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狗子:你喜欢过我吗喜欢过吗喜欢过吗?
他老师【冷漠】:没有;
狗子:我不信QAQ
第107章
江懿不知自己这一觉囫囵睡了多久,待再次醒来时,屋外的天已经黑了。
屋内没点灯,看什么都是朦胧一片。他身上锦被太厚重,压得喘不过气起来,连带着内里的衬衣都因为盗汗变得黏腻。
他喉间有些痒,闷声咳嗦了片刻,发现自己昏睡之前额上的滚烫已然退了。
估摸着是这厚被的功劳。
江懿刚撑着床坐起身,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了。
李佑川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盘子,见他醒了时有些惊讶,继而欢喜跃上眉梢:“少爷,你终于醒了?”
江懿动了动唇,只觉得口舌干燥,甚至唇上都干涩得几乎皲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大夫来瞧过了,说少爷是在外头冻了太久,回来又急火攻心……”李佑川将那瓷盘在床头放下,“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修养些许时日就好了。”
江懿敛了眉眼间的疲惫,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李佑川将盛了粥的瓷碗递到他面前:“大夫说不吃太油腻或是辛辣的东西,膳房备了粥,少爷你多少喝点,这样病好得快。”
江懿接过粥碗,浅浅抿了一口,眉眼间的倦怠忽地慢慢消失了。
李佑川刚将桌案上的烛灯点燃,回过头看着他神情似不如方才那般放松,有些担心道:“少爷这粥是不合口味吗?”
不合口味吗?
简直太合口味了。
米粒糯而不烂,放了去核的红枣与桂圆,加了些糖,让粥不至于寡淡无味。
这道粥若是交给外头的食馆做,少不了要再放些驱寒的枸杞。可江懿不喜枸杞,其中便果真没有这道食材。
分明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
江懿微微阖眼,平复下胸腹间又翻涌而上的怒气。
“喊他过来……”他低声道,“让他别装了。”
李佑川微微瞪大眼睛,小声道:“少爷你在说什么呢?阿川怎的听不懂呀……”
江懿把那粥碗往桌案上狠狠一搁,瓷勺与碗壁撞击,发出清脆一道「咔哒」声,吓得李佑川眼皮跳了几下。
他定了定神,面上露出几分愁眉苦脸来:“少爷呀,这,这……”
江懿面色苍白,愈发衬得双唇红润,一双眼中浸着冷意:“怎么?他敢做不敢认么?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
李佑川一张娃娃脸拧巴着,半晌摇头叹气:“少爷,并非阿川与他一起瞒着你,实在是你病中昏睡,大夫说不能空腹喝药,于是阿川试了很多汤羹稀粥,唯独……”
他瞥了江懿一眼,有些尴尬:“咳,唯独裴小兄弟的手艺是少爷能吃得下的。”
江懿眯着眼,半晌有些头疼地扶着额角。
什么孽缘……
“小裴兄弟在外头候着呢……”李佑川小声道,“他总自己念叨着要走要走什么的……少爷你和他吵架了?”
倒是会装可怜。
江懿没回答他的问题,轻声道:“把他喊进来。”
李佑川踟蹰半晌,鼓足了勇气道:“少爷,你先将粥喝了。”
“我不喝……”
江懿看见那粥就想起上辈子的事,心中烧着火似的烦躁:“拿走……”
李佑川看着他态度实在坚决,唉声叹气地摇着头,踱出门去将裴向云叫了进来。
江懿阖眸靠在床板上顺着气,胸口又闷闷地钝痛了起来,让他一时分不清这痛到底是因为生着病,还是因为想起了裴向云。
他眼前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这一世狼崽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湿润而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牢牢锁住背后的一片惊涛骇浪,将最柔软温驯的一面露给自己看。
可上辈子呢?
那双原本应当深情的眼中尽是暴虐与血腥,带着对人命的轻贱与蔑视,宛如十八层炼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当真截然不同,可那皮囊下分明是同一个魂灵。
江懿捏着眉心,脑海中其实是有些混乱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裴向云。
是上辈子那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还是现在这个目光温柔有了人气的好学生?
房门轻轻响了一声,他骤然从回忆中抽离而出,看着那狼崽子拘谨地站在门口,一双眼落在地上不敢看他。
江懿动了动唇,却还未想好该与他说什么。
裴向云似乎看见了那碗被人放在桌案上的粥,轻声道:“师父,粥要尽快喝了。不然要凉的。”
江懿撩起眼皮,声音清冷:“你喊我什么?”
裴向云似乎这才想起两人之间的师生之谊已经断了,脸色蓦地白了三分,声音有些颤抖道:“抱歉,江大人。”
一声「江大人」,似乎一柄利刃般将两人纠缠多年的宿命猛然斩断。
“这粥是你做的?”江懿低声道。
裴向云垂眸点了点头:“江大人病中什么也不吃,我怕你饿坏了身子才想起来试着熬,因为你上辈子最喜欢的便是这道粥。”
他刻意放轻了「上辈子」三个字,似乎觉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
江懿捻着被角,沉默半晌道:“若我没记错,我曾和你说过我不喜欢,要你别再做了。”
上辈子喜欢么?
他是江南生人,喜好甜食,但裴向云这道甜粥却做得蹩脚,根本不能与自己曾尝过的甜粥相比。
可江懿还是说了喜欢,至于喜欢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却不想让这逆徒误会了两世。
他避开裴向云的目光:“你什么时候走?”
裴向云眸色微黯:“江大人,我不走了。”
“你不走了?”
江懿挑眉看向他:“我前一日刚与你说过,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便直接要了你这畜生的命。”
裴向云咬着唇,下定了决心似的从背后取出一条马鞭。
他慢慢上前两步,在江懿面前跪下,把马鞭递给他:“我想明白了。你若是打我便打,是我的错,我都受着,我……”
我就算死也想死在你身边。
狼崽子眼中燃着执拗的火,与上辈子那个固执着要把江懿留在身边的人又多了七八分相像。
“只要你能原谅我,如何惩罚我都行。”
“原谅你?”
江懿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他手中拿过马鞭,以手柄抵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你告诉我,我怎样原谅你?”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裴向云轻声道,“更何况江大人害了我的爹娘,我不是也不与江大人计较吗?”
江懿的动作蓦地有了片刻的凝滞:“你从哪听说的?”
裴向云以为他说中了江懿的心事:“上辈子我在江大人营帐中捡到了一封书函,你亲口承认了因为裴尚修有妻室,害怕他怀有异心才不允他作为俘虏被接回来,而这辈子陇西那俘虏罗耶也与我说起过这件事。”
他眸中似乎带着些许期翼地看向江懿,像是在期待着他惯来强势的老师向自己低头认错,而后这些恩怨情仇一笔勾销,让它们随着上辈子一同化为飞灰,毕竟——
这辈子分明才刚开始啊。
江懿静默地看了他半晌,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双目微弯:“你当真觉得是我害死你爹娘吗?”
裴向云拧着眉:“难道不是……”
“望凌之盟的签订,并非只有我一人负责。”
江懿慢慢从床上下去,看也未看跪在一边的裴向云一眼,赤着足走到桌案边,将那从城登县拿回来的卷宗展开,径直丢进裴向云怀中。
“这是记录了当年会盟时的卷宗。”
兽皮做的马鞭垂在地上,发出「啪嚓」一声轻响:“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在乌斯的二十三汉人俘虏并未悉数放归,仅收到一封从水东涧寄回的密函,上面写着俘虏人数已齐,我才做了与乌斯人签订盟约的决定。也是直到几日之前,我才知道那时接回来的俘虏少了八个人。”
“没有俘虏人数无误的密函,我断然不会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又怎会因为他有妻有子便将他狠心舍弃。连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我都会心软捡回陇西,我以为你能懂,我怎会……”
我以为你再如何混账,也是会懂我的,也不会认定了我为一己之私弃他人于不顾。
他牵着唇角自嘲般地笑了下:“罢了,你又不会信,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向云一双眼死死地从那卷宗上的字掠过。
他看见了那行明显被人篡改过的笔迹,又将那卷宗翻来覆去读了三四遍,仓惶道:“怎么可能呢?我分明……”
“裴向云……”
江懿忽地开口喊他,声音沙哑而带着几分悲哀:“原来这就是你上辈子叛逃的原因吗?这就是你将我掳回去百般折磨,致死的理由吗?”
多么可笑……
他用六年去焐这被千百人指摘的学生,到头来却抵不上一句旁人的离间。
六年的心血与温情,尽付诸东流。
自己先前是愤怒多于失望的,而此刻满腔的怒火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死一样的悲哀。
他以为裴向云会懂的。
“师父,我不知道……”裴向云似乎还未能将这消息消化完毕,下意识地又换回了先前的称呼,“我真的不知道,若我知道……”
若自己知道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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