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凭什么被剥夺自由的是他,凭什么要和心悦之人兵戎相见的也是他?
纱衣人的血喷溅在他的脸颊上,却又被泪水冲淡了,变作一道道血痕。
他抬眸看向江懿的方向,唇边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师父,走啊……”裴向云喃喃道,“别看我了。”
他不知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或许是想看见那人愿为了他而留下来。
可江懿面上的犹豫也只有一瞬,继而带着那几个汉人商旅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出口赶去。
作者有话说:
裴·欲擒故纵·打小算盘·向云:老师会不会留下来呢QVQ;
他老师:转身就走
第115章
纱衣人的胸腔急促起伏着,撞上裴向云的目光后忽地刺耳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表了忠心,就不会被你的新主子怀疑吗?”
她看着裴向云愈发阴沉的脸色,嘴角扯出一个丑陋的角度:“你会下地狱,司掌万物的神会惩罚你这个叛徒,你会万蛊噬身,元神俱灭,将至亲之人屠杀殆尽,你不得好死!”
裴向云悚然而惊。
这段话他曾听那被俘的乌斯将军说过,那时只当做罗耶的胡话,如今看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真的会嗜杀成瘾,会伤害挚爱,会不得好死。
裴向云猛地箍住纱衣人的脖子,将她蒙面的面纱揭下,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孔。
裴向云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你还知道什么?”
可女子却施施然阖眼,口中喃喃着不成句子的话。
在她看来,入灵蛊到底还是成功了。纵然眼前这药引子不知为何失了控,却仍保有了被种下蛊之后该有的特点。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湮灭于虚无之中:“那是万蛊之王,除非你身死,不然永远无解。你会带着我最得意的蛊度过余生,成为天地难容的恶鬼。”
裴向云愣愣地看着她胸膛失了起伏,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歪歪晃晃地站起身。
那喝了人血的血池中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越靠近,额角便愈发疼了起来。
裴向云终于知道为何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会时不时感受到这样的闷痛了。
因为自己身体里也有一只如此丑陋的虫子。
他一口气哽在喉中,不上不下的憋得他胸口闷痛,想也没想便从一边的篝火中拾了根柴火扔进血池中。
那簇火焰在与血池接触时骤然烧得更热闹了,很快便燎至整片池面,不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就好像将这一池子人血养的蛊虫烧尽后,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体内那只也不复存在了一样。
裴向云腿脚仍发软,路过那群面露痴傻的村民,慢慢攀着从井口吊下的软梯回到了地面。
外面月色浅浅,照在干枯的蒿草上,为眼前景致平添几分凄凉。
那些劫后余生的商旅们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地面上的空气,在瞥见裴向云时却不约而同地闭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江懿正与他们说着些什么,眉眼间被月色镀上了一层温柔。
他看着那人安抚其中两三个年龄尚小的少年,心底的无助慢慢被放大。
老师有平步青云的坦途,有千万人的爱戴与尊敬,有光风霁月,有无限的以后。
而他呢?他有什么?一颗如烂沼泥泞般难缠的所谓真心吗?
江懿还会遇见很多爱他的人,可自己却只有老师一个人。
他踉跄着向江懿走去,短短几步的距离宛若天堑,让人难以跨越。
“今晚暂时先住在这村子里……”江懿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和那些商旅道,“明日一早便送你们回旁边的城中。”
商旅们原本还不好意思走,毕竟无论如何害怕,裴向云到底是救了他们的命。
若见了救命恩人像见着鬼一样倒是很不礼貌。而现在江懿让他们走,他们立刻如获大赦,连忙起身散开。
江懿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裴向云身上,见他走得实在费力,向他伸手道:“走吧……”
“脏的。”
裴向云指了指自己那沾满了血的手:“你不喜欢。”
江懿垂眸看着他连指尖都发抖,轻叹一声,径直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是一块烙铁落入掌心,灼得他心神恍惚。
这一世狼崽子也长得比自己高了。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江懿道,“别杵在这儿。”
他说完,眉眼间多了几分揶揄:“还是说,方才我丢下你走了,你眼下在记恨我?”
裴向云如梦方醒,连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
怎么会记恨你?
犹豫只是因为自己身体里好像住着怪物,怕看见老师提防质疑的目光。
他……与寻常人不一样。
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他动了动手指,想从那人手中挣脱出来,却被江懿用不容置喙的态度又扣了回去。
一边的房舍恰巧开着门。江懿也懒得再向前寻那老妪的屋子,带着裴向云直接进了屋中。
后院放着一个装了水的木桶,江懿将人牵到木桶前,把那只仍想躲着的手强行按进了水里,仔细地清洗干净裴向云手上的血迹。
清水中慢慢氤氲开一片淡红色,他刚要说话,手背上却蓦地落下了一滴水。
他抬眸,裴向云慌忙转过脸不敢看他。
“怎么了?”江懿难得这样温柔地与他说话,“为什么哭?”
裴向云摇摇头,分明声音还哽咽着,可却仍嘴硬:“我没哭……”
江懿轻笑一声,不再问他,把他的手从水桶中捞了出来,而后将就着这染了血的水简单将他脸上的血渍擦去。
待最后一丝血渍擦净,他轻轻拍了拍裴向云的脸颊:“回去歇着吧。”
裴向云蓦地抬眼:“你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江懿反问他,“问你会告诉我吗?”
“我……”
他确实不太想告诉别人。
没有谁会在中了蛊之后广而告之,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正常,他身体里有一只虫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因为这只虫子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他不想看见别人异样的目光。
江懿看着他面上纠结而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便向屋中走去:“就知道你不愿意说。”
“不是的,我……”
裴向云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其实如果他问的话,自己是一定会说的。
他这样别扭着跟在那人身后回了屋中,却踟蹰着站在房门前不愿进去。
江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靠坐在那草垛搭成的「床」上看向他:“愣着做什么?你不累么?”
裴向云的声音很低:“我在外面就好。”
他生怕自己又突然发了狂,控制不住地伤害了身边的人。
江懿的脸色倏地垮了下去,眉眼间多了几分不快:“让你滚过来就快点。”
裴向云听着他的话,到底还是没忍住,慢慢挪到了他面前。
江懿扬了扬下巴:“谁允许你这样站着跟我讲话的?”
裴向云慌张「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在他身侧跪下,却不想那人捉起自己那受伤的手:“疼吗?”
“不疼的。”
他的目光落在江懿脖颈间那已经发红泛紫的五指印上,心脏被人紧紧揪了一下似的疼着,几欲令他窒息。
“我其实是想和你讲我记起来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想讲给你听。”
想告诉你我上辈子并非真的自愿要杀那么多人,只是实在身不由己。
他不想以此来洗白自己,却希望让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印象稍微好一些。
哪怕只有一点呢?
江懿微微侧着头看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向云鼓足了勇气,颠三倒四地将自己的梦境与方才冲破桎梏的记忆一股脑地告诉了他,继而低下头,等着那人对自己的审判。
知道他身体里被种了蛊虫后,说不准江懿会顺手把自己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毕竟方才在洞窟中,若他没及时从那魔怔的状态中醒来,老师的刀估计已经递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越想越难受,低着头跪在那人身前,觉得一切言语都是徒劳。
半晌,那人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继而轻轻抚过他的额角。
“裴向云,你要知道。”
江懿望向他的目光很平静,像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与他谈心一样:“不管你身体里有没有那只蛊,上一世因你而死的人终究还是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裴向云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被人宣判结局后还是不可遏制地难受起来。
“但是……”
江懿轻声道:“上一世的时候我便在想,你先前分明也没疯得那样厉害,为何最后我们会走到那般境地。”
裴向云没听见他对自己的责难,骤然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疼吗?”江懿问他,“那只蛊?”
裴向云想摇头,却发现绝望而悲恸的情绪已然决堤,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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