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赵国公捏着纸页, 双眼微微充血,眼神时而清明, 时而泱散, 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苏衡说话, 呼吸愈发急促。
苏衡最先察觉不对劲, 一个箭步冲到门外大喊:“阿爹!急救心药还有吗?!”
雅公子凭着多年默契,立刻全力扶住赵国公,不让他摔倒。
不出五分钟,苏行远一路小跑过来,随手掷出一个小药瓶:“接着!”
苏衡精准接住,再次跑回病房,单手拨软木塞,倒出一粒小药丸。
雅公子嘱咐道:“赵国公,张嘴,含在舌下!”
赵国公还是一动不动。
雅公子立刻掰开赵国公的嘴巴,苏衡把药丸放到他的舌下,能力合作把他放在床榻上、倚在床头扶住下颌,避免呛咳。
锦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捂住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锦儿,你对国公大人很重要,快和他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苏衡嘱咐着,顺势让锦儿以安全位置靠着赵国公。
“阿祖爷,你醒醒,锦儿知道错了……锦儿再也不自作聪明了……阿祖爷……”锦儿抱紧赵国公,嗓音带着哭腔。
病房内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观察赵国公的反应。
苏衡的手指触在赵国公的颈动脉上,准备一旦搏动变弱,立刻做心肺复苏,现在的搏动还行,呼吸频率和强度也还在正常范围内,意识也没完全丧失,所以只能等。
更重要的是,他放下伤重的右胳膊做心肺复苏,那就只能等着截肢了。
一时间,苏衡内心天人交战,整个人格外焦躁。
“阿祖爷!你不要锦儿了吗?!”锦儿急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很快就湿濡了赵国公的前襟,“阿祖爷,锦儿已经没有阿爹和阿娘了,阿祖爷……”
苏衡的一颗心悬了起来,现在有手术室却没有足够的检查设备,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判断是心脑血管系统哪个部位出状况,以他现在独臂状态,赵国公一旦晕厥很可能救不过来!
“阿祖爷,你别死啊,锦儿不要当孤儿……”
苏行远换了衣服进了病房,取出一个药瓶,拨开软塞,放到赵国公鼻子下面晃了两下,又向苏衡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赵国公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挤出一个笑容:“傻小子,阿祖爷怎么会怪你?阿祖爷怎么舍得让你当孤儿?”
锦儿见赵国公终于醒了,反而像个年龄相符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赵国公紧紧搂着锦儿,默默流泪。
苏行远给赵国公把脉以后,表示一切安好。
苏衡这才放下心来。
雅公子趁机把纸页带出病房,交给郑鹰。
郑鹰对着画左看右看,越发觉得自己占了许多便宜,医术高、样貌好、画技好……这样的弟弟举世无双,然后遗憾地回答雅公子:“回公子,属下也不认识。”
雅公子难得惊讶,怎么可能?
郑鹰也觉得不可能,但真的不认识,连似曾相识都没有。
苏衡无语望夜空,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点线索,就这样变成“鸡肋”?
不行!时间不等人!
苏衡对着客房大喊:“陈牛!小胖!在不在?!”
三分钟后,陈牛披着外裳冲过来:“在呢,怎么了?”
苏衡把画纸递过去:“你看看眼熟么?知道是什么地方么?如果看不出来的话,送到流铁巷给弟兄瞧一眼。”
陈牛看得直挠头,印象里国都城没有这样的地方:“军医,这里怎么了?”
“小胖呢?”苏衡熟悉的人里面,对国都城最了解的人,除赵国公和雅公子以外,就只有社牛小胖了。
陈牛更挠头了:“自打下午就没见着,客房厨房都找过了,也没见着人。”
苏衡拿着画纸垂头丧气地往病房走去,不料被郑鹰横空捞走:“鹰哥,你去问问黑骑?”
郑鹰几个纵身跃到病房外,高声问道:“黑骑左将郑鹰请教国公大人。”
赵国公不愧是历经世事的大将,这么点时间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消化完毕,还把锦儿安抚好,清了清嗓子:“尽管问就是。”
“小公子还记得出去的是哪一日么?何时出门何时回?”郑鹰抽出苏衡给的炭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黑骑专用的国都城舆图,勾出国公府的位置。
锦儿紧靠着赵国公:“七月二十九,吃过早食就出门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府,那日阿祖爷应邀参加茶会,一整日都没在府中。”
郑鹰的眼神极为锐利,仿佛把舆图看破一般,掐算着左手指印,右手执笔在舆图上写写画画,又问:“小公子,那日是府上的马车?还是出门另寻的马车?”
锦儿想了想:“是国公府的马车,我最喜欢的两匹黑马拉的车。”
“是谁驾的马车?随行几人?驾车的人是谁?”郑鹰问了一堆问题。
“我上马车前没看到车夫,上车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下车后,只有我和华郎中两个人,没看到车夫。”锦儿的记忆力很好。
“小公子,那两匹黑马是赫赫有名的惊雷和惊月么?”郑鹰又问。
赵国公戎马一生,府中人才济济,惊雷和惊月是国都城中极有名的两匹通体全黑的好马,脚程快而耐力持久。
“是的。”锦儿点头。
“小公子,那日是回府下山,惊雷和惊月看起来很累么?”郑鹰继续问。
“惊雷和惊月满身大汗,晚食以后,我还去马厩看他们,马夫说,它们吃得特别多,喝了许多水,我又给它们加了两个鸡蛋,”锦儿停顿一下,边说边比划,“马腿上划了许多血痕,马夫还给它们上了伤药。”
国公大人一声令下:“来人,回府上查七月二十九那日,马厩里惊雷和惊月的情形、用马车的人、车辙痕迹以及当日门房是谁……”
赵家护卫应声而去。
郑鹰以赵国公府为中心,徒手画了一个大圆,交给在病房外的雅公子:“公子,属下按惊雷惊月的脚程、出发和回府的时间推算出的活动区域。”
“结合画纸来看,这几个是可疑区域。”
苏衡看着郑鹰,眼神里满是敬佩。
“府中已经有人将华郎中的画像准备好,你们尽管拿去用就是。”赵国公补充道。
“是。”郑鹰微一屈膝要跃上屋顶。
“阿祖爷,锦儿还想到一桩事情!”锦儿突然出声。
“尽管说!”赵国公鼓励着。
“那日午时实在太热,我们出汗得厉害,一直在擦汗,华郎中的下巴这里,还有这里……”锦儿比划着,“皮有点皱,看起来怪怪的。”
锦儿一句话,赵国公、雅公子和郑鹰都沉默了。
苏衡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怔住,努力搜寻着古装影视里的桥段,脸皮发皱……哪有擦汗擦得脸皮发皱的?
靠!
易容???
在没有监控系统完全靠记忆来找人,要抓到华郎中本就很艰难,如果这货真的会易容,想抓他根本就是海底捞针了!
苏衡挺拔的身姿忽然有点萎,地方没人知道就算了,连主犯都不知道样貌,这该如何找?
什么都找不到,虫咬只会更加猖獗,而且盛夏过后,虫子要么产卵、要么藏匿起来准备越冬,这些虫子不灭掉的话,明年后年大后年……每年夏季都会有一大波虫咬伤病人。
国都城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苏衡只觉得脑袋里有许多小鼓在敲,声音不大,却让人头脑发懵,身心疲惫。
即使平日沉静如水的雅公子,此时也微微皱起眉头,灯笼烛火的光映着他的半边脸庞,显得比平日更加没有人味儿。
苏衡凝望着雅公子,两人都把对方的疲惫看在眼底,收在心里,无论如何、不管有多艰难,他们也不能轻易放弃。
郑鹰回过神来:“雅公子,我去找黑骑的弟兄们,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雅公子挥了挥手。
正在这时,苏宅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郎中,快开门,开门啊……”
“苏郎中,不好啦,又有太医和郎中长了水泡!”
第184章 隐翅虫
苏衡下意识要去大门边, 却被苏行远拦住。
“我去去就回,”苏行远和苏安两人一起提着诊箱离开苏宅,临出门时又回头一笑, “放心, 你阿爹也是很厉害的。”
苏衡的眼睛忽然有些酸胀,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又抬头看了下漆黑的夜空,在心里叹气,能不能有点好消息?
可是,好消息哪是想有就有的?
“走!”
苏衡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雅公子拽着走了:“去哪儿?”
“睡觉!”
“锦儿还没进入稳定期啊……赵国公的情况也要随时观察……”苏衡被一路拽着走。
“先睡两个时辰再出来, ”雅公子态度坚决,“我太累了。”
“行吧……”苏衡自己很能扛,但雅公子是不会轻易喊累的人,这样说一定是撑不住了, “一起。”
两人进入“小憩空间”,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冲进卧房躺平。
苏衡的双肩碰触到柔软的枕头时,不由地咝了一声, 觉得整个人硬得像木头。
“什么都不要想, 闭上眼睛就行,”钟昕抚摸苏衡刚刮干净的下巴。
“嗯, ”苏衡乖乖照做,感觉钟昕的指尖有令人放松的魔力, “你也熬好几日了, 睡吧。”
钟昕亲吻苏衡的额头、鼻梁……渐渐向下, 停在线条清晰的肩窝, “苏行远对我保证过,他有高效的法子应付水泡,你操心锦儿和赵国公就可以。”
“嗯,”苏衡享受着难得的亲昵时刻,左手摩挲着钟昕柔韧的腰侧,此前的夜半纠缠仿佛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你们忙完了么?”
钟昕的耳缘泛红,嗓音变得沙哑,呼吸有些急促:“明日一早,静妙法师就会盛装进宫,向陛下直谏、要求废除株连制,一日不成,一日不退。”
“直谏这种大事,一般都有什么由头,你们打算用什么?”苏衡亲吻钟昕的脸颊和耳缘。
“无名水泡,天降警示。”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么?”苏衡浅浅笑,左手径直探进钟昕的衣服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想借虫灾疫病搅局,我们同样可以用。”钟昕微喘着促起眉头,清亮的眼瞳蒙上隐约的水汽,眼神迷离而宠溺,喉结上下滚动,双手热切地回应着。
“昕,你知道吗?就算同在苏宅,就算每日都能见到,”苏衡贴着钟昕的耳后呢喃低语,“我还是很想你……一直一直地想你。”
“啊……我也是……”钟昕紧贴着苏衡,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和体温,“等国都城的事情结束就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了,山高水远,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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