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骰子?”西列斯近乎忧虑地说。
闻言,短笛吹奏了一连串十分凌乱的曲调,然后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气愤地用笛身敲了敲桌子。它说:“我与安缇纳姆见了一面。祂居然怀疑我的话太多让您觉得烦了,哈,祂居然怀疑我!”
西列斯:“……”
他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笑意。
他想,安缇纳姆果然……相当亲切与体贴。
短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大概是在说安缇纳姆的怀疑令它感到心碎之类的话。随后,它有点困扰地说:“我真不明白,安缇纳姆为什么会来找我?”
西列斯十分平静地说:“或许是因为坎约农场。”
他认为,过去一段时间里,在他这边发生的、值得安缇纳姆专门找骰子的事情,也就只有坎约农场了。
“坎约……哦,坎约!”短笛不可思议地说,“您怎么会……”
“你知道阿卡玛拉为什么会将祂的乐园命名为坎约吗?”西列斯问。
短笛摇了摇身体,示意自己不知道,不过它也十分不甘寂寞地说:“那些神明想怎么命名自己的乐园,都是祂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什么事儿都知道。”
“但是,坎约就是辛西娅的家。”西列斯说,“在辛西娅的剧本中,剧作者将辛西娅家的农场命名为坎约。我想,正是因为这样,阿卡玛拉才会将自己的乐园变作坎约农场。”
短笛沉默了许久,随后,它干巴巴地说:“哦,哦……居然是这样。”
西列斯反而怀疑地问:“所以,你不知道坎约农场的来历吗?”
骰子明明知道辛西娅是阿卡玛拉的化身,也知道辛西娅是多尔梅因中上演的第一部 人偶剧。在这种情况下,骰子难道对辛西娅的故事毫无了解吗?
短笛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最后,它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难得如此沉郁的语气说:“我并不想欺骗您,守密人。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并非现在这样。”
西列斯怔了怔。
短笛又说:“当时的‘我’陷入了漫长的沉睡,要么可以说,半梦半醒。所以,‘我’其实没怎么关注过的那些事情。‘我’知道,是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了解。”
西列斯皱起了眉。他暂时跳过坎约农场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当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的。”短笛低声说,“的确不太一样。”
它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哪儿不一样了。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问:“所以,‘阴影’是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吗?”
短笛发出一声非常古怪的嘟哝声,它惊异地说:“您怎么会……!”
就如同刚刚对“坎约农场”这几个字感到惊讶一样,现在骰子也因为西列斯的这个问题而感到震惊。
西列斯说:“因为,我感到‘阴影’来到费希尔世界,终究有什么目的,而不是漫无目的。”
“……一个沉重的话题。”短笛评价说,“我不能说您的想法有什么错,但是您对于祂的一些想法,可能基于身份和立场,会产生一些根本性的误判,这无法避免,我也没法现在就纠正这一点。
“总之,您的想法是对的。尽管一些出发点可能不太一样,但是,的确,祂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同时也在想,安缇纳姆对于骰子的提醒似乎起了作用,骰子还真的没有原来那么唠叨了……这直奔主题的速度,甚至让他有点不习惯了。
“我明白了。”西列斯又转而说,“既然这样,那么我应该怎么去寻找……按照你所说的,一个可以让我们畅所欲言的地方?”
短笛说:“现实世界之外。您需要寻找这种地方。”
“那么,神的乐园算吗?”
“那是现实世界与非现实世界的交界处。”短笛说,“……唉,守密人,我得说,这概念总是不清不楚的。如果我能向您将这种概念彻底解释清楚,那么我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可情况就是,我们没法解释清楚。您眼中的世界,可能和我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我们在这儿交谈,您可能望着短笛;而我只能接触到硬邦邦的桌板。情况就是这样。
“即便您真的能来到我这里,那么情况也是截然不同的。的确,在那里,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您,但是实话实说,到那个时候,也未必需要我。安缇纳姆就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您。”
短笛又暴露本性,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但最终却绕回了一个令西列斯有些惊讶的话题。
他便问:“安缇纳姆反而无法在现实中与我交谈吗?”
他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原本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他还需要更高的意志才能直面神明,但是现在,他却因为短笛的说法而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
或许,安缇纳姆也不能长时间出现在现实中……就与骰子类似?
“您可以这么认为。”短笛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就如同您对‘阴影’的猜测一样。的确可以这么说,不过出发点可能有所不同。”
……西列斯认为骰子似乎越来越熟练这种语焉不详的谜语人口吻了。
他便干脆将话题转回了自己好奇的那件事情。
“所以,‘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以及过去,是提前准备好的吗?”他问。
短笛安静了很久,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样。最后,它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视死如归一般的口吻说:“是的。”
西列斯怔了一会儿,感到这个猜测尘埃落定、变为现实。他反而有一种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他当初听骰子说,他有办法回到地球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便不知道要怎么达成,但是仅仅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令人感到宽慰。
不存在的母亲、不存在的坎约农场、不存在的西列斯·诺埃尔。他想。当初他调查“不存在的城市”的相关传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也是“不存在的”。
他又转而想,既然这个身份是借由阿卡玛拉的力量造就的,那是否意味着,“西列斯·诺埃尔”也同样是阿卡玛拉认定的力量继任者?至少是更容易拥有祂的力量?
他考虑到这种情况,但是又不禁感到,如果真是这样……那琴多探索塔乌墓场的过程,与他探索坎约农场的过程,未免也太大相径庭了。
李加迪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力量安放在塔乌墓场,同时还特地构建了旧神血裔这个身份,并且创造了普拉亚家族,为继任者铺平了道路;而阿卡玛拉的力量,却仿佛全凭继任者自己琢磨。
……这就是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区别?西列斯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短笛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了,它抖抖索索地说:“所以……那个……守密人……您,您会觉得……生气吗?”
西列斯一怔:“为什么我会生气?”
短笛像是怔了一下,然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它几乎立刻就神气活现起来。它说:“我只是担心,我们将您带到了这个异世界,还给您提供了一个虚假的身份,这会让您感到被欺骗了。”
西列斯失笑。他说:“我反而认为,虚假的身份会令我松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并不存在一个真实的、被我取代的生命。
“况且,你们为我提供的那些记忆中,关于‘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被我取代之前的情况,始终不清不楚。这曾经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而现在终于得到了解答。”
短笛却恭维他说:“无论如何,是因为您足够理智、足够成熟,所以才能明智地看待这一切。我代表这个世界,为您的到来而感到欣喜与荣幸。”
西列斯默然片刻,心想,骰子还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不过……“代表这个世界”?西列斯的想法在这个问题上转了转。
他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所以,为什么你们能够利用阿卡玛拉的力量创造‘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以及我拥有的这些记忆?
“以及,我在服用魔药之后能够看到的那些蓝色光辉,和特殊的仪式满契合度,也是因为这个吗?”
短笛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这其实是两个问题。”
西列斯安静地听着骰子的解答。
第170章 怀疑的对象
“当神明陨落, 祂的力量也将成为无主。所以,我们的确是利用阿卡玛拉的力量创造了您现在这个身份,以及记忆——就类似于您的小说对那个小姑娘造成的影响一样。”
类似于加兰?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短笛更进一步解释说:“而安缇纳姆拥有着过去与历史的力量, 所以祂同样可以……我的意思是,从神明的层级上, 复现属于那些旧神的力量。”
启示者的神明当然拥有比普通启示者更为强大的能力。
不过这个说法也让西列斯想到,十四年前的实验中,那名听起来普普通通的启示者, 也的确复现出了神明的力量;这是相当令人惊讶的事情。
换言之,无论是神还是人, 他们都可以复现出这份力量;只是持续的时间、后遗症等等不太一样。但复现本身并无高低。
……西列斯突然明白,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安缇纳姆并不足以称之为神了。从本质上说, 安缇纳姆展现出的力量与普通启示者的力量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或者说, 启示者的道路走到尽头, 就等同于如今的安缇纳姆。
说不定会有一些无知无畏的启示者认为,“我不复现旧神的力量,不是因为我做不到, 而是因为我用不着。”
这样狂妄的想法, 显然也更进一步消磨了安缇纳姆的威严。
今天上午, 爱德华·贝洛对西列斯说, 在那个年轻的启示者死去之后,历史学会的大人物们纷纷打消了自己去复现旧神的力量的打算。
但是……真的如此吗?他们如今贪生怕死,可他们或许暗地里搜集了一些时轨, 只等着万不得已, 或者行将腐朽的时刻, 尝试复现旧神的力量。那总归是一种办法。
或许就有人在死前想要感受一下神明的力量呢?
单纯就启示者的“复现”力量而言, 安缇纳姆与普通启示者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安缇纳姆本身,似乎也没有太多想要向人类展现自己的力量的打算。祂始终沉寂、始终安静,仿佛祂本身就是这布满迷雾的世界的,来自过去的一道回声。
祂始终回响在过去;而与现今无关。而即便人们将要踏足未来,铭记安缇纳姆这位神明存在的人类,也终究只是少数。
……有时候,西列斯十分困扰一个问题,为什么安缇纳姆明明是现世唯一的神明,祂却拥有着毫不瞩目的存在感。
如果询问这世上的某一个人,问他这世界上还存在神明吗,这人的第一反应或许会是,“旧神不都已经陨落了吗?”
而等他愣了这一下之后,他才会突然恍然大悟,“是的,还有安缇纳姆。”
这种情况显得相当奇怪,仿佛神明的概念从一开始就不包括安缇纳姆。
“……我明白了。”西列斯低声说。
短笛说:“我们只是借用阿卡玛拉的力量……是的,借用。或者说,复现。”
西列斯问:“所以,阿卡玛拉实际上不可能提前知晓这件事情。”
短笛思考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提前为继任者做些准备?”它说,“李加迪亚可能会做这种事情。阿卡玛拉和阿莫伊斯都不可能会。神明也拥有着不同的性格。”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因此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迟疑了一会儿,隔了会儿他才说:“所以,真正站在‘阴影’的对立面的神明,只有李加迪亚、阿卡玛拉和阿莫伊斯,这三位吗?”
“……是的。”短笛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不禁沉默了片刻。
西列斯是惊异于这个数量。那些更为弱小,在更早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的神明不算,这十三位旧神,最后却只有三位站到了“阴影”的对立面。
他知道可能有神明在很早之前就被吞食或者转换立场,但是,这也仍旧是相当令人惊讶的结果。难怪沉默纪时候,神明陨落如雨。
而骰子的沉默似乎带上了更多叹息的、复杂的意味。关于过去、关于那遥远的纪元与那遥远纪元中发生的事情,总归有着许许多多难以辨清的思绪。
短笛没有沉默太久,它很快就转而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仍旧在努力。关于您的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您那独特的视野和仪式满契合度。
“前者是因为阿卡玛拉的力量。您拥有【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应该知道这位神明拥有‘看破虚实’的力量,因此在我们塑造您这个身份的时候,就将这个概念加了进去。
“也应该说,我们是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毕竟对您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此外,【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也正好契合了这份力量,因此您在使用这个仪式的时候,才会得到更多相关信息。”
西列斯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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