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拂
卫殷:“……”他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景长霁边往那边走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天太黑,一时没看到王爷。”
卫殷幽幽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以及凉亭八个角挂着的灯笼,所以到底是他在黑夜里不够亮,还是他选择性眼瞎?
景长霁感觉到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度,低咳一声:“下官刚在想事情,所以没太注意,王爷怎么坐在这里,看风景?”大晚上的看风景,是不是太过另类了些?
卫殷却是没回答,皱着眉瞧着景长霁。
从刚刚景长霁踏进主院他就发现景长霁与平时不太一样,尤其是整个人比平时都要放松,甚至心情极好,是种从未见过的愉悦。
这种与平时对方面对他时的谨小慎微不同,特别的让卫殷眉头皱得更紧:“你似乎心情极好?”
景长霁站在凉亭下,闻言颌首:“太医院都听照顾下官的,心情自然不错。”
“是吗?你都去太医院这么多天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心情能这么好?”卫殷显然不信,“站这么远作甚?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景长霁这不是怕自己碍这位主的眼吗?闻言倒是抬步拾阶而上,站在石桌前,老老实实摇头:“王爷说哪里话,只是下官在外一整天,风尘仆仆的怕污了王爷的眼。”
卫殷轻哼一声,目光从景长霁舒缓的眉眼到他今日的装扮,的确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卫殷皱着眉瞧着那多出来的香囊,纯白色,细看上面是有云纹的雪缎,下方垂下的细长绸带的符文也挺眼熟,因为是缩小版的,符文很细,更像是绣上去的,格外精致神秘。
这还不算,尾端繁复的平安结上以及最后的流苏上缀着的玉石更是难得一见的好成色,是不可多得的玉石。
卫殷望着那特有的符文,眸色沉了下来。
第37章
二合一
景长霁感觉周围更冷了, 打了个寒颤,顺着卫殷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上,看到后想了想问出声:“王爷, 这福袋有问题吗?”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早些时候还没见到, 这是谁送的?”
景长霁本来想说是朋友送的, 但他如今与卫殷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瞒着他与巫寂的关系,坦然道:“哦这个啊,今日巫国师在国师殿前祈福,下官就去看了。祭祀结束后巫国师因为先前二驸马的事专程寻了下官过去道歉来着,还担心下官身体,这才送了这个专程祈福过七日的福袋, 说是能保平安。”
他说完偷瞥卫殷一眼, 发现王爷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
景长霁摸了摸福袋, 稍微侧过身, 挡了一下:“王爷,你若是也想要这么一个祈福的福袋, 下次见到巫国师,下官可以帮王爷也讨一个。”
这个福袋是专程送他的,不太好送出去。
卫殷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气笑了:他是惦记一个福袋吗?
七日祈福的福袋?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国师会平白送他一个平时只有太后能拿到的福袋?
他被人卖了都不一定能知道。
卫殷皱着眉瞧着景长霁对巫国师格外信任的神情:“你不怕这福袋有问题?”
景长霁一愣,想到从王爷的角度来看,的确想的会更深一些。
但他对巫寂很了解,对方第一世能为他做到那种程度, 他自然是信任巫寂的。
“王爷, 巫国师为人纯善, 心怀大德,慈悲为怀,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景长霁夸起巫寂好话张嘴就来,但对上卫殷越来越沉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说不出口。
巫寂对他的确是好,但如今他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巫寂是成贤帝这边的,两人明显站在相对立的位置。
景长霁叹气:“王爷如果不信任巫国师,下官保证绝不会泄露王爷的事情分毫,王爷可以放心。当然,如果王爷还是觉得即使这样也不妥,以后下官尽量不与巫国师见面也可。”
目前局势不稳,他本来一开始也是打算不与巫寂过多接触,怕连累巫寂。
但巫寂主动示好,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毕竟这是帮过他很多的人。
可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却又不一样,毕竟卫殷又不知道第一世的那些事。
卫殷倒是意外景长霁在面对他与巫寂时选了自己,他脸色好了不少,只哼哼一声:“本王的意见这么重要?”
这么看来巫国师在他心里也没这么特别?
景长霁坦然道:“毕竟立场不同,等以后大局定了,也就不用这么避嫌了,如今还是以大局为重才对。”
卫殷:“……”
景长霁也不知自己怎么又说错话了,卫殷直接走人了,他只能摸了摸鼻子,加上肚子饿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长霁接下来两天都没见到卫殷,也不知卫殷是忙了起来,还是因为生气对他眼不见心不烦。
不仅是卫殷,朝堂上的气氛也不佳,一直不停的雨水终于让工部重视起来,而各地的折子也快马加急送来,情况不乐观。
汴京因为雨水不多,反倒还算是好的。
太医院也紧张起来,因为过去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对于洪水倒是有应对之策。
重点是洪灾过后,会伴随着瘟疫,这才是真正危险而又难办的事。
景长霁在太医院当透明人,却也将情况听了一遍,这和第一世的时候差不多,锦州知府昝忠良是个有本事的,也有预判,这次洪灾并未造成太多的百姓伤亡。
只可惜昝大人在洪灾过后带人亲力亲为重造居所,是第一批被感染瘟疫的,没多久就没了。
从那开始瘟疫彻底控制不住,因为昝大人的死也造成一定的慌乱,这才真正无法掌控。
后来太子领旨过去后,一开始压根控制不住,最后还是景长霁死里逃生后赶回去,拿着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加上不辞辛劳救治,这才免于一场劫难。
景长霁那时候憋着一口气想立功,他不顾生死也想立足后让人彻查大哥的事,他不想大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却也被太子利用个彻底。
这次景长霁依然打算过去锦州,不过是跟着太医院的人一同前往,人他还是会救,方子他也会给,只是他打算提前过去后想办法救下昝大人,再把方子给昝大人这种好官。
至于太子想再凭着这点得到百姓爱戴名声大涨,他想也别想。
景长霁本来一开始打算将方子交给卫殷,让卫殷来想办法,但想到卫殷外冷内热的性子,他怕万一卫殷拿到方子亲自请命前往锦州。
此去路途遥远,上次卫殷前去祭拜生母又被成贤帝派去的人行刺提醒了景长霁。
卫殷与成贤帝不合,这一路下来怕是艰难重重,难保成贤帝不会借机除掉卫殷。
加上卫殷身上还有毒未解,景长霁不想让卫殷冒这个险。
太子是成贤帝看重的储君,虽说太子这次过去对他名声有好处,但太子过去的话,成贤帝不会下黑手,到时候立功的话让昝大人立,只要别让卫殷冒险就行。
景长霁想通这一切反而放松下来,他接下来只需要掐着时间等就行。
太医院的人最近几天一直谨小慎微,因为宫中的气氛明显不对。
成贤帝被雪花似从各地送过来的奏折给气到,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情况,尤其是这次雨水连绵不绝,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
当年老皇帝还在时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次他怕死,前去赈灾的是当时的大皇兄。
大皇兄那次立下大功,不仅让父皇龙颜大悦,百姓也对大皇子各种称赞,一时间名望碾压诸位皇子。
好在父皇当时虽然有意立大皇兄为储君,却被大皇兄拒绝,甚至留书出宫去游历,说是要当一个闲散王爷。
那时候他放下心,原本以为这个皇位他坐稳了,他与大皇兄一母同胞,大皇兄不当这个皇帝,那皇位只能是他的。
可谁知一年后父皇驾崩,却留下遗诏,传位给了大皇兄。
成贤帝望着下方吵成一团的文武百官,脸色愈发难看,干脆直接散朝。
回到御书房瞧见等在那里的太子,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踏进去后,成贤帝坐在龙椅上,望着行礼后垂着眼站在那里的太子:“这次锦州的事,你怎么看?”
太子道:“回父皇,儿臣觉得以昝大人的本事,此次情况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儿臣只怕……”
成贤帝听他没继续说也不着急:“只怕什么?”
太子还是开了口:“只怕会如同二十多年前情况类似,灾情过后会有瘟疫,到时候那才是大麻烦。”
若是控制不住,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劫难。
成贤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没出声,太子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但如今父皇这么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如若能得到当年成昭皇叔治疗瘟疫的方子,这问题引刃而解,只可惜,这方子如今失传,倒是可惜了。”
太子说完,明显感觉到御书房的气氛不太对,但他也是想出个主意。
万一当年的方子还有人记得呢?
说起来他那位成昭皇叔命不太好,当年据说还是王爷的时候因为得到方子治疗瘟疫有功,结果志不在此,跑出去当个闲散王爷。
倒是也大公无私,让人将这个方子记录在藏书阁,只可惜后来成昭皇叔当了皇帝重病,不到一年就没了。
后因为父皇登基宫中事情太多,藏书阁竟是走了水,烧毁了不少宫中各种记录,也包括不少太医院的各种书册以及病例书卷。
大火烧毁不少太医院很多年的心血,导致几个老太医心灰意冷,没多久就告老还乡。
这次锦州的事发生后,太子让幕僚去查了查,发现也是可惜,那几个当年跟随成昭皇叔参与治疗过瘟疫的老太医因为年老回乡后都不在了,还真是彻底失传了。
太子之所以敢提及,也是听闻父皇与他这位大皇兄感情甚笃,也许当年那些告老还乡的老太医把方子告诉过家人,父皇去查一查,他拿着方子去锦州,也许能靠着这个方子获得民心。
成贤帝许久才缓缓开了口:“朕又何尝不知可惜,但锦州会不会出现瘟疫也只是猜测,太子还是莫要操心这事。”
“可……”太子有心立功,他想坐稳储君这个位置。
成贤帝深深看他一眼:“太子,朕对你很是看重,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能治疗瘟疫的方子,一旦过去,能不能回来可说不准。”
太子硬着头皮:“若是当年那些老太医的后人还记得……”
成贤帝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不错:“那不太可能,太子也只是听说当年的事罢了,当初说是告老还乡,实则是这些老太医无用才造成大皇兄病重而亡,他们内疚自责,没多久畏罪自缢罢了。说是准了告老还乡,实则离京前已经没了命。”
成贤帝说的时候轻飘飘的,太子莫名打了个寒颤,但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只能遗憾这次怕是没机会了。
太子拱手:“儿臣懂了,是儿臣操之过急。”
成贤帝赞赏瞧着太子:“朕知道你想立功,但你是朕亲封的太子,只要朕觉得你有这个能力,那谁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
太子再抬眼,神情间都是濡慕:“父皇,儿臣……怕让你失望,这次急于求成。儿臣一直都知父皇对儿臣的在意。”
成贤帝眼底的笑意愈发温和:“去忙吧,这事朕自有答案,但朕与你说得话,朕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太子很快离开了御书房,直到这时候成贤帝幽幽望着太子的方向,嘴角原本上扬的微笑才慢慢耷拉下来,让他本来温和慈善的眉眼带着阴郁。
而另一边,太子因为成贤帝的重视心情显然不错,原本一直沉冷的眉眼也柔和不少,瞧着倒是有点符合他这个年纪,没这么一直绷着。
只可惜,这份轻松只维持到回到东宫知道母后过来了。
太子换下朝服后去大殿见了皇后。
霍皇后因为等的不耐烦看到太子脸色不太好:“怎么这么久?”
太子垂着眼,挥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开口道:“下朝后父皇喊了儿臣过去,一来一回耽搁些时辰。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平时除非他过去请安,很少能见到母后。
霍皇后沉沉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锦州的事你听说了?”
太子猜到就是为这事而来,先一步开口:“儿臣提议想去过立功,但父皇……怕儿臣会出事,所以不愿儿臣前往,父皇说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