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然而就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却骤然抛却了所有的名声与赞誉,莫名其妙地独自去了乡下隐居。
他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之久,直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又突然返回拉米法城,并且创作出了最后一幅画,就此辞世。
在他死后,这最后一幅画辗转不同的收藏家之手,却如同受到了可怕的诅咒一般,让无数人疯狂而死。最终,这幅画被格兰特家族收藏,盖上了白布,放在银行的储藏柜里再无人问津。
……去年十二月,西列斯拜访格兰特家族的时候,听阿道弗斯·格兰特讲起了这段往事。当时他只是感慨于画家利昂的遭遇。
利昂受到了来自阿卡玛拉的精神污染,并且显然曾经进入过深海梦境。他在深海梦境中很有可能也遭受了,来自腐烂星星眼球孵化出来的蜘蛛的攻击。
西列斯曾经也遭遇过这种事情,他凭借自己的意志成功抵抗了污染的侵袭,但利昂恐怕始终挣扎于此。
当他受到污染之后,他选择了隐居在乡下,或许是为了用这样的环境来对抗污染。但这种疯狂最终还是在二十年之后控制了他,让他在拉米法城创作出一幅蕴藏着可怕污染的画作。
如果利昂还清醒着,那么他恐怕不会这么做;但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想必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因此,那位观看过这幅画作的格兰特家族的先祖,才会说出“星星也是蛛网上的影子”这样的话。
不过,西列斯此刻无暇叹息画家利昂的遭遇。
他只是惊愕地意识到——又一幅画!
不久之前,他与霍雷肖·德怀特的见面,让他意识到,在格雷森食品公司事件中,就有一幅画牵连其中。
阴影信徒会知道那幅描绘着厨师模样男人、蕴藏着胡德多卡欺诈力量的画作吗?
结合那位神秘的德莱森先生一直以来,对于无烬之地的黑尔斯之家这座驿站的监视,西列斯倾向于认为阴影信徒必定了解这幅画的存在。
……或许可以将这幅画称作为一号画作。
一号画作中蕴藏着贴米亚法、胡德多卡的相关概念。厨师、欺诈,这是直接相关的。
如果再扩大一些说,那同时也囊括了埃尔科奥、布朗卡尼、梅纳瓦卡的力量,尽管这可能较为薄弱,是基于前头两位神明的二次衍生的概念。
而如今多萝西娅的提醒,让西列斯骤然回忆起来了另外一幅画作,画家利昂的最后一幅画。
这可以说是二号画作。
二号画作中,显然蕴藏着阿卡玛拉、露思米的相关概念。梦境、星星,显而易见。
如果再算上二次衍生的概念的话,梦境的海洋显然指向阿莫伊斯;而这幅画作带来的诅咒与厄运,造成了许多人的死亡,这就指向了撒迪厄斯。
……这样一来,光是一号画作和二号画作,就已经包含了明显的四位旧神和不明显的五位旧神,总共八位神明的相关概念。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样一算,剩下未曾涉及的神明,就只剩下了李加迪亚、翠斯利、佩索纳里、阿特金亚这四位神明未曾涉及到。
阿特金亚还得另行商榷,毕竟无论画作是什么内容,这种表达形式本身就涵盖在“艺术”范围之内,所以不能说阿特金亚就被排除在外。
……所以,只剩下三位神明。
而佩索纳里曾经吞食了翠斯利。这就意味着这两位神明可以放在一起来看待……会是一副怎样的画作?西列斯还不太确定这一点。
至于李加迪亚……
……李加迪亚?
西列斯突然怔了一下。
他像是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李加迪亚的神位,是……”
“‘远去的模糊身影’!”安吉拉抢答。
离家与旅途之神,远去的模糊身影,李加迪亚。西列斯想到。远去的模糊身影。
……血色人形。
这个概念如此突然、又如此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
发生在剧院区的那场凶杀案中,凶手在杀死演员艾伦之后,将巨大的画布盖在艾伦的身上,利用死者的鲜血印刻出了一个模糊的、血色的人形。
当西列斯意识到,阴影信徒们这么做是为了利用画作复现出旧神的力量的时候,他不由得思考起这个血色人形究竟指向哪一位旧神。
他考虑过阿特金亚,毕竟画框和画布是如此鲜明的存在;他也考虑过阿卡玛拉,毕竟这桩凶杀案发生在剧院,而阿卡玛拉的神国多尔梅因的六套人偶剧恰恰影响了戏剧的发展。
另外,他也考虑过胡德多卡,毕竟这桩谋杀案发生在深夜凌晨,是黑暗之中的冥冥杀机,显然就与胡德多卡的力量十分符合。
……但是,他从未考虑过李加迪亚。
当他们遇到这桩谋杀案的时候,他们面前摆放着十三位神明。他们需要一一对号入座,但选择如此之多,于是只剩下最为明显的那几个名字凸显了出来。
但是,当他此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剧院区的谋杀案,至少从形式上,十分符合李加迪亚的神位。
“远去的模糊身影”。
李加迪亚的力量中蕴藏着异乡、离别、死亡等等概念。“远去”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离开,更有可能是生与死之间的告别。
……这不就恰恰与死者艾伦的遭遇对上了号吗?
当他来到这家剧院的时候,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将会在这个沉寂的、普通的夜晚就此离开,再也不会回到熟悉的家。那模模糊糊的血色人形,是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恰如李加迪亚在踏上寻找“阴影”的根源的时候,只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远去的背影。
模糊身影与血色人形。
……西列斯感到心中有一瞬间的震动,那种情绪在刹那间几乎控制了他的大脑。他难以避免地感到些许愤怒与厌恶,因为这群阴影信徒的下作做法。
但也可以说,他感到了一阵悲哀。
奇妙的是,似乎永远只有人类的死亡才与神明息息相关。
西列斯并不知道旧神们如何想,但是他意识到,对于旧神追随者——以及,阴影信徒——来说,这群人似乎认为,只有死亡才能证明自身信仰的虔诚、才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他们一厢情愿地如此相信,即便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任何旧神追随者的图谋都未曾成功。
因为,他们信仰的旧神,的确已经陨落了。
如今安缇纳姆已经沉睡,而这些信徒之于“阴影”而言,又有何意义呢?
西列斯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默然片刻,然后望向了多萝西娅,他说:“……有没有任何一种可能的情况,你爷爷会选择将那幅画交给别人?”
多萝西娅怔住了,她陷入了思索之中。
安吉拉睁大了眼睛,她不由得问:“怎么了怎么了?而且,和李加迪亚有什么关系吗?”
“不。”西列斯摇了摇头,“画家利昂的那幅画和李加迪亚没什么关系,但我因此联想到了一些事情……那些旧神追随者,他们似乎是打算利用这些画作。”
利用这些画作做什么?安吉拉看起来是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她自己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陷入了茫然的沉默。
一旁的朱尔斯早已经脸色难看地皱起了眉。
隔了一会儿,多萝西娅从沉思中回过神,她说:“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爷爷是个执着的画作收藏家,如果有人用一幅画吊起了他的胃口,然后提出要用利昂的那幅画做交换,那么……”
她陷入了沉默。西列斯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就意味着,阿道弗斯·格兰特的确有可能将那幅画交给其他人。
他或许不会意识到对方的问题,或许意识到了也懒得理会;甚至于,阴影信徒可能会选择直接污染阿道弗斯的灵魂,或者用多萝西娅的安危来威胁阿道弗斯。
……阿道弗斯·格兰特并不是刀枪不入的厉害人物,他存在着自己的弱点,并且还不少。在这种情况下,阴影信徒那边自然有办法对他下手。
“周六的菲尔莫尔家族博物馆之行。”西列斯突然说,“或许,他们就会在这个时候行动。”
多萝西娅睁大了眼睛。
“这可不远了。”安吉拉喃喃说。
“……首先我需要你们保持警惕。在周六之前,他们或许不会有什么行动,但也不能完全确保。”西列斯缓慢地说,“其次,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来做好准备。”
三名学生都认真地听着。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然后说:“你们知道菲尔莫尔家族有多少人吗?比如,这个家族的成员都有哪些?”
安吉拉想了想,然后回答说:“不能完全确定。家族成员的话……现在菲尔莫尔家族的族长应该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他是个鳏夫,有一儿一女。
“他的这两个孩子都四十岁多了,已经结婚多年了。女儿已经生下了几个孩子,但是这个儿子还未曾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明面上。”多萝西娅补充说,“据说这个儿子有不少私生子。”
朱尔斯惊讶地说:“不少?”
“是的。似乎有……三个?还是四个。我不能确定。”多萝西娅说,“我只是偶尔会从爷爷那边听说过一些消息。
“这些私生子中最大的可能已经二三十岁了。他们没有继承权,但是据说菲尔莫尔家族的部分资产是由他们负责打理的。”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个所谓的家族博物馆,或许就由某一名私生子负责?”
他心中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想: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仍旧为菲尔莫尔家族做事、一部分贵族家庭对此心知肚明……
……可能性相当明显,不是吗?
或许其中一名私生子并不想继承这个家族的信仰,也并不想为那些阴影信徒做事……因此,他才会暗中提前拿走一些格雷福斯家族的物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或许,是菲尔莫尔家族暗中授意或者暗示他这么做。
如果阴影信徒没能成功,他们扫清自己嫌疑的做法真的派上用场,那倒也不错,算是整个家族的后路;如果被阴影信徒那边发现菲尔莫尔家族的二心,那么也可以将一切责任推给这名私生子。
一举两得。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位可能成为他们帮手的私生子,会是谁呢?
西列斯捏了捏鼻梁,仔细思索着可能性。
想要做到这件事情,那必定会是曾经亲自与格雷福斯家族打交道的人,因此才能确保将一切痕迹扫除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种曾经的关联肯定也相当隐蔽,难以被他们发现。
西列斯有些头痛地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出个名堂,便干脆说:“另外,你们或许可以从年长者那边旁敲侧击,看看菲尔莫尔家族是否和格雷福斯家族有所联系。”
“格雷福斯家族?”安吉拉疑惑地说,“那不就是今年五月份出事的那个家族?”
“是的。”西列斯说,“格雷福斯家族与我们现在调查的这些旧神追随者,是一伙的。”
三名学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他们就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漫长的对话接近尾声。学生们显然不太了解全局,但是……西列斯的大脑中已经隐隐勾勒出这群阴影信徒想要做的事情。
多萝西娅、朱尔斯与安吉拉向西列斯告别,然后就离开了。而西列斯在办公室里又坐了一会儿,心中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就算结束了吗?阴影信徒的图谋,仅此而已吗?
事到如今,西列斯已经注意到,好似只有菲尔莫尔家族走到台前;而隐藏在幕后的埃比尼泽·康斯特等人,仿佛仍旧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画作,不会是结局。他清楚地意识到。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然后才收拾好东西——带上八瓣玫瑰纸,以及多萝西娅带过来的关于阿特金亚的资料——离开了拉米法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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