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睡
辛灼得到他的承诺,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当然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从小跟着爷爷在道观长大,爷爷去世之后,又基本跟在师父身边,跟父母感情淡薄,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哥哥更是厌恶居多。
没什么可留恋的。
把这当成冠带前的历练就好了。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辛渐冉身边那只鬼又是怎么回事?”
好酒子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你别打坏主意,他确实是只好鬼。”
辛灼冷声回答他,“他最好是。”
好酒子安抚好了徒弟,带着他跟辛渐冉他们会和,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去,转身跟来上香的信众们交谈着走进了道观。
辛灼自己是有车的,他从道观的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辛渐冉看着他冷冰冰的侧脸,准备自己打车,就见他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辛渐冉默默地坐进去,施怀熹也不说话,趴在背包上玩自己的小镰刀。
一路,车厢里都是逼人的沉默,任谁也想不到,车里坐着的两个人是亲兄弟。
施怀熹对这个局面乐见其成。
当时看这本书的时候,除了感情线让他膈应,亲情线也看得他很难受。
明明是为了寻找孩子奔波多年的夫妻,好不容易找到了丢失的孩子,却终其一生都没有拥有美满的家庭。
大儿子被渣攻骗心骗身(真骗身),二儿子当了道士后再也没有回过家。
要是这三个月里,他们的关系也能够缓和就好了。
正想着,身体上又掠过一缕视线,施怀熹抬起头,在后视镜里跟冷冰冰的司机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眸里满是防备警告。
好好开车不可以吗?这样子很容易出事故的。
施怀熹不去搭理他的视线了,他伸了个懒腰,转过了身子看向窗外。
车子正驶入一个相当繁荣的小区,小区很大,施怀熹还看到了占地面积很大的进口超市,园林设计也很好,巨大的人工湖坐落在一侧,配备了长廊和亭子,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公园,有几个小朋友在一角堆沙子。
车子穿过人工湖开进联排别墅区。
停在一幢侧墙攀满了爬山虎的三层别墅前。
辛渐冉下了车,看着辛灼把车开进一旁的车库,抓紧时间跟施怀熹说:“等下不要露馅,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能见鬼的事情。”
那确实是不能吓到长辈,“那你把我挂回去先。”
辛渐冉怀着莫名的愧疚之情把他挂了回去,小声说:“一到房间我就把你放下来。”
辛灼停好车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辛渐冉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绕过院墙来到大门口,透过镂空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小花园生机盎然。
辛灼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得很快,施怀熹听到辛灼先是顿了顿,声音还是冰冷的,“我,还有辛渐冉都来了,嗯,就在门口。”
然后就是一阵短促的沉默。
施怀熹看到那个漆成雾霾蓝的门打开,两双腿跃入眼帘,实在是这个高度他也只能看到这些了,他看着他们越来越快的步伐,就算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神情,也知道他们有多急切和高兴。
辛渐冉却有些愕然,明明上个月才见过,但是他感觉父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对了,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他们都是精心装扮,而现在他们都穿着家居服。
母亲脸上有无法忽视的皱纹和小小的斑点,父亲鬓边则是一片霜白。
他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他怔愣着,心脏被拧得酸楚,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辛灼先开口了,“我,是奉师父的命令下山,会在家里住三个月,负责教一个人抓鬼;辛渐冉,就是我负责教的那个人,他有阴阳眼,阴气又重,总是被鬼缠身;除了我们俩,还有一只鬼,”他四下扫一眼,把老老实实当挂饰的施怀熹拿了下来,展示给已经呆住的父母看,“就是这只。”
施怀熹愣神之后,挥了挥他的小镰刀,相当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作者有话说:
叔叔阿姨:受到惊吓jpg
第5章 我是不是还挺厉害
半晌之后,一楼客厅,辛楚韵给丈夫和儿子都倒了温热的花茶,她顿了顿,翻出丈夫喝茶的小杯子,倒了一杯放在了施怀熹面前。
“谢谢阿姨。”
一个小玩偶用相当好听的声音对自己道谢,这感觉有些奇怪,却不算太坏,辛楚韵比身边还在恍惚的丈夫接受能力要强很多。
她看着自己瘦削苍白的大儿子,满目疼惜,“冉冉,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瞒着爸爸妈妈呢?这么多年,幸好你没有出什么事……”她压下喉口的哽咽,“这三个月就好好住在家里吧,你跟着弟弟好好学,爸爸妈妈也会去找高僧大师问问,一切都有我们呢。”
辛渐冉从门口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视线里的一切都覆盖了斑斓的色块,耳边鼓噪,听到的一切声音全部失了真,一切都没有实感,他感觉自己漂浮着,世界光怪陆离。
辛灼就这样把他隐瞒良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而爸爸妈妈就这样接受了,太虚幻了,虚幻得像是一场一戳就破的梦境。
那些因为这双眼睛遭受的排斥、惊疑、恐惧,都不是假的啊,不是只有程听能接受这件事情,接受这样一个麻烦拖累吗?
只有程听的声音是清晰的,他用只会对着他的温柔声线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不害怕你,也不厌恶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陪着你。”
程听呢?程听在哪儿?他想从这场梦里醒过来了。
“冉冉,冉冉!冉冉你怎么了?”
“辛渐冉!”施怀熹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辛渐冉猛然回神,额头一片冰凉,那些色块不见了,听力也恢复正常,他看见妈妈揽着他的肩,父亲俯身注视着他,施怀熹漂浮在他面前,辛灼还坐在原位,指间夹着一张醒目的黄符。
“我没事……”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出了好多冷汗……”辛楚韵抽出纸巾,见儿子下意识往后躲,心里黯然,把纸巾递了过去,路甘来踌躇着说:“要不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
辛渐冉摇摇头,“我没事,不用了。”
辛楚韵很不赞同,“那等休息几天,我就带着你们去做个全身体检。”
“我就不用了。”辛灼说。
辛楚韵只是无声地望着他,辛灼避开她的视线,“当我没说,我去放行李。”
“我带你们上去,老路,你准备一下早饭。”
“好,行李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辛灼提着手里的行李箱示意了一下。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楼梯是木质的,铺着很淡的蓝色地毯,墙壁上挂着很多画,从名画到涂鸦不一而足,是个很认真地在生活的家。
三楼两个房间相对着,装修得各有风格,哪怕两个儿子从来没有回家住过,这对夫妻还是很精心地布置好了他们的房间,也勤于打扫,以至于现在换上床单被子就可以睡下了。
辛渐冉和辛灼都拒绝了辛母动手铺床的行为,后者无奈放弃,推开了大门,露天的空间里,摆放着巨大的秋千,被收起来的帐篷,以及整齐摆在廊下的天文望远镜。
“三楼都是我和你们爸爸自己瞎弄的,你们住就要住得开心,想要重新布置就重新布置,这个地方也是,想摆什么摆什么吧,整个三楼都是你们的。”
辛灼的目光在天文望远镜上一扫而过,他点点头,进了房间。
辛楚韵小心地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好好洗个澡,洗完澡下来吃早饭。”
辛渐冉僵硬于这样的亲昵,他想回应,喉口却像是痉挛畸形,绞着只发出一声咕哝,他连忙收声,使劲地点了点头。
施怀熹跟着辛渐冉进了房间,后者先是从包里拿出了换洗衣物,顿了顿,又拉开了衣柜,衣柜里衣服塞得满满的,都是很生机蓬勃的颜色,少有黑白灰。
看着辛渐冉犹犹豫豫的,施怀熹飘过去,拍了拍一件浅橙色的T恤,“穿这件。”
辛渐冉想说些什么,施怀熹又说:“穿这件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辛渐冉默默拿下这件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施怀熹飘到飘窗上坐下,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他坐在阴影里面,把圆圆的脚伸到了太阳底下,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也算不上不舒服。
非要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像是冰激淋,会在太阳底下慢慢融化掉。
于是他收回脚,有些遗憾,他是很喜欢晒太阳的。
不过这样出出神也不错,这种无所事事,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的生活让他很放松。
门被敲响,施怀熹飘到浴室门口,恰好浴室门打开,辛渐冉擦着头发走出来,也听到了敲门声,他走过去,施怀熹拉了拉他的袖子,“让我试试。”
他说着,凝神看着门把手,后者自动往下压,随之门也被拉开了。
懒人福利。
来的是辛灼,他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脸还是冷冰冰的,进来就开门见山,“在家里的时候,这只鬼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辛渐冉皱起眉,“他不是会伤人的厉鬼。”
“谁知道,”他看向施怀熹,“你要是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要么跟在我身边,要么我在你身上下一道符,一有害人之心,这符就会让你灰飞烟灭。”
施怀熹坐在辛渐冉肩膀上,“你要是有办法让我跟辛渐冉分开,跟着你也无所谓。”
无非就是换个视角吃瓜,还不用被拴着。
“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本来想找你师父问问,后来忘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解决。”
“说。”
“我跟辛渐冉的距离不能超过三米。”
辛灼顿了顿,手指掐了个决,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施怀熹报了年月日,“具体的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施怀熹前后看了看,“怎么了?”
辛渐冉轻声说:“我跟你的出生日期是一样的。”
“应该是分毫不差,”辛灼看向辛渐冉,“右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辛渐冉默默照做。
一张符在辛灼指间无火自燃,他把燃烧的黄符放到辛渐冉手掌正中,同时低喝一声,“别动。”
辛渐冉僵了僵,强忍着没动,这火烧得不烫,但却像是探到了骨骼血肉里游走,说不出来的不适。
火燃尽,白色的灰连成一线,从中指开始延展,越走越细,在掌心的时候更是断了一截,是从旁边续上的,等延展到手腕的时候,线已经细得几乎没有了。
辛灼又抽出一张符在这手掌上一按,白灰全数附着到黄符上,“先下去吃早饭,晚点再说。”
辛渐冉收回手默默走了出去,施怀熹则探头问一句,“要找你师父吗?”
施怀熹问得相当平淡,他只是好奇而已,然而漆黑的小死神,圆手圆脚地飘着,用那双布缝的黑漆漆的二次元眼睛歪头看过来的时候,有种相当杀人无形的嘲讽意味,辛灼冷着脸伸出手指,把施怀熹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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