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姜糖
“你叫寄安?”
“嗯!”寄安用力点点头,指尖抠了抠脖颈上长命锁项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趴在楚却泽的肩膀上,没有说话了。
“遥寄平安,你爸妈给你取了很好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这么好的孩子是怎么被父母亲遗弃在垃圾桶的,但不妨碍楚却泽对寄安莫名的喜爱,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那天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
“嗯呐!”
寄安听懂了楚却泽的言下之意,柔柔的小指尖戳了戳医院住院部七楼,童音干净清澈:“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在哪?他就在那里啦!”
“楚却泽,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祁轻筠站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本来一直没有出声,见他们把话题指向了自己的儿子,才忽然开了口,表情看不清喜怒:
“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听到有岁生病了,所以回来了。”
时至如今,楚却泽一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是不太敢直视祁轻筠和钟雪尽的眼神,心虚又无措地垂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片刻后,才小心翼翼道:
“我.......”
他抬头,看了一眼祁轻筠和钟雪尽的脸色,纠结了半天,方道:
“我可以知道有岁是什么病吗?”
“........急性再障。”
祁轻筠眯起了眼,无可无不可道:
“想问完就顺理成章提出见他,就直说,你都通过别人摸到这个医院来了,还会不知道他是什么病?”
楚却泽被祁轻筠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心思,顿时尴尬的无话可说。
“跟我来吧。”
毕竟还有求于人,祁轻筠也懒得再为难他,当下也不再对楚却泽摆脸色,一句废话也懒得说,沉默地转身就走,带着抱着寄安的楚却泽走进了医院。
四人乘着电梯,一路上气氛安静的近乎沉闷,尤其是楚却泽,整个人头就没怎么抬起来过,像是个发霉的蘑菇,努力把自己藏在电梯间的角落,根本连声都不敢吱,搞的一向活泼的寄安也无端安静下来,默默抱着楚却泽,同样也畏惧于祁轻筠的威势,都不敢大声喘气。
“到了。”
等电梯叮的一声落在了七楼,一直面无表情的祁轻筠开了口,不轻不重地将视线落在楚却泽身上,像是在打量,随即移开目光,带着三个人,率先走出了电梯。
楚却泽赶紧跟上祁轻筠和钟雪尽夫妻俩的脚步,拐过一个走廊,再往前走几十米,就到了祁有岁的病房前。
往常这个时候,祁有岁不是在睡觉,就是发呆,因为生病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为了防止吓到对方,祁轻筠开门时,还特地转过头,指尖抵在唇边示意楚却泽不要发出大的声音,换来对方认真的点头后,才放心地推门走了出去。
病房漆黑一片,里静悄悄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阳光从缝隙中倾泻下来,像是虚化的金线般均匀地洒在祁有岁的脸上。
他面容比楚却泽离开前瘦了好多,面色有些苍白,没有血色,呼吸均匀地起伏着,眉头却微微蹙紧,看样子似乎是有些难受。
楚却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像是怕吓到对方似的,连脚步声都慢了下来。
他把寄安放到地上,在祁轻筠和钟雪尽的注视中,一步一步,朝祁有岁走去。
似乎是感受熟悉的气息和动静,祁有岁在睡梦中不安地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发出含糊的呓语。
楚却泽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坐到祁有岁的身边,盯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指尖,像是受了蛊惑般,抬起双臂,像是想去碰,但半晌又犹豫地缩回。
寄安站在他旁边,不明白楚却泽为什么想触碰祁有岁又缩回了手,咬了咬指尖,水葡萄般清澈的眼底全是困惑,半晌面上忽然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哒哒哒地上前几步,抓过楚却泽的手,一把按在了祁有岁的掌心上。
楚却泽被寄安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想要缩回手,却见祁有岁因为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反射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和祁轻筠一样,是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眼神流转间顾盼神飞,尤其是半睁眼的时候,慵懒闲适,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苏感,惹得本来就对他存在着不可告人心思的楚却泽脸顿时红了,一缕绯色从被祁有岁攥住的皮肤往上蔓延,整张脸迅速和熟透的柿子似的,红的甚至能冒出热气,恨不得捂住脸。
他他他他.........他的手被有岁摸了!!!
有岁摸了他的手,四舍五入就是抱了他,亲了他,和他上了chuang........
祁有岁压根没有想到,他无意识地摸了一下楚却泽的手腕,对方就已经连他们以后小孩上哪里的幼儿园都想好了,在朦朦胧胧中慢慢睁开眼,刚掀起眼皮,就看见楚却泽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皮,而寄安则坐在楚却泽的怀里,两只少年人的手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爪子,活像一家三口似的。
祁有岁整个人都惊了,那点指甲盖大小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愕地看着楚却泽:
“你怎么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
楚却泽看清了祁有岁眼底的排斥,被祁有岁这么一质问,心中那点旖旎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血液都凉了半截,无措地用指尖绞了绞衣摆,垂下的脖颈弧度像是枯萎的玫瑰花枝,嗓音很低:
“.......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想回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变态回来看我。”
祁有岁斩钉截铁道。
他对楚却泽当初诬陷自己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一想到心里就一股子无名鬼火,虽然自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不代表楚却泽真的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不伤心。
一想到曾经,祁有岁更加坚定了不想理会楚却泽的心思,手一指,苍白干涩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无情的让楚却泽心脏泛起了疼意,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而过,连带着脸色都白了几分。
楚却泽抬起头,见祁有岁一字一句对自己道:“滚出去。”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第50章 “我希望他死。”
“我不出去。”
在往常,楚却泽对于祁有岁的命令和要求都是无条件服从,唯独在这件事上,楚却泽却异常的固执:
“我要留下来陪你。”
他的眼神很坚定,虽然因为被祁有岁拒绝心里有些受伤,眼泪甚至还挂在眼角,但握着祁有岁的手却丝毫没有放轻力道,反而愈发用力,甚至让祁有岁觉察出些许疼意,央求道:
“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
祁有岁因为生病了,身体虚弱,力气反而没有楚却泽的大,用力想将自己的手腕从楚却泽的掌心里抽出来,反而被握的更紧,受制于人的被动感让他顿时有些上火,一张口就差点是国粹:
“你放开,咳.........”
情绪失控之下,祁有岁只觉一阵血气上涌,口腔中顿时一片腥甜,逼得他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唇,趴在床边用力咳嗽了起来。
肩膀颤抖,嗓音嘶哑,看上去脆弱到了极致。
祁轻筠和钟雪尽都被祁有岁这样突然的反应下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想去查看情况,结果刚走到对方身边,就看见了地上一大滩刺目通红的鲜血,从祁有岁捂着嘴唇的指节上缓缓渗出来,像是被打翻的朱砂,或是粘稠的红颜料,一滴连着一滴,在瓷白的地砖上显得如此显眼,让人的心不由得狠狠沉了下去。
钟雪尽吓了一跳,赶紧推开楚却泽,半蹲在祁有岁面前查看情况,祁轻筠则是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去叫了医生。
楚却泽被眼前这副景象吓懵了,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地被推出病房,看着面前匆忙的白大褂和人影来取匆匆,惶恐、后悔和迷茫来回在他心头交织,混杂在一起,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以至于他让他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呼吸急促,心跳的声音大的几乎要震破耳膜,抱着寄安的双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寄安察觉到楚却泽的恐惧,也不乱跑了,乖乖地坐在楚却泽的怀里,趴在他肩膀上,用肉乎乎的小手慢慢拍着楚却泽的肩膀,像是小大人般安慰对方,小声喊着妈妈别怕。
由于祁轻筠叫医生叫得及时,等医生到时,对祁有岁进行了及时的检查和治疗。
通过一番精心的检查,医生发现祁有岁的病已经更严重了,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内脏出血,所以才导致吐血的情况出现。
“祁先生,我的想法还是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
医生表情凝重,表情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甚至透着些许冰冷:
“如果您或者你夫人还有别的近亲的话,也可以让他们来做骨髓匹配,病人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没有骨髓,他不一定能撑过今年夏天。”
“........我知道了。”
虽然祁轻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心中难免也会有些郁郁。为了不让钟雪尽和医生说话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了钟雪尽,等医生一走,他便独自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斜侧的光线打在他凝重的侧脸上,衬的他下颌线更加紧绷,表情沉重,却依旧强撑着不肯露出些许软弱。
不知道是一个人在空旷的走廊站了多久,一直到太阳渐渐西沉,霞光像是被粗暴涂抹的橘黄颜料染上天幕,祁轻筠才逐渐感觉到从小腿处漫上的些许酸麻,久站的神经隐隐作痛,引得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因为疼痛刺激清醒的大脑才重归理智,缓缓运作起来。
“........”
他低下头,僵硬地弯下腰,锤了锤酸胀的神经,苦笑了一声,直到那阵疼痛有所缓解,才转过身,正准备换下此时这幅疲惫的表情,再去见钟雪尽,岂料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祁轻筠不由得愣了愣:“.......”
谁在哪里?
“.........祁叔叔,是我。”
走廊角落的人影见被祁轻筠发现了,便踌躇犹豫了片刻,随后慢慢动了,朝这里走来。
随着他抬腿的动作,晚霞的余晖斜斜的照射进来,无数金色的粉尘如银杏叶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面上,使他过分清秀的容貌像是被幕布遮住的画作,慢慢显露出他无上的光华来。
来人长着琥珀色的瞳仁,像是一颗清透的碧玺,鼻梁高挺,眉眼秀丽,皮肤白皙,年轻滑腻,像是上好的玉在他脸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整体五官精致的像是一个造价昂贵的BJD娃娃,找不到一丝瑕疵。
正是楚却泽。
楚却泽抱着怀里像个洋娃娃似的的寄安,缓缓朝祁轻筠这里走来,对上了祁轻筠意味不明的眼神。
祁轻筠今天看到儿子吐血,所以心情不太好,看到楚却泽,不由得轻“啧”一声,语气有些烦躁:“你来做什么?”
“既然是在叔叔面前,那我也不必多虚与委蛇了。”
面对祁轻筠的不耐,楚却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反而镇定地抱紧寄安,防止对方滑下去,不敢再在祁轻筠面前装无辜,认认真真道:
“我大概知道我该怎么帮有岁,我会出手的。”
“......没有人逼你。”
祁轻筠腿站的有些麻,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放弃,走到走廊边的凳子上坐下,虽然是仰头的角度,但在楚却泽面前,气势依旧要压对方一头,动了动唇,吐出残忍无情的字句:
“你自己要想好,即使你做了这件事,有岁不一定会感谢你,也不一定会原谅你。”
“如此,你还是要做吗?”
“一码归一码,祁叔叔。”
楚却泽笑道:
“倘或我是为了让有岁原谅我才去做这件事,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不会拿这件事去胁迫有岁的,你放心吧。”
楚却泽任由寄安伸出手好奇地抠他脖颈上的一颗红痣,片刻后觉得有些痒,才不动声色地偏头避开:
“您回去吧,我今晚就会联系义父的。”
“你义父沈倏和有岁的外公钟知春之间有世仇,恐怕不是你这么容易就能说动的事情。”
即使楚却泽愿意去说情,祁轻筠也不想抱什么期望,抬起眼时,露出一双半是红血丝的双眸,俊秀又难掩疲惫,与在钟雪尽和祁有岁之前的冷静大相庭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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