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狸菌
“……”小仙君眨了眨眼,“因为你不要脸?”
温千晓:“?”
沉默片刻,白子游撇开眼,道:“你不想要补天石?”
“补天石这种至宝,谁不想要?本尊……”
“果然。”白子游垂了眸子,嗤笑道,“就算杀了我,你也休想得到补天石。”
温千晓无奈,软声唤道:“阿霜——本尊在你眼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动辄打杀,比丹霞更甚?”
比起丹霞,孽海魔尊着实算得上是大善人了。
“……那倒没有。”白子游态度顿时缓和不少,“你都亲口承认了想要补天石,以前说的种种不过都是虚言,还要如何狡辩?”
魔尊大人裹着被子挪到床尾,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白子游。
小仙君在无名宫里过得其实并不好。看似锦衣玉食,宠爱纵容,实则不过是只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仰仗着自己那点不知何时会收回的垂怜,日日身不由己,时时担惊受怕。
但白子游始终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也不像其他的仙君那般自恃清高,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送了东西便收着,受了委屈只忍着,顶多被逼急了呛自己两句。
来无界孽海当质子也好,被误当成炉鼎补采也罢,他的小仙君似乎从未生出过寻死的念头,仿佛一株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草木,沉默而顽强,不可摧折。
除了想好好活下去,温千晓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温千晓斟酌片刻,道:“阿霜,你跟其他云境仙君不同,什么苦都肯吃,也说过什么都愿意做,却唯独不肯给出那半块补天石。此石与你性命攸关,是不是?”
白子游不安地攥紧了袖子,许久才轻声道:“是。”
温千晓轻叹一口气,暂且放下了得到补天石的念头,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那本尊不要也罢。”
白子游疑惑地看着他。
“补天石是好东西,但本尊拿来并无大用。若要以你性命为代价,不值得。”
白子游怔了怔。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面对补天石能轻易说出“不值得”三个字。虽然只是信口一说,连虚无缥缈的承诺都算不上,但依旧令他心神震颤,心酸不已。
这么一走神,小仙君又被揽进了怀里。
“放开我。”白子游拧起眉,却没有挣扎闪躲,带着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望进他的眼眸里,“我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白露灵草,哪里比得上补天石?”
“自然比得上。”温千晓低笑一声,在他耳畔温柔道,“本尊肉身元神皆不死不灭,六十四位魔将俯首称臣,孽海上下无人敢不敬,唯独身边少一人陪伴,夜夜孤寂。阿霜你说,我要补天石来做甚?”
更何况他自己还有着半块,每年封印一回恶魂之玉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还真犯不着跟这株被云境折磨得焉巴巴的灵草抢石头。
白子游显然被说动了。
他认真思忖片刻,道:“还是有用的。如有补天石相助,你可以杀了丹霞永绝后患,再毁去天堑,将人间收入囊中。这样一来,就是三界无人敢对你不敬了。”
温千晓大感意外。
这小仙君化形总共不满三百年,其中被关了近两百年,剩下的那点时间估摸着被丹霞派来的那两人骗得团团转,居然还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真是不错。
魔尊大人忍不住捏了捏小仙君的耳垂,嘀咕道:“原来是个小坏坯。”
白子游没听清:“什么?”
“咳,没什么。”温千晓耐心与他解释道,“六十四位魔将并非真心臣服于我,西边的那几个就不太安分。只是因为有丹霞在,孽海需要一个与之抗衡的魔尊,所以本尊才能稳坐今日的地位。虽然丹霞不愿与本尊合作,是烦人了些,但特意利用补天石去除掉他……属于没事找事,没必要。”
白子游终于放松下来,放松之余又有一点失望:“你不杀丹霞?”
“若我说要去杀丹霞,你会主动借我补天石么?”
“也不是不行。”小仙君一把拍掉他揉捏耳垂的手,“不过只能借几天,要还的。”
温千晓大笑起来。
要不是前世自己遭了暗算,在除魔阵里受了重伤,得到完整补天石、彻底隔绝万噬裂谷影响之后,丹霞本不该是自己的对手。
“孽海还有这么多魔物要讨生活,只要丹霞不主动撕毁天堑之约,本尊也不愿随随便便去招惹他。不过,若云境出现了一个能与之媲美的高人,还肯放下身段跟本尊合作,那本尊亦不介意提前除掉丹霞。”
白子游点点头,又觉得有点奇怪:“与我说那么细做甚?不怕我说出去?”
“免得阿霜以为我跟丹霞是一丘之貉,心存芥蒂。”魔尊大人见他的态度愈发软和,又开始翘尾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好魔尊,将来也会是个好道侣。”
白子游:“……”
小仙君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顿时紧张起来:“不要补天石,那你、你是真的想与我结为道侣?”
第15章
温千晓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安逸得很。
就在一刻钟前,他又又又惨遭小仙君拒绝,没能讨着一个小道侣。不过好在最后换来了一个为期十年的赌约,勉强算是给小仙君盖了个戳,收进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还行,不亏。
……
一刻钟前。
“做本尊的道侣不好吗?有这层关系在,至少在明面上,孽海无人敢说你闲话。就算是丹霞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谢过魔尊好意。”小仙君捧住搭在自己肩上的白骨手掌,十分轻柔地将它移了下去,拘谨地往后挪了一点,“道侣之事应当更慎重些,不该以这样轻率的缘由给出去。我本来就无处可去,自然会留在无名宫里陪伴你左右,用不着什么道侣名分,十年、二十年……就当是回报了这份庇护的恩情。但我不愿意一辈子留在孽海,若有机会,我想回到青崖山,平平淡淡渡过余生。”
温千晓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白子游口中的机会是指什么。丹霞一死,所有的威胁不复存在,白子游自然能毫无顾忌地离开无名宫,回到青崖山。
而回去的前提,是没有魔尊道侣这个名头缚着。
小仙君想得倒是通透,只不过字里行间透着“用完就把自己扔了”的意思,让魔尊大人稍觉不爽。
愿意主动庇护是一回事,被偷偷利用又是另一回事。
他孽海魔尊从不做亏本买卖。
“本尊要的陪伴不是什么煮酒饮茶,对谈诗赋。”温千晓存心想把人唬得老实些,伸手掐住白子游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缓缓贴近,低声暧昧道,“本尊要的是暖床人,无名无分,你也愿意?”
小仙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神闪了闪,明明白白将“不情愿”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愿意么?”温千晓循循善诱道,“阿霜,你可要好好想清楚,究竟是做与本尊缔结生死契印的道侣,还是……唔?”
一不留神居然让他挣脱了出去。
胆子很大嘛。
“我要是答应了做道侣,与暖床人又有何区别?无名无分,才好回去青崖山。”
“怎么会没有区别?”温千晓诧异,“要是道侣,本尊自然要等两情相悦,才好行双修之事。暖床便不同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比宫里的杂役好上一点点。”
“如果两情一直不相悦呢?”
“那便解了道侣契印,随你去哪里。”
魔尊大人话音刚落,便反应过来,有些震惊地看向他。
只见小仙君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原来你喜欢吃亏?”
“……”
竟让白子游三言两语给绕进去了。
若自己当真要守君子之风,结为道侣后不强迫他,那么不仅要白送几十年的道侣名分给他做庇护,到了时间还得乖乖给人解开契印;倘若自己不是很要脸面的话,那道侣确实不如暖床人,同样是被迫双修,还多了个阻碍他回青崖山的名分。
算得明明白白,半点不吃亏。
安静须臾,温千晓轻笑出声,叹道:“阿霜,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小坏坯。”
白子游见他没有因遭算计而气恼,也跟着弯了弯眉眼,笑起来:“若真如魔尊所言,能一直这么有名无实下去,那结为道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还真是……”温千晓哭笑不得,愈发觉得这小仙君对自己胃口,放跑了实在可惜,琢磨片刻,故作失落道,“罢了罢了,本尊也不想逼你什么,既然你两者都不愿意,那便作罢。不过阿霜,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以十年为期,赌你会心甘情愿留在无名宫,成为本尊的道侣。如果我输了……”温千晓漫不经心地思忖一阵,随意道,“就帮你做一件事,哪怕你想杀了丹霞也行。”
白子游惊得差点从软塌上摔下去。
还有这种好事???
“当真?”
“本尊可以与你立下赌契。”见鱼儿上钩,温千晓不由窃喜,当即咬破指尖,行云流水地划出一串晦涩符文,“若我撕毁赌约,就把手里的半块补天石赔给你,天地作证,不可违背。”
“所有好处都让我得了,那你有什么?”
“喏,碰一下试试。”
白子游依言触碰了那些闪动着鲜血色泽的符文。
赌约内容立刻涌入了脑海。
“今后必须住在宁和殿,尽陪伴之责,不得背叛……”小仙君读着读着,逐渐警惕起来,“还要睡同一张床?”
“赌约里写得一清二楚,除了结契大典与双修之事,你要做的跟道侣一般无二。”温千晓笑眯眯的,像只狡诈的狐狸在拿萝卜钓兔子,“如此十年,赌不赌?”
白子游将那张赌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始终找不出什么错漏,迟疑许久,才道:“我答应你,还望魔尊……”
“错了错了。什么魔尊,太生疏。既然已经应下赌约,以后都要唤本尊千晓。”魔尊大人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似乎笃定小仙君已是囊中之物,变得肆无忌惮起来,逗弄道,“当然,你若愿意唤声夫君也可。”
“……”白子游皱起眉,“赌契还没生效。”
“这还不简单,来。”温千晓捏住他的手指,轻轻一划,将血滴在了符文上,“天地为证,你我二人今日滴血成契,赌约成立,不得反悔。”
符文发出红芒,一分为二,没入了两人的灵台。
白子游摸着眉心,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是没有见过赌契,但是梦泽曾经带他去过一场道侣结契大典,凑了半天热闹,还讨了杯喜酒吃,当时台上的那对新人似乎……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怪怪的。
反之魔尊大人很是满意。
赌契生效,孽海里只要没瞎的都能瞧出白子游带着自己的气息,自会对他恭恭敬敬。
血液与精气相连,对伤势未愈的温千晓来说,写这么一份血契实在消耗不小。他懒洋洋地躺了下去,闭眼道:“我再睡会。”
“等等。”白子游伸出手,冲他摊开掌心,“你不能这么把花糕昧了,还我。”
“花糕?”魔尊大人确实很困,迷迷糊糊想了一阵,呓语道,“明天……明天给你买,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