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旁边站着的紫竹忽然开窍,主动跪在陈嬷嬷身侧,要替小郡王跪听家法。
他得到小郡王的小玉竹,就是小郡王的专属书童。
按照小学规定,紫竹要处理所有发生在国子监内,影响小郡王上课的事。
从某种角度来讲,要求小郡王带伤跪听家法,确实会影响小郡王上课。
其他书童见到青竹和紫竹将陈嬷嬷挤兑的脸色铁青,小郡王却在掏荷包,看样子像极了又要赏青竹和紫竹,立刻双眼发红的加入到青竹和紫竹的阵营中。
最后,因为陈嬷嬷说紫竹不是英国公府的人,不配替小郡王跪听家法,替小郡王跪听家法的人变成了英国公府的仆从。
陈嬷嬷还被刁钻的书童们挤兑的稀里糊涂的应承众人。
明日英国公府若是改变让小郡王跪听家法的时间,就是英国公府故意找小郡王的麻烦。
“小郡王又给了书童们赏赐?”纪新雪听完八卦,满足的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抬头斜睨玉竹,漫不经心的开口,“难道你也有份?”
绿竹满脸愧疚的低下头,耳后一片通红,小声道,“我知道接了县主的小玉竹就不该再得小郡王的东西,但……”
小郡王给的太多了。
下午寒竹院上课的时候,紫竹和青竹离开一会,回来时给所有候在学堂隔间的书童,每人五两银子的赏赐。中午在小郡王院子里的书童,额外再得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比他爹两个月的月银还多。
不愧是开学第一天就震惊整个国子监的小郡王,仇恨拉得如此稳当。
若是有赏出去小玉竹后格外抠门的人,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很尴尬。
纪新雪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他抬手拍了拍绿竹漆黑的脑瓜顶,笑道,“小郡王大方,不要白不要。”
绿竹猛得抬起头,呆滞半晌,才发现纪新雪已经只剩下个背影,连忙大步追了上去。
寒竹院的学生们先是听授课博士讲了一旬的《书》。
旬考后,姜院长告诉学生们下旬讲《礼》。
《书》、《礼》、《御》、《乐》、《射》、《数》各讲一旬后,寒竹院将重新排课,上午和下午分别讲不同的课,连续两天的课程也会有区别。
第二旬开课的第一日,颧骨上仍旧带着青紫痕迹的祁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学堂内唯一的空位上。
发现小郡王大多数时间都在书童们的围绕下独来独往,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般以揍得人哭爹喊娘为乐后,逐渐放松下来的学堂气氛,因为祁株的出现再次紧绷起来。
小郡王仍旧是在快要上课的时候,踩着点走入学堂,径直去张思仪身边的位置落座,从头到尾没分给祁株半个眼神。
礼分五礼,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教导众人《礼》的老师,是名年纪双十的女博士。
祭祀、嫁娶、喜丧皆在吉礼之列。
光是五礼最粗略的分类,就讲了整个上午。
中午下学前,姜院长将上旬的考核成绩发放给众人。
纪新雪、虞珩、张思仪、施宇、梁大娘子得甲。
李金环、白氏姐妹、路氏姐妹得乙。
祁株没有成绩。
纪新雪将成绩单放入学具中,按照习惯直接回绣楼,绿竹会去寒竹院内的酒楼给他叫菜,带回绣楼。
吃完饭小睡半个时辰,稍稍整理仪容再回学堂上课。
今日却与往日不同,学堂上的奇怪氛围也蔓延到了绣楼。
不仅与碧绢、晴云同桌吃饭的绿竹屡次走神,频频看向其他人午休小院的方向。纪新雪也总觉得右眼皮跳的他不得安宁,午睡前特意站在二楼窗前观察了一下状似风平浪静的小院。
直到铺床的碧绢出声催促,纪新雪才离开窗前。
他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晴云从门外走进来,“县主,小郡王来了,正在一楼等您。”
“说没说有什么事?”纪新雪眉心微皱,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晴云老实摇头,边给已经坐起来的纪新雪套上外袍,边开口,“小郡王……脸色不太好?”
纪新雪闻言失笑,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虞珩整日面无表情,就没脸色好的时候。
已经不再做轮椅的小郡王见到纪新雪后,主动从椅子上站起来,“宁淑县主。”
纪新雪停在一楼到二楼之间的台阶上,开门见山的道,“小郡王有何事?”
虞珩昂头望着纪新雪,“姜院长说,绣楼原本是寒竹院为我准备的落脚之地。”
纪新雪居高临下的与虞珩对视,忽然想起第一天见到虞珩时,虞珩对拦着他揍祁株的姜院长说的话。
“他抢了我的东西。”
“寒梅院的名额。”
第15章
纪新雪表情不变,若无其事的收回准备继续下楼的脚,站在原地试图和小郡王讲道理,“我搬进绣楼的时候,姜院长没说绣楼是给你准备的地方,而且我额外交了二百两银子给姜院长。”
小郡王平静的眉眼泛起波澜,似乎正因纪新雪的话举棋不定。
过了一会,小郡王才继续开口,“你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可以将绣楼还给我吗?我愿意加倍补偿你的损失,五百两银子够不够?一千两银子也可以。”
败家子,不,有钱人!
在遇到小郡王之前,纪新雪见过最花钱不眨眼的人是嘉王。
嘉王是王府的主人,而且是焱光帝的成年皇子。焱光帝虽然对儿子苛刻,却十分赞成儿子‘享受生活’。每逢年节赏赐给各皇子府和公主府的东西,都是直接从内库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稀奇赏什么。
宫中苏昭仪也是焱光帝为数不多的潜邸旧人,早些年曾被独宠过,手里有不少好东西,贴补嘉王时的架势比焱光帝还吓人,出手就是长安内连片的好铺子和京郊大田庄。
如此嘉王才能有底气花钱如流水。
小郡王只比纪新雪大一岁,上面还有祖父和父亲在,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在国公府内的境遇也算不上好,竟然出手如此豪奢,千两白银许诺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以小郡王的表情和态度来看,纪新雪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愿意将绣楼让出来,小郡王愿意拿出更多的银子。
纪新雪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脚步轻快的往楼下走。
比起在学堂暴揍祁株那日,小郡王的态度简直能称得上‘有商有量’、‘和蔼可亲’。
只要不是直接动手,纪新雪还是愿意与小郡王聊聊。
走到楼下,纪新雪对比他高了半头的小郡王道,“能坐下说吗?”
小郡王点了点头,与纪新雪走到窗边的矮桌处,分别坐在桌子两侧。
也许是小郡王轻而易举的应了纪新雪的话,虽然他仍旧面无表情,身上风雨欲来的气势却无形消散,让绣楼内压抑的气氛缓和许多。
纪新雪让碧绢去端两盏甜甜的红豆汤来,继续与小郡王讲道理,“绣楼原本是院内女郎上针线课的地方,后来针线课被取消,才会荒废。”
小郡王放下喝了大半的红豆汤,虽然不明白纪新雪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绣楼的来历,却没出言打断。
纪新雪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假装没看到小郡王的‘红胡子’,“我比你先来学堂,也比你先搬进这个本已经荒废的地方。”
所以绣楼是我的东西,不是你的东西。
我没有抢你的东西。
小郡王听懂了纪新雪的话。
他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居然觉得纪新雪说的有道理。
寒梅院的名额是他的,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小郡王,未来的襄临郡王。
寒竹院内的废弃绣楼却是无主之物,宁淑县主比他先来一步。
但他真的很想要这个地方。
“三千两银子,能不能将这个地方让给我?”虞珩重新抬起头,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纪新雪的表情,忽然大幅度加码,“我最多能出到九千两银子,也可以换成等价的珍宝奇玩。”
纪新雪动作隐秘的捂住仇富的心,忽然升起好奇,“小郡王将手中的九千两银子都拿‘买’这个绣楼却只能用四年,且不说值不值得,你就不怕再有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虞珩平静的目光逐渐变成疑惑,“谁告诉你,我只有九千两银子?”
“最高出九千两银子,是因为阿娘告诉我,‘阿婆曾说过,不能让有钱成为别人拿捏我们的把柄。’虽然我很需要这个绣楼,但绝不能让你赚太多,让你生起贪心,还想赚第二回 ,为此故意算计我。”
面对满脸认真的小郡王,纪新雪突然无话可说。
二百两银子的本钱,转手就赚八千八百两银子,何等暴利?在小郡王眼中居然是‘不能让你赚太多’。
传闻中安国公主名下产业无数,襄临郡主更是将襄垣、临漳这两个出了名的富庶之地经营成襄临郡主府的后花园,竟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要是英国公府的人,绝对将财神爷当成祖宗供着,但凡财神爷从指缝漏出点东西出来,都够英国公府几辈子吃用。
“对不起,我也很需要这个绣楼。”纪新雪用尽浑身的力气拒绝暴富的机会,满脸生无可恋的靠在椅子上。
虞珩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盏,将茶盏内剩下的红豆汤一饮而尽,起身与纪新雪告辞,“谢谢宁淑县主的招待,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等等”纪新雪叫住顶着红胡子就要出门的虞珩,满是疲惫的眼角忽然爬上狡黠,“让我猜猜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要绣楼,是不是想要离某些人远些?”
除了每个人选的书童,寒竹院剩下的书童天天挤在虞珩的小院中,也没见虞珩觉得挤,想要重新找个宽阔些的地方。
今日祁株刚来上学,虞珩就来到绣楼。
肯定是祁株做了什么,才让虞珩突然改变想法。
虞珩停在原地,转过身来面对纪新雪,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纪新雪给虞珩指了条明路,“我记得小郡王选的住处是最东边的小院,周围的六个小院都空闲着。”
见虞珩仍旧没有开窍的迹象,纪新雪好人做到底,“小郡王心善,不忍看书童们无处可去,才允许书童在你的小院逗留。奈何小院狭小,容不下那么多的书童,小郡王不如像我一样,将落脚之处周围的空闲小院都‘租’下来。这样既能安顿书童们,又能避免书童们走动时过于吵闹,惊扰小郡王。”
寒竹院这届的学生是十一人,可以供学生们选择的小院却远不止十一个。
来国子监的第一天,纪新雪曾留意过,小院虽然空间狭小,还总是三、五个小院紧紧贴在一起,但并不是所有小院都在同一片区域。
纪新雪能肯定,只要虞珩开口,哪怕祁株已经将行李搬入虞珩落脚处周围的小院,姜院长都能亲自出面,‘劝’祁株去其他地方落脚。
毕竟空余的小院空着也是空着,还要每年每季定时修葺,不如租给小郡王,还能给寒竹院添笔收入。
就算是为了银子,姜院长也会站在虞珩这边。
事实上,那日虞珩和祁株的冲突,姜院长也是完全站在虞珩这边。
在姜院长眼中,虞珩和祁株同出英国公府,她向着金尊玉贵的虞珩,处罚只是英国公嫡幼子的庶子的祁株,是最安全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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