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姜糖
夜晚天气转凉,有细斜的雨丝飘散在祁轻筠的脸上,挂在他的眼角眉梢,漾出冰凉和湿润的感觉。
祁轻筠抬头看看明亮的路灯下宛如一条条线段的雨点,知道快要下雨了,指尖一顿,艰难地想要掏出兜里的通卡进去。
但他身上背着祁有岁,不太好动作,正左右为难间,眼前的门却不知为何,自动打开了。
“.......”
祁轻筠呼吸一滞,瞳仁中清晰地映照出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撑着雨伞的人影正站在明亮的路灯底下,一身单薄的衣衫被风吹乱,却浑然不觉,视线像是黏在门口似的,在自己出现的一瞬间,眼睛瞬间一亮,快步撑着伞朝这里走来。
“我没有通卡,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你。”
钟雪尽先是确认了一番祁轻筠的安全,才将目光转到他背上的祁有岁身上,上前一步,将父子二人全部容纳在了伞底下,为他们挡住了外面的雨,轻声道:
“辛苦了,回去吧。”
“........”祁轻筠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伞,面上闪过一丝微妙,盯着钟雪尽的脸看了一会,许久才道: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钟雪尽含糊地说了一声,“回去吧,外面冷。”
祁有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了揉已经出现重影的眼睛,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像个没断奶的幼崽,伸手去扒拉钟雪尽,因为哭的太久嗓音还有些弱:
“........妈。”
“......”钟雪尽看着祁轻筠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深黑色瞳仁,顿了顿,没有应声,闻到祁有岁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后,只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他喝醉了?”
“喝了不少。”祁轻筠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的诡异更甚,总觉得自己和钟雪尽两个人真像祁有岁早死的爹妈似的,操心这个便宜儿子的死活。
“走吧,我在宿舍后面的药店买了药和纱布,待会给他的伤口清创。”
说完,钟雪尽目光落在祁有岁被玻璃渣扎破的掌心上,说完这句话后率先往宿舍楼走去。
祁轻筠眼珠动了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片刻后也跟上钟雪尽的脚步。
然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视线死角,钟雪尽却任由祁有岁拉住了自己的手,在祁有岁咕哝着又叫了一声妈时,动了动喉结,极轻地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是被吹散的轻烟,不留一丝在风中,自然也没有传进祁轻筠的耳朵里。
尽管如此,祁轻筠仍旧背着祁有岁,祁有岁则牵着钟雪尽的手,而钟雪尽在雨中为父子两人打着伞,三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越过岁月的阴差阳错,终于再次并肩站到了同一时空。
........
三人回到宿舍时,已经几乎是深夜,夜色像是打翻的砚台泼墨,浓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黑沉沉地压在山头。
“你们终于回来了!”楚却泽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清理,见祁轻筠将祁有岁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几乎要喜极而泣。
“学生会权益服务中心那群人来查过寝吗?”祁轻筠将睡熟的祁有岁放到床上,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和手臂。
“还没有。”说到这个楚却泽就一阵后怕:“群里说,他们今天去抽查女寝了,晚点才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想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
楚却泽赶紧去开门,侧过身将带队查寝的学生迎了进来。
查寝的大部分都是高二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来查高一新生的寝室,自然是走到哪都是被人恭恭敬敬对待的。
但这个321寝室却格外诡异,不仅安静的过分,甚至没人用多余的视线打量他们,其中一个穿着纪律委员制服的学生给坐在床头的男生递碘酒和纱布,而坐在床头莫名带着母性光辉的男生则低下头,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祁有岁掌心里的玻璃碎片,清过创之后缠好纱布,还无比熟练地给对方掩好被子。
楚却泽站在他们身边,目光时不时落在睡着的祁有岁身上,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一股迷之温馨一家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负责查寝的负责人摸着迷茫的后脑勺,找不到什么差错,半晌只能在表格上打了一个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见人走了,祁轻筠才从床上站起身,将破损地相框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坐在凳子上,对着灯光将相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死之前的□□年前,好像曾经因为顺手在哪家门店搞活动抽奖中了一个差不多的相框,自己用不上就顺手送给钟雪尽,但是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加上实在隔得太久了,祁轻筠已经记不起当时的细节了。
祁轻筠越看这个相框越眼熟,但又无法证明这个相框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一个。
何况这个相框实在坏的太彻底,上面本该有的白山茶花和枝叶不是缺角就是整个掉落,残破不堪,除了感觉相似,但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的情况下,祁轻筠不敢妄下定论。
祁轻筠对着灯光将相框碎片拼了半天,才勉强拼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从抽屉里拉出502胶给相框粘好。
“.......”看着眼前这个粘的奇形怪状的丑八怪,祁轻筠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对祁有岁保证自己能把相框修好的承诺了,懊恼地垂下眼,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窸窸窣窣的,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祁轻筠回过头,发现宿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灯了,钟雪尽明净的脸隐在阴影中,隐隐绰绰,勾着嘴角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神情恍惚中竟有些温柔的错觉。
“.......怎么还不睡觉?”见到眼前这一幕,祁轻筠身体先于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不适时的关心,说罢又闭紧了嘴,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等你。”钟雪尽抱着被子,打开床上的夹子台灯,借着灯光看书,像打定主意要陪着祁轻筠熬夜:
“你弄吧,我背会单词,一会儿就睡。”
“......你不用等我。”祁轻筠干脆地转过身,胳膊搭在椅背上,抬头看向面带温和的钟雪尽,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斟酌着开了口,“问你件事。”
“你说。”钟雪尽立马接话。
“我刚刚答应过祁有岁,要帮他找一件东西。”
“什么?”钟雪尽疑惑地歪了歪头。
“就是.......”祁轻筠顿了顿,想了想又开了口:“你.......刚刚有没有捡到祁有岁相框里丢失的照片?”
祁轻筠道,“那好像是他爸妈的遗照。”
第14章 遗照去哪了
“他父母的遗照不见了?”钟雪尽的神情逐渐变的凝重起来,黛青色的眉毛蹙起,隆起微微的弧度,像是有些焦躁:
“我没有看见,会不会是他在出去的路上弄丢了?”
祁轻筠没有马上接话,无意识摩挲着指尖像是在思考,眼神有意无意地盯着钟雪尽,瞳仁在台灯的作用下晕染着萤黄色的光点,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像是在判断钟雪尽话里的真实性。
理论上来说,他并不全然相信钟雪尽的话。
祁有岁就算再愤怒,也不可能忘记捡父母的遗照,那么遗照只可能在他的口袋里。
如果出走时掉在路上,那么找回遗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掉在寝室,被人人为地藏起来了,情况就有所不同。
祁轻筠倒并不相信钟雪尽会做出藏别人遗照这种变态的事,但他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祁有岁那天在校门口踢钟雪尽的那一脚,以及钟雪尽之前在教室里挨得那一拳。
祁轻筠向来只会把人往好处想,但即使是他,面对钟雪尽这种软团子般逆来顺受的人,心里也会犯嘀咕:世界上真有这么大方不计前嫌、甚至从未想过报复的人?
这个世界上圣人微乎其微,祁轻筠活这么大就没遇到几个。
但纵使心中起了疑心,祁轻筠却没有将心中的怀疑说出口,为了以防引起什么不愉快,顿了顿,只叹道:
“没有看见就算了。”
说完,他面前浮现出祁有岁今天哭着喊他父亲的画面,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喃喃自语道:“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他找回来的。”
话音刚落,祁轻筠的余光无意间转到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声、折腾的翻来覆去迟迟未曾睡着的楚却泽,心中一动,话锋悄然一转,带着歉意: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啊,没事。”楚却泽不知听了多久两人的对话,窸窸窣窣的动作一停,将脸埋进被子里,看不清表情,含糊道:
“你们继续说吧,没事,多大声我都能睡着。”
说完,他像是不敢看祁轻筠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悄悄将后背抵在冰凉的墙上,试图找回一点安全感和底气,小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我就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灯光,有一点都睡不着的那种。”
“不好意思。”祁轻筠听懂了楚却泽的言外之意,顺手将粘的乱七八糟的相框放到柜子里,熄了台灯站起身:
“那就睡觉吧,明天还有课。”
说完,祁轻筠又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表情晦暗难明的钟雪尽身上,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看书看太久对眼睛不好。”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室内仅剩的两盏光源消失,黑暗混着寂静如同轻柔飘逸的薄纱,静静笼罩了这一方小天地。
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楚却泽才终于老实了,呼吸声很快变的均匀起来。
祁轻筠借着月色走到床边,正准备换睡衣睡觉,刚刚躺上床,就听见隔壁床的钟雪尽隔着一张单薄的窗帘,在自己头顶悄声说道:
“你是不是怀疑我藏了他父母的遗照?”
祁轻筠盖被子的动作一顿,想了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直接反问道:
“你会吗?”
钟雪尽处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坚定地出了声:
“我不会。”
“不是因为不记恨,而是因为我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你。”还没等祁轻筠出声,钟雪尽又很快委屈地补充道:
“你怀疑我,我真的很伤心。”
“......”祁轻筠没想到自己的内心想法竟会如此轻易地被看穿,还被当事人直言心中的情绪,表情有些微妙,片刻后很快地承认了错误: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钟雪尽丝毫不肯让步,祁轻筠听着他微软的语气,甚至还能想象到钟雪尽眼尾微垂,嘴角向下的委屈表情: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听完这句类似于控诉的话,祁轻筠终于能确定钟雪尽就是想没事找事,顿了顿,眼神看着黑暗中虚空的某一处,平淡道:
“你想怎么样?”
钟雪尽闻言一默,但很快又开了口,声音比之前更沙更哑,已经不同于之前撒娇般的绵软,反而如卷着木棒的透明糖浆,透着丝丝缕缕的甜腻:
“我有夜盲,不开灯看不见,你过来帮我擦药吧。”
“.......”祁轻筠正想开口拒绝,钟雪尽又很快补充了一句,故意示弱:
“我真的被踢的好疼。”
“.......”祁轻筠闻言,果然没有再说拒绝的话,但他也没有立即起身,躺在床上毫无动静,像是有些无动于衷。
隔着一层床帘,钟雪尽只能听见祁轻筠清浅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一般,连翻身踢被的动作也没有。
钟雪尽面上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暗地里勾了勾唇。
他知道祁轻筠没有睡着,对方睡相一向很差,晚上睡床头醒来就在床尾,他们刚结婚那会儿,钟雪尽怕对方着凉,经常半夜起来给祁轻筠盖被子,跟伺候祖宗似的。
钟雪尽面上没什么表情,反而用着祁轻筠才能听到的语调故意咕哝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说完就想摸黑翻身下床找药酒,然而在他掀开床帘的一瞬间,祁轻筠不知为何,忽然沉声开了口,嗓音如流水潺潺:
“夜盲就躺着别动,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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