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拂
成贤帝听完倒是也没先前这么气,这么说也说得过去,毕竟当时的确是侯府最开始传出景大人已死。
成贤帝不满睨了景安侯一眼:“景安侯,你这父亲当的可不称职。”
景安侯早就急得不行,又不敢胡乱插嘴,这会儿赶紧开口:“皇上,老臣冤枉啊。实则是当日情况那般紧急,老臣就以为……可当时他也没说清楚……”
景长霁嗤笑一声:“你都认定兄长已死,迫不及待用兄长死的不明不白给自己继室生的孩子谋个好处,自然巴不得兄长死了才好。”
“你!你个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爹!”景安侯气得咬牙切齿。
景长霁垂着眼,将少年心性的不服气表现的淋漓尽致:“是吗?先前不是说已经断绝关系了?你那好夫人这些年故意将我养废,你可说过一句?”
景安侯一愣,张张嘴有些心虚。
先前谈过后他恢复的确发现端倪,只是后来到底还是更偏心一些,为了老三,也默认下来。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老大死了,老二没出息,他只剩老三。
可谁知……老大竟是没死!
成贤帝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颇为讶异,景安侯这反应竟是真的?
不过这景二倒是除了一张脸还真的是……沉不住气啊。
有这么一位一无是处的侯府公子被睿王看上,以后不难抓不到睿王把柄,更何况,这景二名声的确不好。
成贤帝适时开口:“景安侯,此话当真?都是侯府的嫡子,你竟是连后宅的事都搞不定?朕又如何放心让你操心朝廷事宜?”
景安侯脸色一变:“老臣、老臣……”
成贤帝苦口婆心:“都是自己的骨肉,景安侯还是一视同仁的好。行了,这事朕算是明白了。”
景安侯来的目的可不是这:“皇上,那世子之位……”
成贤帝不满看他一眼:“怎么?圣旨是你求的,你还要反悔不成?”
景安侯脸色一白,一迭声否认:“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将他们兄弟二人接回侯府,毕竟住在睿王府也不合情理。”
只是景安侯这话说完,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看过来,他反射性看去,刚好对上睿王沉沉的视线。看到景安侯瞧过来,森然一笑,古井深潭般的黑眸沉沉的,半分笑意也无。
景安侯莫名打了个寒颤:完了。
赶紧反口:“当、当然,要是睿王不介意的话,老臣、老臣……也只是开口这么一说。”
成贤帝巴不得睿王直接娶个男子入府,闻言看向卫殷:“睿王意下如何?”
卫殷却是看向景长霁:“臣弟哪里有意见?只是不知臣弟庙小,景二公子愿不愿意多留几日?”
景长霁一直紧绷的神经略微松懈下来,他还真怕成贤帝让他和兄长回侯府,到时候岂不是直接暴露在危险下?
景长霁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众人落在他与卫殷身上暧昧的目光:“兄长的病还没养好,不易这时候换地方颠簸,等兄长的病情稳定一些,臣子会一同回侯府。”
成贤帝:“这样也是,景安侯,你意下如何?”
景安侯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老臣没意见,还是以文惟的病情为重。”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朕也多了一位贤臣。不过朕还听说,景家的你这些年在外说是纨绔,实则是藏拙?可有此事?”成贤帝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
景长霁垂着眼,故意缩了缩脖子,装作惶恐不安:“臣子的确说过……不过也只是察觉到多学了点东西,没这么不成器。”
“哦?你都会写什么?”成贤帝开口。
景长霁为日后做准备,半真半假道:“会一些医,但也只是皮毛,侥幸多看了不少医书,这次也是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未曾想倒是运气好让兄长能活了下来,当然,大部分都是靠的秦大夫,臣子只是跟着学了一些。”
这是景长霁与卫殷提前说好的,是府里的秦大夫救活的景文惟,他最近都在秦大夫那边帮忙。
“这样啊,不错,你运气的确不错。”成贤帝意味深长留下一句,也没继续留几人,让他们可以回去了。
景长霁一行人出了御书房,卫殷照常坐上步辇,等到了宫门口,景安侯上前拦住要上马车的景长霁:“你……”
景长霁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景安侯,眼神里全是嘲讽:“看来先前的话侯爷已经得到证实。可依然还是偏向那你三子,既然我已经被放弃,总不能因为我兄长没死就又被另眼相看了吧?侯爷,既然放弃了,那就不要再想着两全其美。我们之前父子之情,早就形同虚设,以后互不打扰,才是正解。”
景安侯气得不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替老大抢来世子之位?”
景长霁轻笑一声:“我是我,兄长是兄长,谁说兄长要断绝关系了?兄长不仅不会,他病愈后还会回侯府,他如今是世子,以后……自然也是侯爷。”
说完这句话,景长霁不再理会景安侯气得颤抖的模样,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景安侯等人离开才回过神:逆子!逆子!他这当老子的还没死呢?他就开始想着侯爷的位置了?啊啊气死他算了!
景安侯这边气得不轻,景长霁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等上了马车,面对卫殷,低咳一声敛了神情,睨了一眼卫殷,却刚好对上卫殷静静看过来的目光。
景长霁原本心情不错,让景安侯吃了个大亏,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乐。
只是等对上卫殷的目光,景长霁不知为何莫名极为不自在,从重生到现在,他能这么顺利其实大部分都是因为有对方的配合才这么顺利。
“这次又麻烦王爷走一趟,臣子感念在心。”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卫殷已经收回目光,敛下眼,一时让景长霁看不清他的神情:“你还欠本王三条人命,本王帮你,也是帮自己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但景长霁还是感激卫殷的,毕竟没有对方,他们兄弟两个早就被幕后之人给弄死了。
但卫殷这么说显然是把他们之间的牵连当成合作关系,他身为臣子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垂下眼应声。
卫殷在这时觑他一眼,漫不经心继续开口:“既然是合作关系,你若是有事,合情合理的情况下,本王可以提供帮助。”
景长霁讶异抬头,显然没想到这位主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其实还真的挺需要帮助的,毕竟他如今腹背受敌。敌在暗他在明,他要找出幕后之人极难,即使现在有个目标,却也不一定真的就与许倚林有关。
想查许倚林最快的办法就是求到卫殷头上,但同样的,景长霁很清楚:卫殷绝非这么好说话的人,否则成贤帝也不会明面上对卫殷这般客气。想得到卫殷的帮助,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已经应诺三条人命,如若再多,日后怕是更算不清。
景长霁不可能以后全靠卫殷,他需要抛开卫殷这条线,跳出这摊泥潭,才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做。
第一世的时候他辅佐的是太子,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世他不可能再辅佐太子,也不能站太子这条线,那势必要重新选择一位君主,但选谁,还是一个问题,这一世他需要更谨慎。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还因着兄长,牵一发动全身,如果只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如今兄长还活着,他更需要为日后做打算。
景长霁将一切想通之后,没答应也没一口否了:“臣子先谢过王爷,日后王爷有事,臣子定当鞠躬尽瘁。”
卫殷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他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景长霁解决完侯府的事,也没再管景安侯那边,反而更忙了。他一边去查许倚林,另外一边也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时间不等人,如果日后查出来许倚林是清白的,那他还要继续去查别人。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多攒积分,以防止日后一旦有意外,不仅能救人还能换来庇护。
许春生和贾茂涵这边一直跟踪打探许倚林,只可惜一直没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许倚林这些年很低调,每日的行踪也简单,白日里去大理寺当值,下了值就回府。
在府内的一切事宜也简单,除了自己的院子就是书房,或者去请安。
除此之外,甚少出府拜见友人,所以坊间这些年也甚少有人再提及这位大理寺少卿。但同样的,这般也愈发显得那日许倚林在客栈见的那位断眉男极为特别。
景长霁有种直觉,兄长这事绝对和许倚林脱不开干系。
他就不信许倚林当真一点马脚都露不出。
既然许倚林这边跟踪不出什么,景长霁干脆让贾茂涵去打探许倚林过去的事,尤其是当年许倚林想娶的那位女子。
景长霁这段时间研究过这位许倚林,低调内敛,性子孤僻,甚少有出格的事,他着手办的事无论大小,公事公办,很少有能激起他情绪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婚事上,似乎从当年要娶的女子嫁人后,他整个人都很是冷漠。
如果许倚林真的是幕后之人,第一世能让他不惜自毁前程甚至名声也要在大理寺对兄长下手,那么至少是能牵动他情绪,甚至超过他自身的事。
这些时日打探下来,怎么看似乎都只剩下许老,亦或者……当年那位女子。
还没等景长霁打探出来,太后的寿宴要到了。
寿宴宴请文武百官也能携带家眷,不仅睿王府,景安侯府也受到邀约。
即使景安侯因为先前的事再怎么气景长霁,这个节骨眼也不想让人看笑话,派府内管家前来王府带话。
“二公子,就算您真的要与侯府断绝关系,但大公子如今是侯府世子,理应代表侯府年轻一辈。
如今大公子起不来身,那就只能由二公子代为出席。当然,老爷说了,如果二公子真的不愿回一趟侯府,那就只能让……三公子代替大公子。”管家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二公子招来祸事。
二公子如今出息了,还得了睿王青眼,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侯府管家。
景长霁自然不愿意让景成宝替代大哥出席,左右他也想进宫瞧瞧,这次许倚林也受邀在内会入宫,这大概是唯一能正大光明接近许倚林还不会被许倚林怀疑的机会。
卫殷身份特殊,加上凶名在外,文武百官都不乐意往他身边凑,反而不好接触这些官员。
反而是侯府倒是不一样,代替大哥出席,大哥是世子,还是刚封的,于情于理其余人也会上前祝贺,难保不会有许倚林。
景长霁颇为好说话颌首:“行啊。”
管家原本还以为要苦口婆心劝一番,刚说完二公子就答应了,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景长霁挑眉:“还有问题?回去禀告侯爷,晚宴前我会在宫门外等着,不会耽误侯府入宫的时辰。”
管家恍恍惚惚回了侯府,等禀告完景安侯,后者如临大敌:这臭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他怎么这么不信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景安侯不放心,就这么胆颤心惊熬到晚宴前,携家眷到了宫门口外,他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文武百官。
景安侯一行人下了马车,侯夫人刘氏紧随其后。
紧接着就是刘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嫡三子景成宝与嫡长女景淑静。
景淑静今年十五,以及及笄,脸色瞧着有些憔悴,这几日也没怎么出府,她原先当过二公主的伴读,一直因为这个身份很受二公主待见,连带的在一众贵女当中颇有脸面。
但随着二驸马的死,她再去二公主府上直接被赶了出去,这让她很是没脸,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府。
刘氏刚好趁这次带她入宫,若是能遇到二公主,也许关系还能缓和一二。
刘氏一想到本来属于成宝的世子之位落到那短命的老大手里就气,她就说景长霁这混账鬼心思多,如今倒是好,连她也给算计了进去。
刘氏环顾一圈没看到景长霁,忍不住轻叹一声:“老爷,你还说妾身对他偏心对待,可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他又何尝把妾身看在眼里?甚至连老爷也……”
景安侯也生气,但这里哪里是说话的地方,瞪了她一眼。
刘氏却是窝了火:“妾身有说错吗?他答应要代替文惟这个世子进宫,结果呢?反而晾着我们,这哪里有让长辈等晚辈的?还是说,压根没打算来,就是想让我们这么干候着?”
既然被景安侯戳破小心思,刘氏也不藏着掖着了。
世子之位都没了,甚至连闲职也因为景文惟没死得不到,她还演什么?
景安侯皱眉:“老二不是那种人。”
刘氏刚想说什么,定国公府的马车来了,刘氏眼睛一亮。
她这嫡女已经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看好的一众世家里,定国公的独子最为合适,等定国公三人下了马车,刘氏上前与定国公夫人相谈甚欢。
这一说也就提及景长霁,刘氏正发愁怎么澄清最近景长霁外传她故意将继子养废的事。
这时候正是好机会,叹息一声:“那孩子误会我对他……这不是生气,先前派人去告知说是会来让我们在这里候着,结果……这还不止要等到何时,但那孩子气性大,我们虽然是当长辈的,但也能理解他因为兄长出事心里有怨。”
三言两句把当长辈的大度展现的淋漓尽致,还顺便将景长霁太过叛逆,因为景文惟的事误会他们故而说了一些谎话。
甚至还不尊敬长辈,愣是让长辈等一个晚辈。
“这样啊?”定国公夫人闻言讶异,“不会已经跟着睿王进宫了吧?那你们这要等到何时?”
刘氏苦着脸摇头:“可他也没让人传话,万一不是呢?我们继续等着吧,万一……稍后就来了,你们先进宫吧,别耽搁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