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夜秋浦
若清拿着这纸,不知怎么用,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纸。
傅燕沉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纸贴向自己眉心,又把另一半贴向纸人头顶。
若清照做。
而在纸条贴向那纸人头顶的那一刻,一种奇怪的触电感觉从指间传来。
若清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大脑像被谁打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因为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他有些心急,所以伸出手到处去找傅燕沉。
傅燕沉比他从容,贴着那张纸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身怀邺蛟骨的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当然不会被这种邪术难倒。
而他瞧见若清有些慌张,啧了一声,刚要伸出手拉住若清,就见若清伸出两只手,先是摸向身侧,然后摸向他的腰腹。
突然拍过来的手比起平日力气大了很多。可能是害怕,找到他之后,还刻意拉住了他的衣服,一副担心他离开的模样。
而傅燕沉盯着若清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又看向挪动着步子向自己靠过来的人,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脖子,刚想伸出手拉住若清,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怪,最后伸出的手比划了几次,也没拉住若清,也没让若清松开,只由着若清把他的衣领抓乱。
而后,傅燕沉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什么,镇定一点,闭上眼,在心里问问这纸人是谁。它有嘴说不出话,八成有什么内情,你问话后等它回你,你就能顺着它的回话,看到它在想的事情。”
听到傅燕沉的声音,若清点了点头,静下心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问了一句:“你是谁?”
问话结束,他眼前的黑雾散去,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先是看了看他,接着又向另一侧跑去。
若清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移动的身影,在黑白色的竹林里,目送着一个灰色的老鼠离去。
他看着老鼠从竹林的这一侧,跑向另一侧,然后停在一个人的脚下,毫无敌意地靠了过去。
第51章 老鼠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衣的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到肩的黑发,头发一半绑起,一半披散,眼睛上围着一条黑布,坐在一辆车上。
这人赶的车架不小,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箱子,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什么。
在那时的老鼠眼中,这人只是路过的旅人,不知赶路赶了多久,勒着缰绳的手已经留下了几条不轻不重的红痕。身上带着的食物不多,也就是一些难以下咽的干粮,和几个沉甸甸的水袋。
此刻,他背对着老鼠,用力地咬了一口干粮,嘴巴嚼了几下,无比艰难地咽下去,腿上掉的全都是乳白色的碎屑。
饶是吃得如此艰难,他的情况也要比多数人强上许多……
……
如今是景贺十五年,历史长河中最出名的一年。
由于先陈皇室出了个暴君,再加上天灾不断,别说吃野草野菜,就是食子弃母的人都不在少数。
其实可以说,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只要看到能够入口的东西,就会想要放到嘴里。
没办法,灾祸逼得人疯狂。
三月酷暑,四月洪水,五月寒冬。
天就像是漏了个窟窿,反常的灾祸不断降下,始终等不到好起来的那日。
如今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有人说,这都是当今皇室失道不仁,上天这才降下了天责,因此不管是东边还是南边,都有不服先陈朝廷的声音。
不过这些改朝换代的大事与小动物和普通老百姓无关。
它们只知道,它们活不下去了。
生在这个妖魔横行、灾祸不断的年代,穷苦人家想要活着需要花费很多力气。
老鼠比一般人强一些,它是齐南一支的灵鼠,不过外表与普通的老鼠一样。
其实齐南灵鼠本就是群普通的老鼠,只是他们一支的母鼠窝里生了个成精的姨奶奶。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为这一带有她这么一个本事不小的鼠妖,它们这片的老鼠才与其他地方不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头。
如今,受了姨奶奶的点化,齐南一支的灵鼠有了灵智,活得时间长,语通万物,多多少少沾了一些灵气。
而这位姨奶奶早年经常教导它们如何修行,想要的不过是齐南一支里,再出几个能够修炼成精的老鼠。
只可惜不管教了多久,齐南的鼠都没有出现第二个能够化形的。
姨奶奶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便抱着随性的态度,不承想隔了几代的这只老鼠与其他老鼠不同,是个可以修炼成精的。
姨奶奶见它通灵性,有机缘,一直都在给它灌输灵力,教导它如何化形。
不过在它化形成功的前些年,姨奶奶犯了错,被修士压在地下受罪,它少了姨奶奶的点化,化形的速度慢了许多。拖着拖着,时间用得有点长。好在它不愿放弃,锲而不舍地修炼了多年,终于迈入了化形成人的前夕。
而这时,它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有粮食的人。
粮食好珍贵啊……
因为没粮,死了很多人,就连躲在地下的老鼠也不能逃离这场灾祸。
而这只老鼠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像其他老鼠一样跑进农户家中偷粮。
它一心修炼成人,为此不去做恶事,如此坚持了多年,却在族弟饿死前忍不住犯了糊涂。
前阵子,一场大雨过后,齐南一支的老鼠没剩几个。腐烂的尸体飘在水中,又引发了不少瘟病。
老鼠实在不能眼看着一族死绝,可它又是个没有什么本事,还没有修炼成功的小小鼠妖,实在应对不了这些情况,而那些有着粮食的大宅子里都有镇宅的石像,让算是半个小妖的它不敢进去,于是,它偷了这人的粮。
偷粮的那日,它小心地走到这人身边,一边走一边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所幸这人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它就悄悄地叼走了一块干粮,等把粮食放回老鼠洞,看着族弟吃饱的它又有些坐立不安,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又回到了那人那里。
那人依旧坐在原地休息,等他休息够了,他也不顾这是晚上还是白日,手再次勒紧缰绳,一声轻喝结束,马车开始往前跑去。而老鼠看得真切,马车的前方有个石块。
它想了想,赶在马车压在石块前,把石块挪开。
而后,它跟着这人,又偷了两次粮食,仗着自己跑得快,在老鼠洞和这人赶路的路上往返。
而当这人离开齐南的前一晚,这人遇到了商队,商队有个刚刚修行的修士,它也不知这人是修士,还想着偷人粮食,结果这个修士发现了它,拿着棍子想要打死它。
就在生死关头,瞎子开口救了它的命。
彼时满月坐于枝头,当枯枝被火光吞没,发出啪嗒的爆炸声时,坐在火堆旁,散着干粮袋子的瞎子开口了——
“道友且慢,那是我养的。”
瞎子声音爽朗,举止大方,说罢朝老鼠招了招手,让它来这边。
修士听瞎子如此说,收回了木棍,老鼠紧贴在一旁的石头上,见此忙不迭地跑到了瞎子身边,靠在瞎子腿旁心跳如鼓,看起来像是被人吓破了胆子。
其实它胆子一直都很小。它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与人接触,更害怕被人打死。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它的心跳声,还是能够想到它担惊受怕时的样子,瞎子笑了。
随后,瞎子问老鼠:“眼看就差一步就能修出人形,身上缠着白雾,想来平日里走的是善修路子,怎么临门一脚却踩错了地方?”
他这么一说,老鼠就懂了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没瞒得住这人。而且这人和刚才要打死他的人都一样,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而它糊涂,只想填补内心的愧疚,却忘了这人一直在赶路。
没它之前,这人也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想,越发羞耻,它恨不得掉头就跑,跑前又觉得这样不好,只能耐着性子老实回答:“家里兄弟要死了,我不想它死,如果它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而在乱世之中,有很多人都活不了。
瞎子没有多问,只说:“你偷了我几日粮,但又帮我平了几日路,我们两清,这粮就不算你偷得,算是我给的。”
之后,他又拿了一块干粮塞进了老鼠手里,对它说:“走吧。”
老鼠心中感动,叼着干粮,三步一回头,慢慢地消失在了林间小路上。
带着粮食,老鼠跑回到老鼠洞,可回去的时候,族弟已经死了。
它惆怅若失地围着老鼠洞转了几圈,静静地躺在一旁一动不动,如此沮丧了几天,它看向扔在对面的干粮,想了想,又回到了瞎子身边。
它与瞎子说:“偷就是偷,不能算是你给的。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可从今天起,我会送你,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还了你的送粮之恩。”
瞎子没有拒绝它。
一人一鼠开始往东走。
路上,老鼠问瞎子:“你要去哪里?”
瞎子说:“宁水。”
“做什么?”
“救命。”
“救命?”
老鼠不解,“你要救谁的命?”
瞎子说:“很多人。只要我把车拉到宁水,很多人都能活下去……至少能活到来年。”
老鼠还是不懂,它说:“你说了至少?这就是说你也不清楚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而我姨奶奶说了,当今妖魔横行,天道异常,这个世道太乱了,哪里的人都没有救的。如今也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不能想太多。”
瞎子闻言笑了,“来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没准就好起来了。”
其实他说的这些老鼠不是很懂,老鼠只想着,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就行了。
不过宁水这个地名很耳熟,老鼠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宁水是哪里。数日后,在雨日惊雷落下之时,紧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它突然想起宁水是什么地方。
在想起宁水是何处之后,老鼠的脑海里多出一双宛如橙黄灯笼的圆眼睛。
那双眼睛看上去威严得极有压迫感。竖瞳冰冷,像在凝视着老鼠这渺小的一生。
之后,姨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水的那位太厉害了。”
“等日后修成了龙身,怕是难寻敌手,谁也动不得他了。”
这句话一出,把它吓得够呛,它连忙坐了起来,连滚再爬地跑到了瞎子身边。
“瞎子瞎子!”它推了推实在走不动路在休息的瞎子,圆圆小小的身体在此刻拔高不少,一张鼠脸上写满了不安,小小的爪子使劲地拍了瞎子几次,没能叫起瞎子不说,还被翻身的瞎子压在身下,差点一命呜呼。
不知道瞎子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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