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鹿
“明日我便走了……”他继续道,“你在此处养伤,伤养好了就回陇西去。张老将军精力大不如从前,你从旁帮着他些,他也能好过点。”
裴向云怔了下:“你这就要走了吗?”
他以为老师至少会等自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再走,没想到两人还未相处多久就又要分开。
江懿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每天都闲得没事做。”
“我知道的。”
裴向云扣着他的肩的手却仍下意识地缩紧:“只是我以为还会等几天。”
他还有很多话想与老师说。先前总以为将心思剖白是件很羞耻的事,可如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发现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往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等我回燕都以后要将先前没处理的事处理了。”
算算时间,既然坊间已经传出洪文帝病重的消息,那「鱼」应当已经养得够肥,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咬「饵」了。
而为了防止消息传到陇西打草惊蛇,裴向云必须快些将身体养好了,这样他才能稍微放心去处理燕都的事。
裴向云不知道老师在算计自己什么,只一心一意地不让怀中人淋雨。
两人一直用这样别扭的姿势走到了下榻的地方,还未分开,便听见一道低哑的男声从旁响起。
“白日我都看不见你,可想死我了……”
江懿眉头一蹙,刚想说话,便听见衣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是女子的娇嗔。
他侧眸看去,发现身侧是后院的一处储物间。
大抵是府中婢女与家丁平日暗中生情,这会儿耐不住寂寞来此处偷/欢。
那两人不知外头屋檐下站着晚归之人,以为偌大雨天只有自己这鸳鸯一对,行事愈发放肆起来。
江懿听着那男人的粗/喘声有些脸上发烫,轻咳一声,拽了下裴向云的衣袖:“走了……”
裴向云舔了舔唇,眸色发黯,心中那一隅被搁置许久的肖想再次顽强地露出头来。
江懿指尖碰在裴向云手腕上,忽地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动了动唇刚要说话,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抚上他的腰。
“裴向云……”
他黑了脸道:“松手……”
裴向云这会儿又有点像蛊虫未被祛除时候的那个人,不听话也不说话,固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全然靠着一脑袋上头的热血。
江懿冷笑,也不惯着他,径直在狼崽子手腕上狠狠一掐。
原本他正陷在旖旎的情愫之中,被怀中人猛地泼了盆凉水,裴向云这才彻底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清醒了过来。
他有些手足无措:“抱,抱歉,我……”
江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拢起衣领率先向屋中走去。裴向云咽了口唾沫,稍稍眷恋片刻方才两人的亲密接触,继而灰溜溜地跟在那人身后回去了。
夜色已深,大部分人应当已躺下歇息。江懿被裴向云在怀中护了一路,眼下身上倒是没怎么被雨水淋湿,可裴向云倒是成了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连带着发梢都在往下滴着水。
说是落水狗倒更合适些。
他抿了口热茶,看着那逆徒犹犹豫豫地捏着衣角不肯换衣服:“你又琢磨什么呢?”
“我……”
裴向云瞥了眼门口,小声道:“师父,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想换个衣服。”
“你要换就换,我出去做什么?”
江懿非但没出去,反而径直翻开了桌上的文书,将旁边的灯盏点燃,让屋中的更添几分亮度。
看得更清楚了。
裴向云垂眸半晌,不甘心道:“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不合适?”
江懿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方才外头心里想什么,真当我不知道?这会儿开始和我讲不合适了?”
裴向云自知理亏,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解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
他每解一点,便抬眸看老师一眼,却发现任凭自己如何在意,可在江懿面前就和空气一样,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书卷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江懿专注地看着其上的文字,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一眼。
裴向云有些泄气。
老师到底喜欢什么?
难不成真的喜欢宋辰那种……风流倜傥但学富五车的浪/荡公子?
看着关雁归陆绎风和宋辰,这几个与老师关系匪浅的人似乎都带着点这种气质,裴向云便越想越自卑。
他觉得自己怕是天生对诗词歌赋不感冒,哪怕眼下已不排斥,但能逃还是要逃,非要他学这些东西不如把他押去再坐几个时辰的天牢。
好在身上包扎的细布没被雨淋湿。他身上有伤,不能沐浴,只将就着简单擦拭了下,待换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却发现先前坐在桌案边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裴向云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
自从他在地府走了一遭后,表面上看着他似乎与常人无异,但其实心中到底有多自卑他比谁都清楚,于是格外害怕老师说走就走,又将自己一个人丢下。
他无头苍蝇似的在屋中乱转了片刻,刚下定决心要去找江懿,门却被人轻轻推开。
江懿手中端着个汤盅放在桌上:“喝了……”
裴向云下意识道:“今天的药已经喝过了。”
他实在被那李大夫折腾的药苦得难受,每次看见那一碗深黑的汤药便唇齿发麻。
“不是药,是姜汤……”江懿没好气道,“方才找见个没睡的小厮给熬的,喝完滚去休息。”
裴向云将那汤盅盖子打开,姜汤带着几分辛辣的气息扑面而来,灼得他心中暖烘烘的。
他想了想,用那汤匙舀了一勺姜汤递到江懿唇边:“师父,你也淋了雨。”
江懿「啧」了一声:“拿走,我不喝。”
“你喝一口……”裴向云小声道,“你本来就体寒,上辈子……”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咳一声:“上辈子你也总是手凉,冬天都是我给你焐的。”
江懿动了动唇,话还未说出口,汤匙便趁虚而入。
“好了……”
裴向云见好就收,就着那柄汤匙将剩下的姜汤都喝了,装着没看见老师想要杀人的目光。
江懿微眯着眼,发现这逆徒现在倒像是大彻大悟看开了,不再像先前那样偏执,可好像也多了些从未见过的顽劣性子。
倒是稀奇……
如同一樽被人仔细上过釉彩的雕塑终于将外壳剥落,露出其下原本的模样。
“坐,和你说点事。”
房中的窗未关,一帘春雨闯入室中,他这才觉出几分寒意,还未起身去关窗,裴向云已经先一步将窗关上了。
江懿拧着眉看他:“你这样我真的有点不习惯。”
“为什么不习惯?”裴向云问他,“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好。
是都太好了,好的跟个正常人一样,让自己这个驯了两辈子孽畜的人一时间真的有些不太适应。
他其实有心问裴向云到底在喜欢自己什么,可临到嘴边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矫情显得太自作多情,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没有,别多想。”
江懿捏了捏眉心,将自己写好的一封书函递给他:“你去了陇西,将这封信交给张老将军,他看了便知道要怎么做。”
“好……”裴向云接过那封信,“我呢?”
江懿轻声道:“届时我会将你在渝州做的一切禀告圣上,让他给你在陇西封个一官半职。若我猜的不错,最小也要是个校尉。”
校尉?
那岂不是和关雁归一样的位置?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离老师近了些?
裴向云心中莫名有些惊喜:“可我觉得我没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这是师父教给我的。”
“你以为要你白做这个校尉吗?”
江懿瞪了他一眼:“授你官爵你便接着,我自有安排。”
“那……你呢?”
裴向云那双深邃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其中的担心:“燕都不太平。”
“我知道……”江懿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差事也不简单,稍有不慎还是要送命,你若是怕了现在与我说,折子还没送出去,你有机会走的。”
“又是让我走。”
裴向云轻叹一声:“都说了我不怕,你怎么还是不信?”
“这回没人给你回魂,死了就是真死了。”
江懿见他面上带着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这样对你,你竟还不恨我吗?”
“你是我老师啊。”
裴向云似乎听见他问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你救了我,又授我诗书,报答你是应该的,怎么会恨你?更何况上辈子我做过很多错事,眼下我还要谢谢师父不怨恨我。”
“行,你走吧。”
江懿垂眸继续看桌上的书卷,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裴向云依言起身要回里屋休息,刚走了两步又听那人道:“等一下……”
他刚转过头,一抹微凉的触感便覆上了额头。
裴向云蓦地愣住了,有些不敢动,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可这亲密接触没持续多久,江懿便将手拿开了。
“嗯,没烧。”
江懿垂眸看向桌上的文书:“回去吧……”
裴向云轻声道:“师父,其实我想和你一起的。”
“裴向云,你多大了,非要跟别人待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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