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点儿吗
阿穆尔不仅失去了自己至亲至爱的妹妹,又被连提的父王吞并了大半土地,但对王庭没有却没有丝毫的怨怼。这就难怪宋青远会心生疑虑了。
对此流传最广的解释便是阿穆尔被老漠北王给打怕了, 曾经草原上凶悍的野狼被驯成了没有骨气的家犬, 再不敢心生反抗。
这种话或许其他人会信,但与对方相处了许多时日的宋青远却一个字都不信的。
他在木和部落的那些时日里,深知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阿穆尔啊, 虽没什么坏心,但脾气爆得就像个易燃易爆的炮仗, 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要说他会屈服于漠北王的威慑,他真是半分都不会相信。
“难不成当年木和部落一事也与索珠王后有关?”宋青远心中思潮起伏,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
他口中的「有关」不是指因为索珠王后一死,才牵扯出这诸多纷乱来。
而是指后续这一切的发展,都在索珠王后的计划之中。
连提低低「嗯」了一声, 眉眼间有几分令人不解的沉重。
这是连提第一次没有因为宋青远的敏锐而面露赞叹之色。
过了片刻, 他低沉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雪山上响起。
那是一个注定混乱的年代。
彼时的漠北王刚统一了漠北没几年,根基尚且不稳。外有国富民强的南周, 内有蠢蠢欲动的部落。
若稍有不慎,漠北便会重新回到那个动荡混乱、民不聊生的时候。
若不是有木和部落那一战, 威慑到了当时意图不轨的各个部落。现在的漠北会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索珠王后逝世后, 我父王故意在她丧期刚过时, 就立了我母妃为后。”
“立后的消息一出, 阿穆尔也果真如索珠王后意料之中的那样, 快马加鞭地带着亲信来到了王庭,要为自己的妹妹讨要个说法。”
后续的故事宋青远也知道了,阿穆尔在盛怒之下将连提强行带走,绑到了马后,让他差点夭折。
最后连提的父王罚了他一百鞭,又借此发兵侵占了木和部落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王上是说,当时他们被困在王庭,断去了与木和部落的联系?”宋青远问道。
见连提点头,他终于揭开了那日的疑问:当时的木和部落兵强马壮,怎么会那么容易便被占去了半数的土地。
若是当时阿穆尔与其精锐被扣押在王庭,失去了与木和部落的联络,那便说得通了。
至于为何在索珠王后丧礼时,阿穆尔为何没有出现,应该也是这个计谋中的一环。
若非如此,对方也不会那么笃定地认为自己做妹妹的逝世与连提的母妃甚至漠北王有关,也不会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
至于连提差点被害是否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宋青远不愿再问。
“之后呢?阿穆尔首领知道真相后,没有……”突然的一阵寒风打断了宋青远的发问。
宋青远接过连提的手炉,咳了几声,目光却不忘看向对方,示意他继续说。
连提看着宋青远有些发红的面颊,轻轻摇了摇头。
“阿穆尔得知此事时,确实怒极,当即就带着人马,提刀进了王宫。却在宫门口被拦下。那人是一直在索珠王后身前侍奉的丫鬟,递给了他一份索珠王后的亲笔书信。阿穆尔打开看过后,便直接离开了王庭。”
“这封信……”宋青远刚想发问,却又在半道停住了嘴。
信里是什么内容,自己大抵可以猜想得到。
即使是穿越而来,对漠北知之甚少的宋青远,都知道索珠王后与阿穆尔兄妹二人感情笃厚。
他们父母早逝,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是阿穆尔将索珠王后抚养长大,二人相依为命,直至对方出嫁。
宋青远不敢想象,当时的索珠王后是怀着怎样的哀痛,在缠绵病榻时,计划了后来这一切的。
为了计划的万无一失,她甚至没有在临终前,见自己深爱的哥哥最后一眼。
将自己惟一的至亲算计至此,索珠王后的悲痛无人可知。
但宋青远知道,若不是索珠王后的计划,漠北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局面。
他的叹息很快消散在了山间。
沉默良久,宋青远才对连提低语道:“我可否到王后墓前祭拜?”
连提点了点头,将宋青远扶了起来,替他掸了掸他身后沾上的积雪。然后就跟在对方身后,向索珠王后的陵墓走去。
“索珠王后给阿穆尔的那封信里……”连提的声音在宋青远身后响起。
【兄长,你一定对怪罪于我吧?但妹妹也没有办法,只有我的死才能换来万民的生。】
【我们的父母都在部落间的倾轧中去世,我不愿看到同样的悲剧再发生在漠北的土地上。】
【从前哥哥总宠着索珠,答应索珠各种任性的要求,就请哥哥再容忍索珠这一回吧。这是最后一回了。】
【替妹妹守着漠北的和平与安宁,好吗?】
“下雪了。”宋青远抬起手,接住了一片被东风卷来的雪花。
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突然飘雪。不过山中气候多变,这也是常有的事。
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了索珠王后的碑上,“凌云概日之姿,积雪封霜之骨。”宋青远抬手将碑上的雪拂落,不由叹道。
“我父王在重伤不治的那场战役前便心有预感。在出征前特意嘱咐我将索珠王后的墓迁往狼神雪山。他说索珠王后生性自由,若是待在那威严冷清的王后墓中,定是不会开心的。”
“心有预感?”宋青远默念道。
那场战役无论是天时地利,漠北都不占上风,既然老漠北王已经预料到结局,为何还要应战呢?
像是知道宋青远心中的疑惑,连提开口解释道:“即使我父王战死,也会有我或是其他人接替他的剑锋。但漠北却是不能不战的。「即使是他战死,漠北也不能投降」,这是我父王临行前对我说的。”
宋青远久久不语,只有连提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争夺是每个呼耶人一出生就要学会的事。我们要与豺狼争夺牛羊,要与其他部落争夺草场,要与中原人争夺土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宋青远与连提并行在雪中,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在这霜雪中,显得格外苍凉。
“不管是父王,还是索珠王后,都是为了漠北而死。他们的过去便是本王的未来。”
这是他自坐上这个王位时,就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两人之间隔了无数飘散在空中的雪花,宋青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
随后他说道:“其实这样也很好,不过若是本王死了,断然不想葬在这茫茫雪原里。本王喜欢热闹,若是可以,葬在一片花海中就很好。”
宋青远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连提一般。眼前的人他与在宏德帝的皇宫里见到的那个端着茶盏半眯着眼问自己「要不要和他回漠北」的漠北王好像完全不同,却又有许多相似。
同样的意气风发,也同样的潇洒肆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承诺好像已经说出口了。但在风雪中响起的却是他带着笑的声音。
“我曾听他们讲过,盛夏之时,花原上的花开得灿烂无比。若是能葬在那里,倒也十分不错。”
作者有话说:
“凌云概日之姿,积雪封霜之骨。”原句是骆宾王《浮槎》中的一句诗序“孰能负凌云概日之姿,抱积雪封霜之骨。”
谢谢宝们的关心,俺没事啦!昨天破伤风打过了,也包扎了。这个是我用手撑在公园长椅上的时候,没有注意才被扎的,现在大概有七八天生活难以自理了(p_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殿下, 您可算是回来了!”宋青远刚从狼神雪山回来,就听到了秦子箴的声音。
秦子箴在殿门口张望了许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赶忙大步迎了上去,对宋青远喊道。
“这是怎么了?”宋青远问道。
他下马的动作比往常要迟缓,看起来像是有些精神不济。
饶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从前健康了许多,但骑了一整天的马, 难免会有些疲惫。
秦子箴刚准备开口, 一抬眼就瞥到了站在自家殿下身后的漠北王。
他顿了顿,将原本的话咽下,连忙换上了一副满脸堆笑, 还略带谄媚的表情,“没什么大事, 就是多日未见殿下,心中思念……”
连提淡淡地瞥了一眼秦子箴,没有戳穿他的假模假样,而是很给宋青远面子地告辞离去了。
眼看着连提消失在了远处的垂花拱门,秦子箴这才收回了自己探出去老远的脖子, 跪了下来,“属下办事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宋青远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心道:这厮又是谢哪门子的罪?他最近可没给对方指派什么复杂的任务。
总不能是连「每日带大橘出门玩会儿」的任务还能出纰漏吧?
难道是秦子箴前些日子说要给他猎一只白狐做衣服,结果没猎到?
但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啊, 看秦子箴这样子, 怕是午时刚过就在他宫内站着了。
“你先起来, 进去再说吧。”不管是多严重的事, 他都得先休息一下了。
今天自己骑了一整日的马, 实在是没有精力再站在宫门口听秦子箴谢罪了。
他骑得那匹马倒是难得的好马,但再好的马也经不住整整一天都待在马背上。他全身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秦子箴跟在自家殿下身后,垂着脑袋进了书房。
宋青远一迈过门槛,就径直向里面的坐塌走去。
倚在柔软的扶手上,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还有些诚惶诚恐地秦子箴开口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仔细说说吧。”
很快,宋青远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他带来漠北的那些个工匠里,有一波人出了问题。
随他一起来到漠北的那些人里,除了倾慕宋青远手中的图纸、药方,自愿追随来的一少部分人以外,大部分都是他许以高利从南周偷摸撬来的人。
在他当初的计划里,能各类匠人各寻十几位就算难得了。
不曾想竟有一人带着他二十几个徒弟主动寻上门来,说是因为不愿把唯一的女儿许给四皇子,得罪了对方,才到宋青远这里寻个活命的机会。
当时他便心存疑虑,派了秦子箴去查探这几人的底细。确认没有问题后,便随手帮了一把,把他们带来了漠北。
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些人主动找上了秦子箴,坦白了当时确实欺瞒了他们。
但多的,却不肯再说了。
“为首的那人非要说见到殿下才肯开口。”
秦子箴将今天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说清楚后,就把脑袋垂了下去,等待着宋青远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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