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盐不进
许空山抱紧陈晚,沉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陈晚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也会想你的。”
许空山关了灯,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两人昨晚不知聊了多久,陈晚被许空山叫醒的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陈晚哼哼唧唧的赖床,脸上传来一股湿意,是许空山拧了帕子在给他擦脸。脸擦完,陈晚的瞌睡彻底醒了。
陈晚没去纺织厂拿布,因为钱国胜上次寄的布料还剩了一些。预考临近,高考的紧迫感日益加强,陈晚不敢托大,缩减了每天做衣服的时间用于复习,暂时不需要太多布料。
回到平安村,陈晚把资料稍作整理,留下两本自用,剩下的全部给复习班的知青送了过去。
见到陈晚送来的资料,复习班的众知青激动坏了,每个人都对陈晚说了不少于两遍的谢谢,有个女知青甚至当场哭了出来。
从七十年代起,关于知青回城的政策就逐渐放松,允许知青们以招工、病退、工农兵学员等各种名义返乡,那些家里条件好、有门路的知青陆续在家里的帮助下脱离了农村,至今没走的基本上不是家里条件不好就是不受家人重视。
指望不上家里,他们获取复习资料的过程无比艰辛,陈晚的行为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由于时间紧张,陈晚送完资料没待几分钟就走了。通过预考才能参加高考,预考的重要性并不比高考低。
截止预考前两日,陈晚一共只做了三件衣服,其他时间均在废寝忘食地学习。
鉴于陈晚上次发生了在高考前感冒导致高考失利的事故,陈前进和周梅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考场。虽然老宅的两个女知青也要去考试,但碍于性别,她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其他知青又不是二组的,不知道靠不靠谱。
陈晚要考两天,提前一天去县城,也就是说要第四天才能回来。陈前进很是纠结,他想陪陈晚去,但他刚接了陈四叔的班,实在走不开。
“我陪六儿去吧。”许空山看了一眼陈晚,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许空山的确都是最合适的人选,自从陈晚正式搬到他那边住,身体一直没闹过什么毛病。
“听说这次报名的比去年还多,招待所够住吗?”陈晚去年上了县高的复习班,借住在老师家里,今年在家复习,周梅担心陈晚没地儿住。
“够住的,镇里帮忙安排了。”这次高考的准备时间比上次充分,虽然参加的人数是有点多,但去掉住宿舍的应届生以及家在县城的,剩余考生数没有超过招待所的容纳上限。
陈晚怕受打扰,特意加钱申请了一间单人房。
“小叔叔加油!”陈晚去县城当天陈勇阳他们要上课,三个小孩去上学之前给他加油打气。陈勇阳把自己那个鸡蛋塞给了陈晚,祝他考一百分。
陈晚把鸡蛋放回了陈勇阳兜里:“我有四个了。”
早上陈晚还在睡,许空山就给他剥了两个鸡蛋,他天不亮去厨房开火煮的。吃完转到隔壁,周梅又给了两个。
陈晚哪吃得了这么多,他让许空山把周梅给的两个吃了,许空山不吃,非说是他考试的好兆头,双百分。陈晚沉默一会,没告诉他预考总分是五百,免得许空山较真再给他煮六个。
“东西都带齐了没?再看看有没有啥落下的。”周梅比陈晚还要紧张,这话一个小时里问了六遍。
“带齐了,没有落下的。”陈晚不嫌烦,周梅问一遍他回答一遍。
“行了,六儿都检查过了,你别再影响他。”陈前进看不下去,拉了周梅一把,“大山,六儿这两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会照顾好六儿的。”许空山把装了陈晚考试资料和换洗衣服的袋子提到手上,在周梅和陈前进的叮嘱声中走出了院门。
两位女知青同他们一路,沿途找陈晚探讨了无数知识点,陈晚见她们手不停发抖,不由得安慰她们放轻松一点,预考难度比高考低,她们去年都通过了,今年一定没问题的。
来自全村最聪明的陈晚的肯定让两位女知青稍微有了点自信,陈晚这话她们不是第一次听,奈何不是从陈晚嘴里说出来的没有安抚力啊。
去县里的车也是镇里安排的,可见领导们对此次预考的重视。
其他村的考生陈晚不认识,但从那些人打量的目光来看,他们应该听过陈晚的名头。
车上有人拿出了资料,或争分夺秒加强巩固或临时抱佛脚,越是抓紧了考前的时光,他们心里的稳妥感越甚。
有没有切实的收获不知道,心理安慰多少是有的。
“陈晚,许空山也报了名的吗?”女知青原以为许空山把陈晚送上车就会走,没想到他跟上来在陈晚身边坐下了,但她记得许空山从来没上过学,应该不具备报考资格才对。
“他没报名,我上次不是高考的时候烧迷糊了吗,我大哥他们不放心,所以……”陈晚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病秧子。陈晚的话让某些人心里生出一丝诡异的优越感。
陈晚浑不在意周围的目光,靠着窗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晚:我好喜欢山哥!
第69章
前往县城参加预考的考生年龄差距最大的有十岁,他们仿佛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年幼者眼神跳跃满脸写着对未经之事的好奇,年长者则表情严肃,仅有最后一次改变命运机会的他们做好了拼尽全力放手一搏的准备。
陈晚本该归属于年幼者一方,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沉稳又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年纪。
车内有两人为一道题目的答案起了争执,很快前后左右的邻座加入战局,八个人得了八个答案,并且均认为自己那个答案是对的。
争执声逐渐加大,陈晚不安地皱了皱眉,许空山面目表情地向后方看去,触及到他目光的人一秒噤声。
妈耶,真吓人!
安静片刻后,有人鼓起勇气叫了声陈晚的名字。题目必须解,万一预考考到了怎么办?
陈晚睡得不沉,他睁开双眼:“怎么了?”
车辆行驶过程中有些摇晃,后座站起来的人扶着椅背走到陈晚身边,把本子递给他:“这道题是我从一本练习册上抄的,你能帮忙看看该怎么做吗?”
练习册是那人从废品收购站淘的,饱经风霜的练习册后面的参考答案早已模糊不堪。
题目是几何变形解析,陈晚读完题目抬起头,许空山默契地把纸笔递到他手中,并在纸下垫了一本书方便他书写。
陈晚随手在纸上画出几何图形,那笔直的线条似是用了直尺,这一手惹来了数声惊叹。
这道题的计算量不大,难就难在中间藏了好几个陷阱。这年头的人淳朴,题目受出题人性格的影响,也相对比较直接,少有特别弯弯绕绕的,因此做题的才没转过弯,但对于陈晚这种经历过各类竞赛题的人而言,难度只能说一般。
陈晚走的不是竞赛的路子,但全民内卷时代嘛,平时作业布置几道竞赛题发散发散思维已是常规操作。
多亏了这半年来的持续学习,陈晚除了原主的记忆,还想起了一些他本人读高中那会学的知识。
陈晚在纸上写下答案,和陈晚得数一致的男人激动地跳了起来。
插曲结束,陈晚却消停不了了,车上的人接二连三地过来向陈晚请教问题,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神,陈晚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预考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他的回答能让他们对明后天的考试多一点信心,那么陈晚愿意尽此举手之劳,权当是用另一种形式为自己查漏补缺了。
行车先后到站,临溪镇面积不小,全镇考生不止一车之数。众人随带队老师前往招待所,出示了身份证明后依次领取房间钥匙。
去房间放下随身行李之后陈晚便到楼下集合,准备等会去看考场。带队老师是从镇中学里抽调的,陈晚觉得很面熟,仔细回想发现对方是原身初中时的政治老师。
政治老师显然没有忘记陈晚这个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他之前在另一辆车上,还没来得及跟陈晚说话。
近五年未见,对比记忆中他苍老了许多,脸上皱纹更深,但笑意一如既往的亲和。
寒暄的内容很简单,被问及复习情况和有没有把握时,陈晚给与了肯定的答案,对方欣慰点头。
五月下旬的气温约莫二三十度,大部分人都穿着短袖,陈晚一身清清爽爽的白衬衫,配合着他出众的容貌与气质,收到了许多人的打量。不是他不想穿短袖,实在是蚊子太厉害,他被咬怕了,宁愿穿着衬衣热一点,也要减少被蚊子咬的几率。
老教室里面的木制桌椅饱经岁月的痕迹,天花板上没有吊扇,窗户开着,有初夏的风从拂过树叶从外面吹进来。
看完考场一行人回到招待所吃饭,老师一再强调最近几天所有人不要单独行动,也切莫贪凉,万一出什么事,影响的可是自己一辈子。
另外晚上别复习的太晚,明天就考试了,说实话,这个时候复习已经没多大用处,不如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以期在考场上发挥出好的状态。
许空山明明不是考生,听得却比谁都认真,他牢牢记住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势必要让陈晚顺利的完成考试。
陈晚心态好,吃了饭和许空山出去晃了一圈,路边有大叔推着白色的冰棍箱叫卖,他扭头看过去,许空山如临大敌:“六儿,老师说了不能吃冰棍。”
“我就看看,又不打算买。”陈晚一个成年人,哪用许空山提醒。
消完食,陈晚和许空山回到招待所。屋内空气闷热,陈晚开了会窗透气,没曾想放进来一群蚊子,手背上被咬了一个包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窗户关上。
招待所有驱蚊的线香,许空山去前台点燃,陈晚挠着手背,埋怨蚊子只咬他一个人。
若是可以,许空山也希望蚊子全朝自己来别去咬陈晚,奈何蚊子挑人,知道细皮嫩肉的陈晚更好欺负,不想在许空山身上白费精力。
陈晚习惯性在蚊子包上用指甲掐了个十字封印,许空山帮他擦了点止痒的药膏,这是他为陈晚调配的,家里的蚊子太毒,陈晚稍不注意手腕、脚踝等暴露在外的地方便会遭到蚊子的摧残。
药膏里面加了薄荷,涂上以后凉悠悠的,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味。
陈晚换了面料柔软的T恤躺到床上,许空山用被子盖住他的肚子,拿了本书帮不耐热的陈晚扇风,让他得以有个好眠的夜晚。
预考当天早上,许空山替陈晚确认了三遍考试用品是否携带齐全,吃过早饭,他随着老师把人送到校门口。
“六儿加油,我在外面等你。”
陈晚踏进学校,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许空山仍在原处向他挥手。
天热,知了在树上吱呀乱叫,看着所有人都进去了,老师招呼许空山回招待所,他们要考两个小时,外面大太阳的,站着干等多难受。
“没事老师,你回吧,我不热。”许空山站去阴凉处,这里离陈晚更近,他守在这比较安心。
老师劝了两句,许空山打定主意要在这等,他摇摇头,独自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考场里的考生们奋笔疾书。陈晚聚精会神地答题,窗外的蝉鸣与周遭的动静被他屏蔽在外。尽管身处在不同的时代,考试的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第一场考的是政治,陈晚将写完的试卷检查了一遍,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多分钟。
考试结束,陈晚交了试卷,带着东西走出考场,他出校的步伐比进校时迈得快,因为他知道,许空山肯定会在外面等他。
果然,陈晚一拐进出校的直线,就看到了门口处那个醒目的高大身影。
下午是史地,两点开考,陈晚睡了会午觉,许空山一点多把他叫醒,免得他睡久了犯迷糊。
“山哥你下午别在学校外面等了,不然我会分心的。”陈晚抱了一下许空山,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最是晒人,陈晚怕许空山给晒中暑了。
“好。”许空山答应得飞快,“六儿你别分心。”
为期两天的预考转瞬即逝,考完最后一科语文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热闹地对起了答案,陈晚没有掺和,自信能通过预考。
连续数日的大晴天让地面异常干燥,脚下的尘土被行走间的风带起,将鞋面染得灰扑扑的。推着冰棍箱的大叔仍在路口叫卖,许空山带着陈晚上前:“冰棍怎么卖的?”
大叔打开冰棍箱:“有三分的、五分的,奶油大雪糕一毛,你要哪种?”
“六儿想吃什么?”许空山转头问陈晚,陈晚其实没打算吃冰棍,但许空山勾起了他的兴趣。
陈晚挑了根三分钱的绿豆冰棍,许空山给了一毛钱,从大叔手里接过找零。
撕开冰棍外包装,空气中的水分子遇冷在冰棍表面缭绕出白色的雾气,陈晚咬了一口,满嘴清甜的绿豆香。路边的小孩见了,馋得拉住家长的手喊:“妈我也要吃冰棍!”
“我看你像个冰棍。”女人拽着小孩走了,小孩一步三回头,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中,陈晚把冰棍给了许空山。
太冰了,冻得他牙疼。
许空山不介意他咬过的地方,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棍吃下肚。
天黑沉沉的,似是要下大雨的模样,风势渐大,湿乎乎的夹杂着尘土的气息。
真的要下雨了,头顶的乌云张牙舞爪地翻滚,陈晚和许空山小跑着回招待所,他们后脚刚收进去,豆大的雨点就在轰鸣的雷声中落了下来。
连绵的雨幕模糊了视线,路上的行人慌乱地四处找着避雨的地方。
“还好你们考完了。”老师看着门外的雨庆幸道,否则这雨要是早几个小时,他们去考场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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