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盐不进
她许久没干过重活,提两桶水便累得她直喘粗气。
“孙大花,大山打了头野猪在陈家卖猪肉呢,你不去看看吗?”有人站在院子外面喊了一声,孙大花直起腰来。
什么?许空山打了野猪!
听清她说的话,孙大花立马撒开水桶,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陈家去了。
刘强妈见势不对匆匆跟了上去,这疯婆娘,不会去找大山的麻烦吧?
陈家院子里站的人越来越多,买完就走的几乎没有,纷纷没话找话赖着。
许空山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把打野猪的过程重复了数遍。
他显然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几小时的缠斗从他嘴里干巴巴地说出来,既无画面感又无惊险感,偏偏听的人还十分捧场,喝彩声此起彼伏。
感情他们当在看戏呢?
陈晚被吵得看不进去书,从屋里出来站到许空山旁边。
打谷斗上的肉少了大半,分散在众人手里。
“许空山你个砍脑壳的!”院门开着,孙大花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打了野猪也不跟我说一声!”
孙大花贪婪地看着野猪肉,伸手便要去拿。
许空山抓住了孙大花的胳膊:“带骨头六毛一斤,不带骨头的七毛,肚子那块最好的八毛。”
嚯!大山离了许家够硬气的啊,敢跟孙大花甩脸了!
围观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被许空山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惊到。
孙大花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许空山:“呸!老娘是你妈,你敢跟我要钱?”
她不依不饶地去抢肉,许空山寸步不让,逼急了孙大花抬手试图扇他的耳光。
许空山岂会让她得逞,他手上一用力,孙大花噔噔噔后退三步,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老娘打死你!”孙大花气得面红耳赤,对着许空山连扑带咬。
许空山皱着眉头避开,周梅眼疾手快地拿了靠在屋檐下的打扫把,对着孙大花就打了过去。
孙大花狼狈地躲开:“周梅你发撒子疯?”
“我发疯?我看你才是在发疯!来我陈家院子里抢东西。”周梅举着扫把,震慑住了孙大花。
“你陈家院子?那是我儿子打的野猪,我当妈的怎么就不能拿了?”论起吵架,孙大花从来没怕过谁。
周梅早料到孙大花不会安分,提前跟许空山商量好了应对的方法。
既然孙大花野猪是许空山打的,她有资格分肉,那让野猪变成不是许空山的不就行了。
周梅把大扫把往地上一杵:“这个野猪许空山卖给我了,抵他的住宿费生活费,跟你孙大花没有关系!”
孙大花胸膛剧烈起伏着,她不接受周梅的说法。
“孙大花,大山已经跟你们分家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服气的,我们可以去派出所找警察帮忙评判。”陈前进严肃着脸,派出所几个字戳中了孙大花的死穴,她哆嗦了一下,不复刚才的威风。
“我是他妈!”孙大花咬死这点不放松,不管分没分家,迁没迁户口,她与许空山的母子关系是改变不了的。
也正是这层关系,使许空山无法真正摆脱许家这块牛皮糖。
场面似乎陷入僵局,孙大花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能够从许空山身上扒下一层皮。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晚:处对象不?
许空山:处!
第30章
别看孙大花没什么文化,那歪脑筋动得比谁都快。
她打定主意,只要许空山借住在陈家,她就三天两头来闹一场。娘找儿子天经地义,腿长在她孙大花身上,陈家人能把她怎么样?
况且孙大花是真的眼馋许空山打的野猪,一个人对付一头野猪,除了许空山,满临溪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能的。
山上野猪那么多,要是许空山每天打一头,她岂不是很快就能当万元户!
孙大花越想内心越火热,以许空山刚才说的价格,一头野猪不得卖百来十块钱。不行,她得把许空山弄回来!
“大山。”孙大花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虚伪笑容,“瞧你,妈那天不过是因为太担心你弟说了场气话,你怎么就跟妈当真了呢。”
“妈给你道个歉,你别生妈的气了啊。别人家住着哪有自己家舒服,你跟妈回去吧。”
上次孙大花这么和颜悦色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许空山记不大清了,总之每次她一用这种语气准没好事。
“妈,我在陈家住着挺好的。”孙大花的亲近让许空山心底发凉,他不傻,欠孙大花的他已经还清了,没理由再上赶着受她糟践。
陈晚被孙大花连气带恶心,浑身发抖地左右转头找着称手的东西,望见周梅手里的大扫把,抓起来就朝孙大花打过去。
他动作有些别扭,看得出来他从没跟人动过手,这是第一次。
“气话?你让许空山给许来钱顶罪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气话,你让他迁户口分家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气话!现在他打了野猪你知道是气话了,道歉,道歉有用吗?”
“孙大花,”陈晚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张诚和赵辉,想到张诚他们上门的可能性,心里生出一种快意,“许空山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儿子你自己清楚。”
他直呼其名,连孙大娘也不叫了。
陈晚明白,张诚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许空山的事有了眉目。
他猜得没错,听到陈晚的话,张诚快步走进院子:“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孙大花背对着大门,没注意到外面的两人,她虎着脸指着陈晚的鼻子:“大山当然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胡说八道个屁!”
“孙大花。”张诚的声音让孙大花打了个激灵,“你说许空山是你亲生儿子,有证据吗?”
院子里围观的人恍然,自己生的儿子咋还要证据了?
孙大花被问得心里发虚,强撑着没有露怯:“警官,大山是我辛辛苦苦怀了七个月生下来的,生他的时候我遭了老大的罪了,他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说到许空山身上流的是她的血时,孙大花想起有一年下雨天她抱着许空山摔了跤,磕在石头上两个人都流了血,血是能融合在一起的,瞬间有了底气挺直腰板。
“不信你让大山跟我做个滴血认亲,他肯定是我亲生的。”
村里一些人不懂,陈晚还能不知道吗,滴血认亲根本毫无科学依据。
“大家千万别信孙大花的话,滴血认亲和血缘没有关系,莫回去乱试啊。”张诚提醒围观群众。
“孙大花,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张诚的声音在孙大花听来犹如恶魔低语,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
“警官你说啥,我咋就听不懂呢?”孙大花往后退了两步,前面是张诚二人,后面是陈晚他们,孙大花避无可避。
张诚的话犹如冷水泼入沸油,惊呆了院子里的众人。
他真的不是亲生的?许空山望着孙大花,不敢置信中又有着一丝了然。
难怪自从有了许来钱,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就直下,原来不是偏心,而是只有许来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听不懂是吧,我给你解释解释。”张诚掏了张纸出来,“54年快过年那会,你娘家大伯的儿子结婚,取了个城里姑娘,请你们一家去县城吃酒。当时村卫生所的医生跟你说过,你这胎必须好好养,不然有早产的风险。”
“但你显然没有把医生的话当回事,依然一路走回娘家,第二天一起坐车去省城。结果到地方你就开始喊肚子痛,许有财把你送到了县医院。”
张诚每说一句,孙大花的脸色就白一分,时间地点经过他说得一字不差。前面怀孕和吃酒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但县城里的真实经过他们无处了解。
“然后你在医院生了个死胎,你觉得晦气,害怕被人说闲话,于是花了一百块钱,说动邓素芬让她偷偷帮你换了个男婴。”
张诚说着看向了许空山,很显然,那个男婴就是他。
邓素芬是县医院妇产科的一个护士,孙大花做了亏心事,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她吓得跌坐在地,周梅等人的脸色哗然大变。
不是没人怀疑过许空山的身世,但别人家的事,他们再怀疑也不好当面说,再者谁能想到孙大花竟然那么胆大包天。
花钱买孩子,她真敢啊!
“孙大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张诚看着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孙大花,拿出了腰间别着的手铐。
一股腥臊气传来,孙大花腿间出现湿痕,她竟是被吓尿了裤子。
真是丢人丢到王家屯了!刘强妈几个脾气爆的,对着孙大花破口大骂起来。要不是孙大花,许空山哪里会吃那么多苦!
孙大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声不吭地缩在地上,对她狼狈的模样在场的人没有半点同情。
“这种人就应该拉去枪毙!”要是手上有烂菜叶子,刘强妈一准给孙大花仍在脸上,但她没有。
也不知是谁在地上抓了把土,砸到孙大花身上,在青色的棉袄上留下褐色的印记。
“好了好了,大家别打了。”张诚毫无诚意地招呼了两声,说着还往旁边让了让,免得被愤怒的村民殃及池鱼。
泥土溅到孙大花嘴里,她呸呸地吐个不停,张诚这才真正制止了众人。
张诚还有话要对陈晚和许空山说,用手铐绑了孙大花以后赵辉在外面看着,他和两人进了堂屋。
“本来事情没这么顺利的,也是赶巧,我刚去县城派出所就遇到他们接了个案子,有人说他们的孩子被人换了。”
“那家媳妇生之前是去省城大医院做过检查的,确认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结果没想到抱手上发现是个女孩,觉得不对劲,于是叫家里人来报了案。”
兴许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出过事,让邓素芬行事越来越张狂,被抓的时候买孩子那家人的钱还在她兜里,整整五百块。
至于能在大医院做检查的人怎么会疏忽到被人换了孩子,说起来又牵扯出了一通糊涂事。那媳妇夫家有个快二十岁的小姑子,她嫁进来的时候接了婆婆在厂里的班,小姑子不服气,对此怀恨在心。
媳妇发动得突然,当时只有小姑子在家,她借口出去叫人,趁机跑了个没影,被邻居送到医院的媳妇在邓素芬眼里就成了方便下手的对象。
“邓素芬有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她哪年哪月收了多少钱,其中最早的时间刚好跟孙大花对得上。”
对自己的罪行邓素芬供认不讳,张诚查明真相立马赶了回来。邓素芬是主犯,但孙大花是最大的诱因,若不是她,邓素芬也不会鬼迷心窍地犯下大错。
邓素芬在接受审问时咬死了是孙大花主动找上她的,所以孙大花的罪绝对轻不了。
“那山哥的……”
陈晚欲言又止,张诚明白他的意思,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查过了,没查到,实在不好意思。”
毕竟时隔二十多年,邓素芬也是由于初次动手才到现在还有印象,中途的那几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张诚审了无数遍,对于许空山的生母,得到的线索仅有一个名字,李雪。
陈晚默然,这么大众的名字,他见过的就不止三个。
“谢谢张警官。”许空山的神情说不上失落,似乎并不在意能否找到亲生父母。
他马上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岁更不是四岁,早已过了需要父母陪伴成长的年纪。
“我给县城派出所的同事交代过了,让他们一有消息便通知我。”张诚嘴上这样说,实际心里同样没报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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