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椒
他想了想，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们：“你们是想早点吃到东西，还是要坐得舒服一点，晚点吃东西？”
一时无人回答，裴南辛还是从他们闪躲的目光中看出他们倾向于前者。
颂无抱着焦寻，道：“我想早点到，焦寻已经很多天没有喝到水了。”
其他人没有吱声，但还是在裴南辛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板车会很颠，你们坐好。”裴南辛转回去，让小红停下，又低声道，“队长，没戴口罩出来，换个方向坐。”
程杭西茫然：“什么叫换个方向？”
“面对我。不然风很大，会不舒服。”
程杭西板着脸下了马，又重新被裴南辛拉上来。
裴南辛揽一下他的腰：“走了，坐好。”
再次跑起来的小红没有刻意放缓速度，拖一车人像是在拖气球，毫无障碍地迎着风往前冲。
马背上的两人胸膛靠着胸膛，风呼啦扑在程杭西背上，无法再用风刃一下下划过他的脸，在暗里明里的打量中，他伸手抱住了裴南辛的腰。
然后一直注意他们两人的人都看到裴南辛用下巴在程杭西的头上蹭了一下。
只有程杭西没有察觉，他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他低下头，将脑袋搁在裴南辛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板车上的九人，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虽然他们一身狼藉，他还是认出了几个老熟人。
老熟人们似乎都不敢和他对视。
小红提速之后板车颠得很，车上的人都被甩得东倒西歪，他们也更缩得理所当然。
和裴南辛讲了几句话的颂无还在摇晃中对他点了一下头，颂无怀里的焦寻不时啊啊啊地叫着，混沌的眼睛亮晶晶的。
程杭西的目光最后落在颂无旁边的那个男人脸上。
那个男人没有闪躲，说不上来是和他对视，还是跟他对峙。
裴南辛似有所感，偏过头，发觉了这两人的不对劲。
他望回前方，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颂无，焦寻还好？要是不行就把速度放慢一点。”
“没问题，他只是高兴。”
裴南辛嗯了一声，胸腔震动传到和他贴着的程杭西身上。他压低了声音问：“小西，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程杭西收回目光，脸低了低，将半张脸埋进裴南辛的肩上，没有再看向板车上的人。
经过小红一番风驰电掣，他们到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加扰他们正在大大的晒谷场上翻着谷，脱谷机还放在一旁。
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晒谷场上的人都抬起头，刚想跟他们裴老大和队长打招呼，就看见板车上装的不是铁石黑煤，而是一板车人。
所有人都放下工具，跑到板车边。
“裴老大，这次换了人回来啊？”
“换了书，我明天去带回来。这些人也不是换的。”裴南辛顺手拦腰将程杭西抱下来，又对还呆在板车上的人道，“下来吧。”
他看了看围过来的一圈人，问道：“加扰呢？”
“副队在收麦，他自己的麦还没收完。”
“裴老大，我去帮你叫副队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你们跟新来的朋友说说话。”裴南辛说完，就拉着程杭西走了。
后面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裴南辛听了几句，偏过头问：“那些人里有以前联合队的人？”
“四个。”程杭西平静道，“三个半变异者，一个风系异能者。”
裴南辛点点头，那就只是普通劳力。
异能者的异能太弱，除了力量异能者用处大点，其他的平时基本没什么用。
加扰刚好割完最后一撮麦子，看到裴南辛和程杭西过来，他笑呵呵地道：“裴兄弟，队长，你们回来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裴南辛直接道，“我带回来了九个人，待会儿麻烦你安置一下。”
“人？”加扰马上将镰刀放下，从地里走出来，“我现在去看看。”
裴南辛道：“虽然里面有你们认识的人，但他们房子没有建好前，还是不要让他们进你们屋子住了，现在也不冷，先给他们搭个简易的住处将就一下。”
见加扰呆了一下，他又补充：“比较安全。”
加扰缓缓点头：“好的。”
他们三人回去时，寸子正跟他们介绍田地，那些人看得目光发直，不住地咽口水。
颂无和焦寻没有和大部队在一起，而是还停留在棚子边。
裴南辛刚靠近，就听到尹老说：“我也没有办法，要是有药材，我还能给他煎点药稳一稳，但药材不好找。你别着急，慢慢将养，不要让他受刺激，还是有机会好起来的。”
颂无沉默地点了点头。焦寻抱着他的胳膊，眼睛骨碌碌在周围看了一圈，又回到颂无脸上，然后用空着的那边手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啊啊啊地喊。
妄间在一边安慰：“颂无哥哥你别难过，尹爷爷说了他还有机会好的嘛，爷爷治不好他，还有我啊！”
看颂无脸色有点难看，加扰及时拍拍妄间的肩膀，道：“去把大家叫回来，我有事交代。”
“哦！”
见人开始走回来，裴南辛不想多待。他询问地看一眼程杭西，程杭西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便独自一人回了木屋。
人都回来了，刚来的几人站在前面，寸子他们站在他们后面，围成一个半圈，半圈中央是程杭西和加扰。
以前在联合队的大院子里开会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这样站的。
“队长，副队……”几个人颤抖地喊一声，就低低地啜泣起来。
他们蓬头垢面的，衣裳也破了，晃荡着挂在他们身上，一看就知道过得很不好。
哭声一响起，惹得大家都有点心酸，毕竟是认识的人，心里还是难过的。
“行了，哭什么哭。不跟队长来也是你们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也没用。”徐嫂抹了抹泪，直接转身走了，“晚了，再不做饭来不及了。”
被徐嫂一说，他们害怕地把声音憋了回去。
程杭西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以前在联合队里一样，用一张冷脸面对众人，使得他那张娃娃脸都锋利起来。
他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说这里生存规则：“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寸子往骆妮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好久没看到队长这样了，还有点不习惯。”
骆妮罕见地没有给他一肘子让他认真点，而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程杭西说完规矩，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就轮到加扰安排他们的住处。
程杭西没有听完，半途就退了出来，径直走向木屋。
屋里已经燃起了火，火光和从窗外溜进来的黄昏一同将裴南辛拢在其中。
裴南辛停下笔，偏过头笑着问：“说完了？”
夕阳跳到了他的眉眼上，程杭西觉得自己似乎又出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裴南辛眼里看到一片夕烧。
他定了定神，走过去：“加扰在安排。除了颂无，其他人都是城里最……”他换了好听点的说法，“生活在最边缘的人。”
“想到了。”裴南辛一点也不意外，“地动之后他们都得重建，他们自己都缺人，肯定不会从能正常生活的人里面选。关梦当初那样说，恐怕也是急上头了。”
见程杭西皱着眉不说话，裴南辛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脸，又将他拉到桌边：“随便吧，他们肯老实干活就留着，耍心眼就丢出去。来，你看。”
程杭西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他看了看桌上画了一半的图纸，上面只有几笔轮廓，勉强能看出是一个屋子内的布置：“又要做什么了吗？”
“做个书堂。”裴南辛在图纸上点了点，“这边做教学用，另一边用来放我们换回来的书，大家可以自由翻阅。”
“那些书……你是拿回来给大家的？”程杭西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火光映在他眼底，一闪一闪的。
“是啊。”裴南辛呼噜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抓着他的手走出去，“忘了，给你做了点小玩具。”
小廊底下是小花丛，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裴南辛只好带着人走下廊子，停在小花丛外，他从兜里掏出两个纸团卷起来的小圆球，将其中一个放进程杭西的掌心：“意外做成的，本来是要给你的，出去一趟浪费了两个。”
程杭西看看手里的小圆球，又看看裴南辛：“给我的？”
“对，无聊了拿来解解闷。”裴南辛朝不远处的妄间那里看了一眼，又道，“拿来欺负小孩子也可以。”
程杭西终于笑起来：“怎么欺负？”
裴南辛将小圆球丢出去：“这样。”
圆球炸开，爆出来的声响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裴老大只会给队长做好东西！我们都没有！”那边的妄间气得哇哇大叫，“烟花也是！这个也是！”
他一闹，加扰他们都哈哈哈地笑起来，压抑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烟花是什么？”
妄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和颂无关系比较好的那个男人，便鼓了鼓嘴道：“能在天上开花的东西，特别厉害，又很好看。”
“你们都没有？”
妄间又气又可怜：“没有！只有队长有！他只给队长做！”
棚子那边的笑声传过来，程杭西听到有点茫然。
虽然不至于让大家像今天那些人一样害怕，但笑起来是怎么回事……第一次炸烟花的时候大家都还是好奇的。
“他们……怎么了？”
裴南辛道，“应该是笑我欺负小孩子吧。”
程杭西：？
裴南辛喜欢极了他茫然眨眼的样子，一直笑着望他，直到把人笑脸红了，才轻声道：“因为只有程杭西才有，别的小朋友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让程杭西小朋友成为最快乐的小孩。
程杭西：……就、就、就也蛮好的，脸红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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