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星露
小皇帝冲她弯弯眼睛,重新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
织荷呆愣了半晌,迟钝地去抚鬓边冰凉的海棠,实物的触感告诉她这并不是一场梦。
织荷如梦初醒。
心跳如鼓的同时不免困惑,小皇帝这么晚出来是做什么呢?
当然是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啦!
兰昭仪居住的长乐宫近日里清冷的厉害。
这位绿眼睛的兰昭仪入宫才不过几日便得罪了圣上被禁了足,在宫里伺候的也都是些人精,见兰昭仪失势也不免怠慢。
深夜里长乐宫的主殿依旧亮着灯火,这被冷落的异国妃子端坐在梳妆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长长的黑发。
那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守夜的人不尽心,早就睡死了过去,来人身量轻巧,走路也是无声的。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阿丽莎满眼都是哀怨的春情:“陛下可总算是想起奴家来了。”
姜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进门摔了个跟头。
他咳了一声,很不客气地坐在阿丽莎身边:“在孤身边就不需要装成女子模样了,你不累吗?”
慕心幽幽地笑起来,望着一身黑衣的小皇帝:“臣妾以为陛下会更喜欢女子。”
姜迟心说那也得是真正的女孩子吧。
那双绿眼睛从少年细白的颈项缓慢而旖旎地上移,落到那枚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的蓝色耳坠上。
这宝石无论成色还是工艺都是顶级的,想来寻它的人也是颇废了一番心思。
男人像是被那颗在灯火下也极为璀璨的宝石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不由自主地伸手要去触摸那冰凉的切面。
少年及时挡住了那逾矩的手指,凉凉地望着他:“是不是孤待你太好,好到让你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慕心顿时惊醒,猝不及防看到少年冰冷的眼神。
慕心脸色剧变。
“不,不是。”他跪在地上抱住了姜迟的小腿,“陛下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黑衣的少年懒洋洋地交叠着双腿,瞧着男人脸色苍白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腿,饶有兴致地晃了晃,却被人抱得更紧。
“陛下,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了。”慕心低声喃喃着,好像生怕姜迟还要走。
小皇帝扯开绯色的唇角,笑了一笑,他本来生得肌肤雪白,这玄黑色的衣服一穿,更显得露出来的皮肉在辉煌灿烂的灯光下都好像裹着一层莹润透白的釉质。
“那是怪孤冷落你了?”
要不是姜昀和席观月两个人绊着他,他何苦要大半夜做贼似的过来。
如果日日召见的话,恐怕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护城河里的鱼食了。
“不,没有,只要陛下还愿意来,我就心满意足了。”慕心缓缓将脸贴在了少年的小腿上。
真的好像小狗。
两根瓷白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抬起了男人的脸,小皇帝色若春花的眉目在刹那间凑近,好像一个绮艳而诡异的梦境。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只要是陛下的要求,我都愿意。”慕心滚动着喉结,瞳孔不自觉放大。只要小皇帝高兴的话,就是杀了他也没有关系。
“陪我去一趟碧霄宫吧。”
少年微微侧过头,泛着一点凉意与微甜的水红色唇肉覆上了男人的唇心。
柔滑的舌尖掠过排列整齐的贝齿,在慕心的唇上舔了舔。
慕心觉得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功夫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好狗狗。”少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狐狸似的狡黠微笑。
第159章 暴君(十三)
自从周贵妃逝世, 碧霄宫就被上了锁,彻底成为了整个皇宫中的禁忌之地。
远远地望着,像是一座森然的鬼楼。
姜迟缩了缩脖子, 小心翼翼地踩在了覆着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的地上。
朝堂之上熟悉的冰冷目光好像又出现了。
针刺一般叫姜迟不由自主地竖起寒毛。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刮过, 惊了小皇帝一跳,下意识回过头:“慕心!”
跟在身后的男人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掌, 低声道:“我在。”
姜迟咽了口唾沫, 努力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硬汉形象:“孤才不是因为害怕!”
慕心很恭顺地点点头。
被宠坏了的小皇帝拧起眉, 总觉得慕心只是在敷衍自己,提高了一点声音色厉内荏道:“鬼神之事都是虚话!孤从来不信这些!”
慕心点点头,略带着一点缠绵意味地用指尖挠了挠姜迟柔软的掌心, 他凑近了小皇帝敏感的耳垂, 说话的时候温热气流激得少年微微发抖。
“陛下好厉害呢。”
“我真的, 很仰慕陛下呢。”
这人, 这人也太会挑他喜欢的话说了。
姜迟耳朵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枚冰蓝色的宝石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少年反射性抓住了慕心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 在这阴惨惨的天色里微妙地蔓延出一丝暧昧。
小皇帝偏过视线匆匆往前走了两步:
“儿女之事以后再说, 现在重要的是调查孤母妃的事。”
他三两步走到了碧霄宫紧闭的大门前,早已剥落了不少金漆的雕花大门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把沉重的铁锁上甚至还结满了蛛网。
没有锁的话,光凭人力好像根本打不开吧。
姜迟沉吟了一秒:“要不我们还是试试看能不能翻窗进去吧?”
慕心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温柔:“陛下可以让我来试试。”
嗯?
姜迟睁圆了一双蓝眼睛,惊恐地看着男人挥手做刀稍微运气劈在了那蒙尘的铁锁上。
“咔哒”一声, 铁锁落在了地上。
姜迟整只狐凌空炸成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战战兢兢地看着平时总是“陛下长陛下短”的人依旧挂着一脸温柔的笑意, 慢慢地擦干净了手上的飞灰,笑意盈盈地扭头问姜迟:
“陛下,怎么了?”
姜迟沉默……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有点僵硬地扯开了唇角:“没,没事,你有这技能,早说啊。”
感觉要劈碎自己的颈骨都不费吹灰之力啊。
还穿着女子宫装的男人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望着姜迟笑道:“要是陛下弄脏了手就不好了。”
姜迟讪讪地迈进宫室:“你还真是够贴心的。”
这句话不知道又戳到慕心哪个点,回身又抱住了瘦瘦小小的少年,很幸福地微笑起来:“只要陛下愿意,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小皇帝用他柔软的爪子拍在了慕心的脸上,用力推拒着他的怀抱,可可怜怜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等一会儿回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当年周贵妃自缢而死的地方在她的卧房。
传说中怀着怨恨穿红衣而死的女人死后一定会化作厉鬼。
姜迟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这不是灵异本这不是灵异本,到头来还是哆哆嗦嗦,慌得要命,生怕有鬼从哪个阴暗的地方蹿出来。
偌大一间宫室已经有十余年没有人来过,整间宫室里散发着一种腐朽的霉味,混着被脚步惊起的灰尘,呛得小皇帝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泪眼汪汪地捂住了脸,同慕心站在了当年周烟姝死去的地方。
从绣着金丝百鸟图的锦绣床幔和黄花梨木的桌椅用具可以看出之前的主人应当过得很好。
这里的时间似乎已经停滞了。
梳妆镜前还放着仍旧华美的珠宝首饰,柔软纱幔随着寒凉的夜风而微微地摆动,若不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霉味和灰尘,这里似乎还随时等着主人回来。
当年周烟姝一死,先皇以哀悼之名将碧霄宫彻彻底底地封死,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因此里面的东西也保存得十分完好,或许可以从里面寻找到一些线索。
梳妆台上放着一副发黄的旧画。
时间过了这么久,姜迟生怕用手一碰纸就碎了。
他长久无言地望着画纸上的美人。
画中人眉眼款款,笑意温柔,宛若三月里江南飘落的一场细雨。
正是周烟姝。
姜迟愣愣地同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对视了一会儿,鼻尖蓦地一酸。
画绢旁写着一行情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落款是姜琛。
是先皇。
这幅画是先皇留下的手笔。
小皇帝呆呆地瞧着画上的母亲,睫羽上蓦然凝结了亮晶晶的水珠。
慕心伸出一只手,带着一丝眷念地蹭了蹭小皇帝绯色的眼眶。小皇帝这时候不骂他僭越了。
慕心听着小皇帝强忍着哭腔,闷闷地说道:“母妃离世之前,孤以为孤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皇位更是离我远之又远。”
“那时候没有姜昀,也没有席观月,我只是想以后成年了出宫到处去游山玩水。”
小皇帝指尖都在抖,被慕心握进掌中的时候凉得好似一块冰。
然而这个动作似乎提醒了小皇帝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在人前流露出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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