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种树的喵
耳边的声音和眼前的光线逐渐消失,只剩那片缓缓接近,缓缓变大的黑色,慢慢罩过来,将他笼罩进最绝望的黑雾里。
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只剩一股意识飘在无尽的黑暗中,手脚,五官,躯干全都消失不见。连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剩下的只有绝望,无尽的绝望。
时间失去了概念,他意识慢慢涣散,仅剩的念头就是,为什么还没死透……
剧痛袭来的时候,他内心是狂喜的,他察觉到腿上像是有刀片在一片一片割他的肉,痛感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肢体的存在,已经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拉回来。
他还活着!
然而痛感开始是救赎,无休止的痛下去却是最折磨的酷刑,他忍不了,想大声惨叫,想喊人过来杀了自己,不要让他再受这种无尽的酷刑了。
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心声,刀片刮着腿骨上仅存的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另一条腿,双臂……
光照在眼皮上,宁泽涛恍然看到了自己血淋淋的骨架,没有一丝肉。他惨叫一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站在祠堂寝堂前的院子里,手臂还困着表情愤怒的弟弟。
此时弟弟满脸的愤怒变成了疑惑,小声问道:“哥,你、你怎么了?”
怎么了?
他浑身发抖,冷汗津津,揽着弟弟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垂落。
好疼,好疼啊!
他看向青玄,这个面容白净的道长此时又挂上了那副假面一样温和的表情,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干什么?!
彻骨的寒意比被凌迟的疼痛更让他瑟瑟发抖。
“宁先生,是否该跟我那小友道个歉呢?”
宁泽涛脸上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表情狰狞,眼神里只剩深深的恐惧。他想大声惨叫,想让弟弟快跑,然而只要想法冒出来,他的声带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双腿似乎还残留着被凌迟的痛感,稍稍动一下就差点歪倒在地上,被宁泽文扶着站稳了。
一步一步走到厢房门外,宁泽涛微微弯腰,声音颤抖着:“对、对不起,我……”
余下的话破碎不成声。
宁星阮看着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宁泽涛,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回事?
他只听到宁泽涛情绪很激动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成了这幅样子。
没有等宁星阮的搭话,宁泽涛拖着身体拉着宁泽文跌跌撞撞朝外面走,宁泽文看着他这样担忧的不行,红着眼和宁星阮道了歉后就随他走了。
“道长,他这是怎么了?”宁泽涛刚刚诡异的表现让他有些害怕。
青玄微微摇头:“也许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被吓到了吧。此人戾气重,眼奸邪,你离他远些。”
宁泽涛那种态度,宁星阮自然不可能和他有牵扯。
重新拿了张纸铺好,他沉下心一丝不苟的将经文抄写一遍,将其中几个生僻的字眼请教了青玄道长后,他便一字一句默念,直到全部通顺为止。
青玄言道每一篇经文都不单单只是表面文字的组合,其中有许多暗藏的晦涩读音,只有有了师承,才会由师父口口传诵,这被称为过经。
宁星阮不料还有这种说法,他啊了一声,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叫您一声师父了?”
青玄唇边笑意深深,慢声道:“也不是不可。”
诵经音律有些拗口,宁星阮有几处声调提不上去,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着,青玄则示意他往自己身边靠近些,然后修长的手指微微贴在他下颌处,一根轻轻压着他的喉。结,一根抵在他下巴处。
被碰到的位置过于特殊,宁星阮瑟缩了一下,才强忍着没有动。
“试试。”青玄低声道。
再开口,下巴处的手指微微用力,原本涩哑音调瞬间清亮了,他有些惊喜的摸摸脖子,对青玄笑了。
一句一句过完经文,等宁星阮完全记住,天色也暗下来。
他不好意思再麻烦青玄,便谢绝了青玄要送他回去的提议。
临走前他犹豫后小声询问,自己喝的那种药的方子方不方便让他抄一份,不然再出问题总是麻烦青玄道长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青玄垂眸看着他,青年因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着绯红,纤长的手指紧张地纠结着,看过来的眼神忐忑又感激。
他轻笑出声:“那张方子没用了,我已经给你用过加大剂量的药,放心,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
“三天后就是祭祖典礼,这两日你又要随我忙了,回去好好休息。”
还有三天……
宁星阮既盼着祭典赶快过去,这样他就能恢复正常,又对要去山神庙守夜的事有些害怕。
辞别青玄后,他离开祠堂没多久,就远远看到路边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等走进了才看到是宁泽文。
宁泽文看见他,瞬间面色涨红,表情羞愧又带着纠结,最终朝宁星阮深深鞠了一躬,飞快跑没影了。
宁星阮停下脚步,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宁泽文是个好孩子,只是发生今天这种事,他怕是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虽然和宁泽文并不熟,但白天时见面嬉笑热情的他现在只剩尴尬和无语,宁星阮心里仍免不了失落。
回到家,他正要进门,隔壁紧闭的院门吱呀晃了晃,然后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中式褂子的老人佝偻着腰走出来。
他微微抬头看到宁星阮,布满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小宁啊,真巧,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呦!”
第18章
“刘叔?”宁星阮惊讶的看着老人,他怎么也没想到搬到隔壁的竟然是虞先生。
余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他身后的院子,暮光中隔着门缝他只看见一片空荡荡。没有看见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他悄悄松了口气,又隐约有些莫名的滋味爬上了心头。
刘叔拖长了声音哎了一声,慢腾腾的走过来,站在宁星阮面前他稍稍用力站直,有些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宁星阮的脸,看得宁星阮心里有些发毛了,他才又重新佝偻着腰哑声道:“山上雨季将近,这院子清净,是我托人半个月前寻到的,没想到竟然和小友你有这种缘分。”
宁星阮原本心里对他们恰巧搬到自己隔壁有些存疑,听刘叔说院子是他们一个半月前就看好的,便打消了疑虑,真是……挺巧的。
“虞先生明日搬进来,小宁,我们家先生挺喜欢你,你多过来陪他说说话啊!”刘叔嘱咐道。
宁星阮听他说虞先生挺喜欢自己,脑海里闪过虞先生那张表情淡漠的脸,随即那张脸又变成了梦里邪肆乖张的样子,他尴尬的突然面色涨红,心头狂跳了几下,才按捺住羞臊的情绪,应了下来。
正在厨房忙的宁平阳朝宁星阮喊了两声,问他是在和谁说话,宁星阮回头还没组织好语言,刘叔就提出了告辞。
刘叔离开后,他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等宁平阳再次出声喊他,他才勉强收起复杂的思绪,进院里顺手关上了大门。
吃饭时,得知隔壁搬来的是前天山里收留宁星阮的那户人家,宁平阳挺高兴,打算明天准备谢礼,和宁星阮上门去跟人家道谢。
宁星阮想到虞先生不喜见外人的性子,还是和宁平阳说了他明天先去询问过刘叔再看虞先生的意思。
宁平阳微微点头:“也是,人家刚搬来,肯定要整理房间院子,我们上门打扰确实不好。如果那位虞先生确实不喜欢热闹,你自己过去道谢是一样的。”
又说起祭祀的事情,宁平阳叹气道终于快完了,回来不到一周的时间,他们叔侄二人都被折腾的不轻。
尤其是宁星阮,提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宁平阳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拍拍宁星阮的肩膀,他唏嘘叹气:“也许就不该让你回来这一躺。”
宁星阮勉强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不回来,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什么呢。”
他想起回来之前的那周,在学校里频频噩梦,还有在阳台镜子里看见的影子。以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些东西,所以才会对早就出现的异常视而不见。
夜里他睡得很不安稳。
温度逐渐降低,他裹紧了被子也止不住手脚发冷,熟悉的寒意迅速带走了被窝里的温度,他冷得瑟瑟发抖。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了青玄道长的声音,青玄道长说过来给他送药。
房间的灯没有关系,他模糊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床前,身形高大,长发披散,冷冽的眉眼静静的看着他。
是……虞先生,不是青玄道长吗,虞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脑袋一片混沌,他疲惫的睁不开眼睛,最后只隐隐看到虞先生俯身,紧接着冰凉的手掌贴在了脸上。
有人轻柔的掀开了杯子,宁星阮觉得好冷,好冷啊……
他下意识的朝身边之人挪动,企图蹭那人体温取暖,却不料像像是贴到了冰坨上,冻得他瑟缩着想远离,却被强硬的拉住。
身上衣服被扯去,皮肤接触到空气,他越发的抖着,求救一般扭动着身体,妄图挣脱束缚好寻找被子。
轻哼声被堵在嘴里,一只手在他最隐僻的皮肤上慢条斯理的抚弄,宁星阮皱着眉,唇间溢出带着欢愉的声调。
像是一把火燃了起来,身上冷意逐渐被逼退,只剩下汗津津的热,他忍不住主动贴近了那坨冰块想要降温。
极度的愉悦过后,他越发的疲惫,放软了身体只想好好睡一觉,然而身边的人却不不如他愿,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醒过来。
不情不愿的微微睁开眼睛,隔着睫毛上的水汽,宁星阮看着那人的脸。
“我是谁?”男人微微垂眸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宁星阮无力的摇头。
“虞先生,是、是虞先生,好困,放手……”
一声低沉的轻笑,宁星阮终于彻底坠入黑暗中。
早上醒来时,宁星阮迷糊中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把手伸进被子里,顿时黑了脸。
久久没有动弹,他呆愣愣的看着屋顶,消化着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对虞先生……竟然有y念。
仅仅是梦,他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受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影响,然而现在却不能用梦解释了。
起身换了衣服,他情绪低落地打了盆水钻进洗澡间,做贼一样把证据消灭了。
宁平阳看到晾衣绳上飘着的衣物时,脸上浮现了然的表情,面不改色的打量了宁星阮两眼,眼神隐隐带着笑意。
宁星阮已经被自己震惊得麻木,呆呆地坐在堂屋,嘴里默念着昨天抄的那篇经文,被叔叔看到了连不好意思的情绪都起不来。
他怎么会对虞先生有这种想法?
宁星阮用力拍在额头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早上都陷在麻木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直到出门看见隔壁院门打开后那道身影,宁星阮才猛然从云里雾里清醒过来。
他没料到虞先生会这么早下山。
“虞、虞先生,您好。”他僵硬地道了声好,然后就见虞先生冷然的表情多了些许生动。他薄唇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周围一切就瞬间失了颜色。
宁星阮愣愣地伸手摸摸胸口,他好像……心跳加速了。
淡淡的欣喜在心头散开,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他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虞先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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