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老板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过去这一两个月里,来自米德尔顿的海鲜越来越少了。那么,他调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才说:“他在风暴过后的第一天冒险出海,然后遇到了一些意外,没能回来。”
“风暴……!”海鲜餐厅的老板失声惊叫,随后,他喃喃说,“那真是……自取灭亡。”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突然意识到,这位老板也明白风暴后不能立即出海的规矩。他不由得对这位老板的过去产生了些许好奇。
而这名老板茫然地思索许久,才突然回过神,他歉意地说:“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您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梅斯菲尔德·霍伊特,您称呼我梅斯就行。能请教您的姓名?”
“西列斯·诺埃尔。”西列斯说。
琴多也在一旁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梅斯连连点头,他说:“真没想到,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安布罗斯的家人会十分伤心,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本来也是这般……危险总是藏在暗处。
“……唉,居然提到了这事儿。先生们,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先让厨房帮你们做。我们可以继续在这儿聊聊。”
西列斯便与琴多一起随便点了几道菜。当然,在梅斯的说明下,现在确实有相当多的海鲜已经缺货。
不过他们这一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吃海鲜,实际上就是为了与这位来自米德尔顿,同时也相当了解康斯特的梅斯老板,聊聊这两个国度的事情。
梅斯便先将他们的点单送到后厨,然后坐到了他们面前,与他们交谈起来。餐厅里除却西列斯与琴多,只有另外零星几个客人,相当适合他们交谈。
西列斯问:“梅斯先生,我十分好奇,为什么米德尔顿会有这样一个规矩?我是说……风暴之后不能立即出海。”
梅斯怔了一会儿,然后说:“曾经发生过许多惨案。”他摇头叹气,“您看我现在这个年纪,我快五十岁了。我十来岁的时候,人们还没有特别看重这条规矩。
“当时还有许多人不管不顾,风暴结束之后就会立刻出海。那个时候生活还没这么惬意,我们都得拼命,才能好好活下去……现在也差不多,只是那个时候……
“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过去总是不一样的,过去和现在永远都不一样。过去的拼命好像也要更拼命一点……或许等到未来再来回忆现在这功夫,也会觉得现在相当拼命。
“……哦,我有些偏题了。总之,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人们没现在这么守规矩,这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
西列斯突兀地被这个年份惊讶到了。他意识到什么,于是更加专注地听着梅斯的话。
“三十多年前,我还没成年,整天跟在父母身边转悠,当个讨人厌的小屁孩。”梅斯喃喃说,“那个时候,有一艘大船,载着一些大人物,在风暴过去的那一天,出海了。
“据说里头有个画家,专门画那些海洋的风暴。他想要亲眼目睹海洋风暴,因此才会在风暴停歇后不久就催促船长出海。
“而那个时候,船长还真的听从了他的想法……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没能回来。或许也有人回来了,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知道那艘船出了大事,那阵子城里人心惶惶。
“……那是金斯莱。您刚刚说,您也去过金斯莱,那么您应该知道金斯莱的一些风俗……那都是,许许多多的事故最终铸就的,是人类的……求生本能。”
梅斯近乎呢喃地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西列斯默然听着。
他想,所以,当初伊诺克·吉尔古德的那艘船出海的时候,风暴恰巧没过去多久?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三十多年,这已经是一代人的变化。在那个时候,“风暴过去的第一天不能出海”的规矩没有明确建立,也是有可能的。
而弗兰克·朗希想要出海的原因——至少表面上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想要让自己的画作更加写实。
他的画作通常就是大海、风暴、渔民等等。既然如此,那么他当然会想要亲身体验一下风暴的感觉,在风暴过去之后不久就出海,也是相当顺理成章的。
不过之前西列斯没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此前他更加关注这群人出海之后的结果,没关注他们出海之前的一些动向。
而这个问题也让西列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弗兰克·朗希显然是贝休恩人。贝休恩并不是没有出海港口,那么,为什么这群人会去到金斯莱,利用金斯莱的港口出海?
这真是一个后知后觉却令人深感微妙的问题。
关于三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尽管西列斯颇为好奇,但是梅斯并不知晓更多相关的事情,于是西列斯只能遗憾地放弃追问。
当然,仅仅只是刚刚梅斯提及的这条信息,西列斯就已经感到十分欣喜了。
那显然证明了,那艘船很有可能在福利瓯海上碰到了“阴影”。
之后,西列斯又与梅斯聊到了其他有关米德尔顿的话题。不久,他们点的菜上了,于是梅斯便祝他们用餐愉快,然后便离开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
琴多说:“这有些巧合。”
“的确。”西列斯说,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琴多感叹说:“我感到,跟随在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感到自己的命运有些问题……我是说,有种奇妙的感觉。”
西列斯仍旧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琴多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就好像生活在小说中一样。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情节。”
西列斯怔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而我的确是一位小说家。”
“您会怎么安排我呢?”琴多相当亲昵地问。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说:“如果我是主角,那么你就是主角的伴侣?”
琴多思索了一阵,然后坦率地承认自己相当喜欢这种概念。他说:“那您会将多少笔墨分给我?”
西列斯低声笑了一下:“正事之余。”
琴多下意识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曾经说过这话。您又在复现我的爱。”
尽管他这意思是带着点亲昵的玩笑,像是在嗔怪西列斯偷懒,不过,他的确十分享受这种感觉。那意味着,他心爱的神明从未忘记他所说的话。
“是的,琴多。”西列斯低声说,“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彼此的生活。而即便是正事,我们也在一起努力。”
琴多怔怔地望着他,喃喃说:“当然,的确如此。”他怔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即便如此,我宁愿您在一个更加私密的场合说这话。”
“为什么?”西列斯仿佛在明知故问。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做点出格的事情了!”而琴多也坦然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西列斯失笑。
大庭广众之下,即便琴多想做点什么,但是他也不舍得让西列斯置身于他人打量且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因此,他只能约束自己。
“那就快点吃。”西列斯说,“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晚上呢?”琴多嘀咕着说。
西列斯仔细思索了一下:“有些东西还没买。”
琴多十分诚恳地问:“需要准备什么?难道不就只是需要我们两个人,以及一张床吗?”
西列斯:“……”
作为地球人,他在此刻真诚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可以说是贵族。”西列斯感到自己说的每个字都相当艰难,“难道你没有接受过任何有关的……教育?”
琴多格外坦然地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我迫不及待,不想要那些东西介入我们之间。”
西列斯瞧了他一会儿。
最后,西列斯说:“明天晚上……”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盯着西列斯。
西列斯差一点就心软了。可随后他想到了正事。他说:“如果我能早点复习完教案的话。”
琴多:“……”
他看起来恨不得帮西列斯复习那些该死的教案。
西列斯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当期限已定,他再瞧见琴多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说:“别着急,琴多。真的着急的话,不如仔细想想。”
“想什么?”
“比如你喜欢什么姿势?”
琴多怀疑地问:“但是我们之前不是探讨过这个话题吗?”
“但是我们总不可能一次解决吧?”
琴多怔怔地望着西列斯,隔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咳了一声,有点含糊地应了一下,大概是说他会想的。他甚至都不敢看西列斯了,只能低头瞧着餐盘。
西列斯倒是打量着他,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掐一下琴多的耳垂,会不会碰触到十分明显的热度?
……说真的,他还记得当初琴多做了什么。他记忆犹新。
吃完饭,他们就返回了凯利街99号。他们当然很快就没心思想那档子事了,因为有大堆大堆的物品等着他们去整理。
西列斯主要负责整理书房,毕竟这些书籍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即便是琴多那边的,他也相当了解。
来自卡尔弗利教授的馈赠仍旧摆放在一旁,大部分西列斯都还没来得及看。他认为自己能在夏天之前解决这些书,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不幸的是,他恰恰没有时间。
另外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是,他得将一些较为危险或者秘密的书籍放到另外一个地方。当初决定装修方案的时候,西列斯就将三楼的独立藏书库分割成了两部分。
他专门隔出了一间独立上锁的小房间,用以存放那些不太见得了光的物品,包括时轨、书籍、手稿等等。他知道这些东西也应该被妥善保管。
下午两点多,他才终于将书房大概整理好。有些书籍没能分门别类地放好,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来做这事儿。他打算等之后有空再来处理这些细节问题。
琴多仍旧在一楼整理着物品,西列斯就去了二楼主卧。
家具都已经在冬假的时候配齐了,西列斯和琴多没有自己去挑选,不过这年代的家具都大同小异。等他们之后有空,或许会利用空闲的时间去挑挑其他的一些家居用品。
不过那也并不着急。
西列斯相当喜欢这间主卧的朝向与窗景。窗外就是这个住宅区的中心花园,虽然显得小巧,但也的确有着一片绿意。春日的来临也让无数花朵绽放。
西列斯突然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春日,是他将在这个世界迎来的,最后一个未曾经历过的季节。
夏季、秋季、冬季,他都已经见识过了。而春季,却还是未曾到来的。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十分新奇。或许这种情绪也是因为他逐渐融入到拉米法城的日常生活。
他怔了片刻,然后才提醒自己,还有许多东西等着他去整理,别胡思乱想了。
他整理着衣服——当然了,他与琴多的衣服都混着放在了一起。不过他们的衣物也不算特别多,唯一的特点就是……
琴多的穿衣风格好像越来越向他看齐了。
不能说琴多有多喜欢穿衬衫,但是琴多的确也开始穿大衣之类的外套了。以前琴多还更喜欢穿短款外套,毕竟那更容易活动一些。
西列斯心想,这或许也可以看作是生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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