没事的那一刻,奎扯起嘴角,傻笑了一声。
他的笑容十分灿烂,有点傻气,却不含半点阴郁。
他笑得邺蛟越来越茫然了。
宿枝杀了山妖,和奎把女人们送回了镇子里。
听奎说,山妖生前是一个人族,只是当年她爱慕夫郎,夫郎却要纳妾,她不同意,婆婆就到处说她是妒妇。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错了的是夫婿和婆婆,可没有人觉得她的心思是对的。大家都觉得她不安分、不老实、不贤惠,于是她在流言蜚语的逼迫下,在夫郎以妒忌休了自己,娘家不留她之后,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这才有了后来的山妖。
而山妖死后,受到生前的灾祸所困,给自己找了个夫郎,开始扮作顺从着夫郎的娘子,无论后找来当寄托的夫郎说什么,她都照做。
那被她抓来的男人起初是怕,后来得了好,越发的嚣张,就有了一日一娶亲的事。
此刻,宿枝把被抢走的女子都送了回来,又杀了作恶的山妖,镇子里的人知道他的本事,都在道谢,还给他们备了一桌酒席。
邺蛟倒是没管这群人在热闹什么,他只是冷冷地站在街上,越过那青瓦看着天空。
他好讨厌现在的一切。
这个镇子又小又破。
宿枝很是粗鲁。
镇子里的人也很吵。
而这些被他认定为不喜欢的事物,是他以往不曾经历过,也不曾包容过的。
在过去,只要他觉得不喜欢,那被他认定是不喜欢的东西就都要消失。哪像现在这样憋屈……而一想到自己堂堂邺蛟,如今要像个傻子一样的站在街头,穿着滑稽的红色嫁衣,还要听着那些聒噪的人他耳边叽叽咋咋,以及想着自己无力地被人推了一下,险些让人占了便宜的事,他就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
虽是想要控制情绪,但一种陌生的心思压在了心头,让他第一次有了被气哭的冲动。
而他十分要面子,自尊很强,虽是委屈心烦到想哭,却又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软弱,就努力地扬起头,想要以此控制眼泪落下。
控制不好,他瘪了瘪嘴,脸上的表情是委屈得快哭了,眼睛却要故作凶恶地看向前方。
宿枝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以这种别扭的样子站在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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