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傅铭则说:“我这就去找此地县官来, 让他连夜去翻案卷。再有,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派下捕快,去四方打探。”
白争流点头。傅铭果然叫了人,按照两人商量的那样吩咐下去。
眼看县官领命去了,傅铭叹了口气,说:“行了。争流,你我便先歇息吧。今日在外,你怕是累得狠了。”
白争流对此未置一词。不过,翻案卷这种事原本也需要熟悉的人去做。捕快的任务,也不是旁人随随便便能代替的。他无法在这两件事上插手,可不是就只能睡了?
两人就此歇了下来。傅铭在床内,白争流则在外。二十八将被摆在床下,伸手就能拿到。
若是以往,两人或许还要有所亲昵。但今日,傅铭说的没错,他的确困倦……眼睛闭上,没一会儿,白争流就睡着了。
傅铭看着他的睡颜,反倒颇有辗转。
他几次略略抬头,朝窗口方向看去。
要去把册子收起来吗?——傅铭一再自问。
他暗恼自己被县官叫走的匆忙,只以为能很快回来,没想到就陷在宴上。更没想到,白争流会在那个时候赶回。
等到护卫来报,傅铭惊出一身冷汗。连进行到一半儿的酒都不愿喝了,赶忙回到自己和白争流的房中。
落在旁人眼中,这大概又是一项“九王爷对那个刀客一往情深、颇多爱重”的证明,只有傅铭自己知道……
他到底枕了下去,没再爬起。
以白争流的警觉,一旦下床,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虽然傅铭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说清”。毕竟,白争流与他半斤八两。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心虚。
……
……
一觉睡到天亮。
白争流睁眼的时候,傅铭还在睡。
他早晨惯是起得要晚一些。在京城的时候,九王爷就不爱早起。皇帝纵着他,特许他无要事就不必上朝。后来和白争流在一起了,傅铭也一直是晚睁眼的一个。
他未在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提起刀,出门洗漱。
期间,他从窗侧几番来去,始终没有给上面的册子半分目光。
一直到傅铭睁眼,册子都安安生生摆在案上。
他一眼看去,心头的紧绷彻底放下,又有些好笑。说到底,那只是一个话本而已。自己之前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恐舆卌怕可笑。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顶着黑眼圈的县官就侯在一边。
他们抱着案卷,面儿上却没有半点对九王爷突然下令,扰得自己不得安眠的怨念,而是带着隐隐兴奋。
翻案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能以此换来一个“桃城官皆勤而爱民”的评价,岂不是非常划算?
有这点在,县官们不单单按照傅铭的吩咐,翻看了近三年的所有失踪报案,甚至跃跃欲试,把前面八年、十年的,都看了一遍。
这会儿,白争流和傅铭一边吃饭,县官们一边给他们汇报。
白争流吃得很快,又安静。和他习武、行路的习惯一样,一切动静都很轻。傅铭那边,倒是时不时有小厮伺候。端个碟子,取个新碗。
县官们嘴巴里说这事儿,眼神则止不住往这两个人身上瞄。
怎么看,怎么觉得九王爷和那个刀客完完全全不搭。谁能想到,两人非但能坐在一张桌边,还能睡到一张床上。
说来,一年之前,两人还是敌对关系呢……
想到当初沸沸扬扬的传言,县官有些走神。不过,在同僚的声音里,他又迅速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近几年里的失踪案都被说了一遍。而在县官们振奋精神,准备继续汇报的时候,那个江湖人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擦嘴了。
白争流说:“余下的不必再讲。”
县官们一愣,旁边正在戳破汤包、研究里面有多少汁水的傅铭同样一愣。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来,白争流略有无奈:“你们便不觉得,以两个月前为节点,那之前,是有人失踪,可数量远远不及现在?再有,他们失踪的地方东南西北皆有,而到今日,虽然也有人去北山、南岭,但没了最多人的,还是东面。”
也就是桃花潭所在的方向。
傅铭想了想,说:“仿佛是如此。”
白争流说:“那便要看,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
傅铭说:“你说的是。”转头,往县官们的方向看去。
县官们连忙拱手称“是”。傅铭等了会儿,见他们不走,便问:“还有什么事?”
“……”县官们尴尬地走了。临走前,倒是告诉白争流与傅铭,捕快们已经派了出去。
这会儿天色尚且蒙蒙亮。如果来回得快,捕快们也许还能赶上白争流与昨天那位前辈的会面。
刀客轻轻点头。等到县官们离开,他也提起刀,准备在城里转转,也算探听情况。
傅铭叫住他:“不是说正午吗?怎么走这样早。”
他疑惑。白争流听着,微微笑一下,说:“你不是还要再睡?”
傅铭咳一声,摸摸鼻子,说:“我也不是那样贪懒之人。”
他想稍稍纠正一下自己在情郎眼中的形象。没想到,听到这句,白争流只是微微摇头,说:“昨夜你没有睡好。”
傅铭瞳仁骤然缩小。
他看向白争流,眼里有探究、审视——他终于还是发现了吗?昨天自己的动静,到底让他有所察觉?与这些真正的江湖人相比,自己还是太排不上号了。
他想着这些,眼神中的含义之多,让白争流有些许疑惑。
他想了想,还是给傅铭解释了句:“你今早起来,明显比旁日疲惫。”
傅铭脑子里的“嗡”声没了。他咳了一声,说:“大约是认床。”
白争流没有在意这个解释,简单地点点头,就说:“我出去了。”
他提刀就走,动作干脆利落,看不出半点在意。
傅铭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些疑惑。
不过,想到白争流历来洒脱。如果他有什么问题,不至于憋在心里。所以,眼前的状况,要么是白争流真的不觉得有事。要么……就像是他昨夜想的一样,他与自己有同样的心虚。哪怕察觉端倪了,照样不敢和他挑破。
傅铭心头微微冷静。半晌,他打一个呵欠,果真是转头去睡了。
备礼这种事,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做。案卷方面,县官们会去查白争流提出的疑点。出城的捕快,那就更不是傅铭能插手的。左算右算,这个时候,他可不是只能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重头戏”做准备?
心里没了担子,这一觉,傅铭睡得极好。
再说白争流。他出了县衙,眼前面对的,正是喧嚣的早市。
刀客融入其中,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
他的打扮,明明与寻常百姓格格不入。但是,在人群中走着走着,他的步态、神色,都逐渐与周围人一般无二。
无人在意人群中多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哪怕有人短暂地留意到二十八将,下一秒,他们照样能挪开目光。
白争流走了一会儿,找了个茶楼,在其中最通风敞亮的地方坐下。
有小二上来,给他擦桌子,问他要什么茶水。
习武之人,胃口是小不了。白争流前面虽然吃过一顿了,但这会儿他不但要了茶,还要了颇多吃食。听得小二眉开眼笑,连连说:“得嘞,这就给您拿上来。”
白争流瞥他一眼,脸上还是那副微笑,说:“你倒是个灵巧性子。”
小二眼前一亮:这句话后面,应该就是赏钱了吧?
果然,他眼前的客人已经把手伸到怀中,像是要掏东西了。
小二的眼睛愈发明亮。这时候,又听白争流问:“正好,有一件事,我想朝你打听。”
小二连忙“哎”了声:“您说。”
白争流知道,后面县官们也会和自己汇报结果。但来都来了,他也不确定捕快们什么时候能到。为之后在高人前辈面前能说出一二,这会儿,他问小二:“两个月前,城中可有出事?”
小二一愣:“两个月前?”来这儿的人,不都是问一个月中如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傅铭:逐渐理直气壮.jpg
第341章 古代武侠(5)
虽然惊讶, 但小二还尽心尽力地回想一番,再对着白争流开口:“要说两个月前,那城里是有几件事。”
该说这种茶楼伙计每天与人打交道, 茶楼本身又开在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城中许多状况,捕快都不一定有他们了解得清楚。
眼看白争流掏出来的碎银分量不轻, 店小二近乎是绞尽了脑汁,也想把这份钱赚到。
他脑子也真的机灵。一边说, 一边把自己想到的事情排成几类。喜事,丧事,意外之事。前者和后者, 白争流都是听一耳朵就过去了。唯有中间那样,让他的眉尖轻轻拧起。
当时也有人失踪。后来证明, 对方是被潭水淹了。
这事儿白争流已经在案卷里看过。不过, 小二压着嗓子, 给他补充了些细节。
“人出了家门第一天, 他娘就梦到她儿站在一个全是水的地方, 让他娘找人去救他。但那会儿啊,他弟弟做了主,说他娘就是心思太重,怎么能梦到她儿出事呢?因这话, 倒闹得老人家觉得自个儿是真的不好, 竟然那样想自家儿子。”
白争流皱眉,说:“这说法倒也不算错。”
小二“嘿嘿”笑了两声,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紧跟着, 嗓子又压低一点, 说:“那之后, 原本说三天能回来的人, 到第五天都没回来。他娘是彻底坐不住了啊,跟着梦里的动静,找到了桃花潭。然后要死要活,说自家儿子就在那边,一定要让人去捞……这一捞,倒是真找到了人。结果呢,又被一帮地痞给讹上了!”
白争流一怔:“地痞?”
他脑海里浮现出几个一样被报了失踪,只是并未在桃花潭旁边出现,又因平日作恶太多,用县官的话来说,“被人堵在哪条路上打死了都不奇怪”的名字,心中一动。
小二果然说:“那伙儿人,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臭名昭著。”说了几样百姓被欺压的事儿,“每回被抓进去几天,再出来,却还是那副德性——总归,捞尸这种事儿,没什么人愿意干。唯有那伙儿人,正在赌场输了钱,于是提出来,若是吴家能凑出二十两银子,他们就下水。”
白争流皱眉,“二十两……”
“这可不是缺了大德吗?二十两,够她一个老太太过十几二十年了!说句难听的,这是要人的棺材本儿啊。吴家的二媳妇儿当即就不乐意了,说这笔钱,应该给她儿子找好先生,上好学堂。嘿,我看吴家二儿子虽然不出声,但他也是这意思,只是让自己媳妇儿顶上。”
白争流没接话。
小二继续激情评价:“不过要说啊,这二儿子一家的打算,也不算多大的错处。要是一两二两,他们不愿意出,城里的人怕是要戳他们脊梁骨,但二十两,实在过分了。
“他们这么僵着,慢慢的,反倒是那帮地痞更急,赌场还在找他们要债呢!又过了五六日,他们终究是扛不住,自己降价了。但也就是这五六日,吴家老太太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人也没之前那么清醒。
“往后,就是吴家和地痞各退一步,出了五两银子,把人捞起来,好好埋了。那之后,还有人看到几个地痞去买酒肉。只是没等他们在做什么,人也没了。”
白争流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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