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嚼梅花影
在场的靖安卫想明白这一点,皆是屏声敛息,心中敬畏更甚,不敢再猜测俞寒洲的意图。
将皇后宫里的情况写在折子里呈了上去,靖安卫首领之一高值便恭敬地行了礼,退到一旁。
此时水阔天青,江上风光正好,因为游船上没了太子,馥橙也不需要再受拘束。
只他不喜这游船的风格,故而不过坐了一时半会儿,用了些俞寒洲命人送过来的点心糖水,他便神色怏怏地将勺子扔了,道:
“我要回画舫。”
俞寒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折子,像是没空陪他说话,估计在处理狗太子的事情。
馥橙觉得不好玩,也不想在这了。
春喜闻言,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处理这次变故后续事宜的俞寒洲,小声道:“世子,您要回去,是不是要跟俞相说一下?”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要去哪?”
馥橙伸手将春喜拿着的南瓜灯接了过来,也不回头,慢吞吞道:“回去。”
“才来了这么一会儿,就要回去?是点心不好吃?”俞寒洲捏着折子绕到轮椅前,俯身看少年的神色。
馥橙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瞬,才懒洋洋道:“你那么忙,我在这里也没人跟我玩。”
俞寒洲闻言微微一顿,愉悦的神色有所收敛。
他斟酌片刻,俯身将折子递给少年,低声道:“是我不对,没陪你赏景。这样,给你看皇后生气的样子,她对你不好,你正该看看,开心一下,好不好?”
“呃……”馥橙狐疑地瞧了男人一眼,想说自己没有这种看别人机密文件的爱好。
可是俞寒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要哄他高兴,馥橙想了想,看一下皇后倒霉的样子也不错,就接了过来。
俞寒洲见他愿意看,也放心了,起身走到后面,推着馥橙的轮椅往自己的游轮那边行去。
谁知馥橙垂眸瞧了一眼折子,就兴致缺缺地啪叽合上了,转为继续举着自己的南瓜灯晃,时不时仰起头看着灯上雕着的小男孩,显然很是喜欢。
俞寒洲瞧了一会儿,忽然从少年身后俯身,随手一探,便将馥橙放在膝上的黑金乌木扇捞了回去。
馥橙被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顿时急了,忙转身去抓折扇,抗议道:“我的扇子还没看……”
只是他开口的声音依旧软绵绵慢悠悠的,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俞寒洲看得有趣,扬了手将折扇举高,施施然地问:“本相的折扇如何成了你的?”
馥橙一时理亏,又够不到扇子,急得小声控诉道:“你刚刚也没说要回去……”
“而且,你还偷摸我的脸……摸完就不作数。”
馥橙越想越觉得亏,细细的眉都蹙了起来。
俞寒洲见他苦恼,便垂了手,将折扇放低,刚好是馥橙能够到的程度。
馥橙见状便去抓……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看着近在咫尺的扇子,馥橙却只能拉到俞寒洲垂落的袖子,摸不到扇柄。
少年疑惑地扯着男人墨色的衣袖往下拽,又眼巴巴去瞧俞寒洲。
他也没撒娇没服软,可偏生俞寒洲被这么一双乌黑懵懂的眸子看着,竟就纵容地松了力道,任由馥橙拉下手,一起握住了折扇。
这时候,男人方眉眼带笑,哄小孩似的商量道:“你告诉我两件事,我就把它送给你,如何?”
“嗯……你先说是什么事,我要考虑考虑。”馥橙讨价还价。
俞寒洲也不卖关子,道:“第一,为什么不看这折子,第二,你要这扇子做什么。”
馥橙闻声抿了抿嫣红的唇珠,将折子抓起来摔回俞寒洲怀里,又扭过头,就是不吭声。
他才不回答这种问题。
看不懂古文是什么好张扬的事吗?
那些侍卫丫鬟都在这,他可是有文化的被子妖,不能给人看笑话了。
作者有话说:
馥橙:欺负我没力气站不起来,你不是好人了。
不是好人是好哥哥.jpg;
还有更过分的欺负.jpg
第14章 撒娇和有恃无恐
馥橙第一世虽说病魔缠身,不过十九岁就病逝了,但因为父亲是科研人士,对他向来严厉,望子成龙,加上时间也不等人,馥橙便在学业上一直连着跳级,早早跟着父亲学习各类专业知识。
直到十九岁那一年,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是小有名气的天才科学家,光是发表论文和各种智能AI相关的科研成果获的奖杯,就能将家里的展示柜塞满。
如果不是身上的渐冻症越来越无法控制,寿命所剩无几,恐怕五年后馥橙毕业了就会直接进研究院。
这样的馥橙,自然当得起「有文化」三个字。
可惜的是,上帝给他开了一扇窗,势必要把原来的门给关严实……
第一世的馥橙有多天才,第二世的小被子就有多笨蛋。
成为被子妖之后,馥橙就发现,他学过的东西全部还给第一世的父亲了。
不是那种单纯的健忘,记忆力不好,而是他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了,就像被子妖本身脑容量不足,思维能力非常有限,装不下什么东西似的。
这不仅是把门关严实,这是要把门直接焊死的程度。
哪怕馥橙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抹去自己第二世完全成了笨蛋的事实。
小被子就是一张脸可可爱爱,但没有脑袋。
馥橙想起来就觉得心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试着在脑子里运算幼时父亲教给他的第一个公式,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原主才华横溢书画双绝,而咸鱼小被子,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没继承到,除了一个占星术。
一时间,馥橙松开了抓着折扇的那只手,€€丽精致的眉眼很是冷淡地绷紧,不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里,不吭气也不闹,乍一看像个木头美人,乖得很。
可俞寒洲偏偏拿他这个小模样最没办法。
俞寒洲不怕馥橙闹脾气,不怕馥橙耍赖撒娇,却怕他不理人。
船上一片静谧,本是缓缓往前滚动的轮椅终于抵达了船头处,停了下来。
接着,长身鹤立的男人从轮椅后绕到前方,俯身圈住了馥橙的腰,另一手拖到膝下,不过一个眨眼,便强硬地将人掳进怀中横抱而起。
紧接着,俞寒洲足下一点,紧搂着馥橙从游船上跃了出去,腾空几下跳跃,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的游轮上。
早已候着的暗卫立刻将一把翡翠镶金玉的轮椅推了出来,停在俞寒洲身边。
而馥橙还有些头晕目眩,就被放进了新的轮椅中,柔软的毯子随之盖到了他腿上,隔绝了寒气的侵袭。
这一串动作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馥橙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叫停。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被推进了一间陌生温暖的卧房,眼前是准备齐全的茶点和暖炉。
俞寒洲随手拖了张椅子过来,面对着馥橙坐下。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馥橙冷淡却糜丽异常的眉眼,低声道:“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说着,那柄神秘的黑金乌木折扇也被递了过来。
馥橙故意没管那柄折扇,只瞥了一眼俞寒洲的袖口。
他知道刚刚写满了「天书」的折子就被俞寒洲藏在袖子里。
就是那个折子,让馥橙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个笨蛋的事实。
他心情不佳,又瞅了瞅俞寒洲英俊的眉眼。
男人正耐心地注视着他,浅色的双眸没了之前的压迫力,看起来绅士温柔了许多。
可实际上,俞寒洲长得一点也不温柔,他是异域人,骨相轮廓都很硬朗,眉骨深深,极富侵略性。
只是太过得天独厚的完美五官中和了这种锐利和攻击性,加上极深的城府,出众的气质,才让他显得彬彬有礼,仿佛丰神俊逸的贵公子。
这个男人本性的凶悍被掩藏得很好,旁人畏惧他,也只是怕他心机深沉,计谋多端,并不会有那种害怕随时会被他杀了的担忧。
按理说,像俞寒洲这样的人,搞定一个涉世未深、还不太聪明的馥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可男人偏偏什么城府都没用到馥橙身上,仅仅是这样坐下来,用最直白的方式,哄馥橙说出不开心的原因。
馥橙眸色有些恍惚,又微微垂了眼,任由俞寒洲打量。
他默默地同男人僵持了一会儿,才忍不住抓起盘子里准备好的帕子掩唇,咳嗽了好几下。
俞寒洲当即放下折扇,端过桌上的热汤,小心喂到少年唇边。
馥橙止了咳,放下手,默默看了看对方,伸手要把碗接过来,却被避开了。
他微微蹙起眉,终于小声道:“你别喂我,会犯病。”
别人一碰他,他就要吐,还是谨慎点比较好,这臭毛病折腾不起。
谁知俞寒洲听了,执意将勺子递过来,道:“你忘了刚刚本相才抱了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馥橙闻言一愣,茫然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会儿背上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双紧搂着他的灼热的手,可是为什么呢?
他第一世五岁就被诊断出患有孤独症,十五岁确诊了渐冻症,还有随着孤独症并发的心理障碍,从来不和外人过多接触,除了父母,他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的就是第二世当被子妖那段时间陪着他的小孩。
照理说,被一个陌生的成年人抱起来,他哪怕不像以前那样会浑身冒冷汗,也不该觉得习惯才对。
明明那是伴随了他一辈子的毛病,让他像一只蜗牛一样,除了上课和做研究之外,闭门不出。
虽然,就算他的心理疾病好了,想出门,凭他那个身体,也站不起来就是了。
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他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头发花白了,渐冻症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之后父母又走在他前头,他自然也跟着去了,近距离接触的人更是趋近于零。
想来想去,都没有可参考的对象……难道真是俞寒洲太过特殊了?
馥橙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哪怕他在发呆,俞寒洲依旧沉默地举着勺子,像是等着他回应。
馥橙这才不再深究,老实地低头,喝了俞寒洲喂过来的汤。
汤的味道与之前是一样的,连加的药材都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