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他到要看看,究竟是他急,还是江南官员急。
虞珩仔细为纪新雪掖上被角,“让霍玉去带金吾卫去,免得安业城内的人想要逼你动手,用些阴损手段,普通斥候恐怕遭不住。”
事实证明,虞珩的担忧没错。
即使是霍玉亲自带着五名姓‘易’的金吾卫前去传信,也损失了两匹马,还有个金吾卫被从城墙上射下的羽箭所伤。
这证明他们的猜测没错,江南官员想要激怒他们,希望他们在愤怒中下令攻城。
纪新雪亲自去看望受伤的金吾卫,看到受伤的金吾卫正在十月里赤膊与京郊大营军卫切磋,在一只手臂完全不动的情况下以一对十,丝毫不落下风,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比别人少。
围观勇士对战半晌,纪新雪吩咐晴云将补药换成金子,亲自去看信阳郡王世子和卫国郡主府世女是否老实。
还没看到信阳郡王世子的帐篷,纪新雪已经能听到杀猪般的嚎叫,勉强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想法,已经是他对信阳郡王世子最后的宽容。
“世子有点怕针灸。”晴云小声道。
纪新雪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也不能讳疾忌医,过段时间王叔就会适应。”
相比之下,卫国郡主府世女就很省心。
纪新雪只在帐篷不远处站了会,就离开了。
趁着没有要紧的事等着处理,烦人的信阳郡王世子和卫国郡主府世女也在帐篷里老实待着,纪新雪仔细走遍营地的每个角落。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纪新雪就想到他能用笔将随军出征的经历记下来,立刻回帐篷找虞珩,他正在清点安国公主府右卫送来的各种东西。
纪新雪拉着虞珩走了几个他印象比较深刻的地方,在巴掌大的纸片上留下凌乱的线条,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将画上的内容‘转’到专门的画纸上。
虞珩全程任由纪新雪差遣,纪新雪让他站在哪里他就站在哪里,纪新雪让他摆什么姿势他就摆什么姿势,丝毫不在意偶尔经过的人是什么表情。
又看着纪新雪从无到有的留下个草稿,虞珩忽然道,“为什么画里只有我,没有你?”
纪新雪诧异的抬起头,“哪有人会画自己的人像图?”
好奇怪。
话毕,纪新雪再次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画纸上,快速勾勒草图。
因为是在军营,纪新雪虽然还穿着女式的衣服却还是骑装,仗着脸上还有婴儿肥的痕迹,五官偏向于雌雄莫辩,只在头上竖起个高马尾,只看上半身的话,几乎和虞珩没有区别。
虞珩静静的望着纪新雪认真的侧脸。
他曾无数次猜想,长平帝会不会拨乱反正,让纪新雪今后能以皇子的身份生活。
然后无数次得出答案,他不知道长平帝会不会拨乱反正,但他希望纪新雪今后仍旧是公主。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理由继续奢望成为与纪新雪最亲密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虞珩却产生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这才是阿雪本该有的身份。
可是
虞珩垂目敛下眼中的复杂,哑声道,“阿雪,你教我画画吧。”
“嗯?”纪新雪分心应声,“怎么突然想要学画?让莫长史给你找个大家。”
按照这个时代的思想,他这种写实的画风是只有匠人才会有风格,俗称‘贱事’。
因为他身份够高贵,没人愿意惹他老爹发怒,所以才没有风言风语。
虞珩摇头,“只和你学,我要在你为我画的每幅画中都补上你的画像。”
纪新雪落笔的动作顿住,突然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虞珩看,圆润的凤眼中满是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虞珩。
明知道纪新雪对他只有兄弟般的情谊,虞珩仍旧没办法控制耳后的温度,他想要移开放在纪新雪脸上的视线却舍不得,整个人都陷入为难,“怎、怎么了?”
纪新雪也不明白怎么了,应该是很感动?
“突然觉得你很俊。”纪新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郑重的夸赞道,“你今天比阿耶还俊!”
第94章 三合一
虞珩闻言,不仅耳后的温度更加灼热,连表情都彻底僵住。
生怕脸上的笑容过于放肆,会让纪新雪发现他的窃喜和埋于心底的自私奢望。
纪新雪将虞珩越来越严肃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逐渐上扬。他低头将还没画完的草稿挪到后面,寥寥几笔便在白纸上勾勒出虞珩此时的表情。
虽然已经忘记虞珩上次害羞是在什么时候,但不会忘记这次,有画作证!
可惜虞珩回过神的时候,纪新雪已经画完记录虞珩羞涩情绪的草稿,并趁着虞珩不注意,将草稿夹入已经画完的草稿中间。
以至于虞珩丝毫没有察觉到,纪新雪分神多打了份草稿。
随着纪新雪在相比较而言算是用时漫长的草稿上勾勒出最后一笔,郭云奇忽然出现在二人的视线范围内,快步走到二人身边。
“公主、郡王。”满脸正气的国字脸壮汉眼中皆是毫不掩饰的防备,“安乡县丞来给公主和郡王请安。”
纪新雪小心翼翼的卷起草稿,与用软布包裹的木炭棒一同放入荷包,毫不犹豫的道,“不见。”
安乡县令给他弱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创伤,他现在听到所有能代指江南官员的词语时,都会下意识的想到安乡县令的以死明志。
他不见安乡县丞,不仅能最大的程度防止被江南算计,说不定还能救安乡县丞的命。
郭云奇亲自来报信,便是为了阻止纪新雪见江南官员,免得纪新雪心软之下被诡计多端的江南官员哄骗。
为此,他特意准备数种劝说的理由。
听到纪新雪干净利落的说‘不见’,郭云奇顿了下才应声,“是!”
郭云奇离开后,纪新雪狐疑的看向虞珩,“他好像很失望?”
难道郭云奇希望他见江南官员?
这不是个好现象。
虞珩也发现了郭云奇应声时的停顿,他朝始终跟在远处的霍玉招手,让霍玉点几名金吾卫去盯着营地外的安乡官员,免得出岔子。
纪新雪和虞珩回到帐篷,刚翻开各处送来的文书,营地外的安乡官员就闹了起来。
金吾卫及时回来报信。
安乡官员因为没能进入营地,在大门处长跪不起,大哭小人污蔑江南官员,导致公主和郡王不愿意见他们。他们无法忍受这样的冤屈和侮辱,决定以死明志。
虞珩眼中浮现讥讽,“即使在长安,也只有宗室长辈能随时随地见到本王,问他们配吗?”
纪新雪深吸了口气平缓心中陡然高升的怒火,冷声道,“让他们滚回安乡以死明志,莫要脏了营地面前的地。”
多少人为活着苦苦挣扎,这些人却将他们的命当成威胁别人的资本?
不,是他们的命被别人当成筹码。
“等等!”纪新雪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金吾卫,“他们在营地前大喊大叫,对本宫不敬,本该以影响军纪和大不敬论处。念在他们是初犯,此次只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这些人所犯的罪孽,会有虞朝律法惩处他们。
纪新雪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幕后之人当成可以随意丢掉的筹码使用。
“将他们绑在营地外的木棍上,令其反省三日。”
免得他们在营地外‘以死明志’失败,回到安乡仍旧要‘不堪受辱’、‘以死明志’。
怕金吾卫无法理解他的话,纪新雪直白的翻译,“别让他们自杀。”
深更半夜,纪新雪无声睁开眼睛。
自从被绯丝草口脂和碧丝虫粉末影响,他夜晚时的听觉远胜于白日。
下一秒,帐篷门口响起金吾卫的声音,“公主,有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送到。”
纪新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有立刻应声。
外面的金吾卫听不到回应会一直重复这句话,直到帐篷内有回应或者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仍旧没有回应,金吾卫会直接进入帐篷,查看帐篷里的人是否安全。
纪新雪在打哈欠的间隙试着抽动手脚,半点都不意外四肢正被虞珩牢牢压制住,“凤郎?”
好在虞珩虽然不至于像纪新雪这样,夜里有点声音就会惊醒,但也称不上嗜睡。纪新雪还没唤第二声,虞珩已经睁开含着睡意的眼睛,“怎么了?”
帐篷外金吾卫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入虞珩耳中。
‘有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送到。’
虞珩立刻松开纪新雪,翻身下床,抱起被子就往隔壁帐篷走,没给纪新雪半点反应的时间。
纪新雪坐起来,满头雾水的环视空荡荡的帐篷。
怎么走了?
他其实只是想让虞珩松开对他的束缚
难道虞珩以为金吾卫不知道他们每日都睡在同个帐篷里吗?
没等纪新雪想明白这个逻辑,虞珩已经去而复返,怀中仍旧抱着凌乱的锦被。他放下锦被,大马金刀的坐在纪新雪身边,“进来!”
纪新雪眼中的迷惑不减反增。
他觉得虞珩抱着锦被回来时,像是在提着长刀于马上冲锋的将军,周身萦绕着杀气。
难道被叫醒时,正在做征战沙场的梦?
来自长安的八百里加急是长平帝的亲笔信。
长平帝嘱咐纪新雪带兵驻扎在江南境内即可,无论江南官员多有挑衅还是主动示好都不必理会。
最后问纪新雪祥瑞找的如何,想立刻回长安,还是在外面转转再回长安。
看前半封信的时候,纪新雪骄傲的抬起下巴。
前日他和虞珩根据已有信息做出的抉择,与长平帝的命令一模一样!
看到长平帝提起祥瑞,纪新雪眼中闪过心虚,小声对虞珩道,“我给阿耶烧制个特殊图案的珐琅,能不能充当祥瑞?”
最近他要操心的种种事中,只有找祥瑞最不起眼,早就被他忘在脑后。
虞珩安抚的拍了拍纪新雪的肩膀,“我让莫长史找了三样前朝旧兴,等会给陛下回信时,问陛下更看重哪个。”
“旧兴?”纪新雪眼中浮现困惑。
难道是前朝时的祥瑞?
虞珩忍住想在纪新雪脸上掐一下的危险想法,耐心的为纪新雪解释什么是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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