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他想起今晨,自己从白争流哪儿听到了诸多话音。
刀客说,他心头有傅铭。
刀客说,他过去对傅铭喜爱的事物不慎了解,但他日后会去学习。
他那么郑重认真,如果不是傅铭知道白争流同样对顾邈有意,他或许就相信了。
但是,白争流近些日子始终在学棋。而会下棋的,的确不只是顾邈,还有他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争流的确是为他而学?
这些念头,让傅铭心脏一阵狂跳。
这时候,顾邈终于意识到:“傅大哥?傅大哥?你不欢喜吗?”
他看着沉默的傅铭。
疑惑、不解,种种情绪涌上顾邈心头。
他眉尖拧起许多,有许多猜测,但他一个都不想相信。
奈何傅铭不言的时间实在太长,让顾邈也终究无法接受,要问一句:你不想答应?难道你刚刚是骗我的,其实你还惦记白大哥?!
他就要开口了。
可在那之前,天山派的小弟子霍然回头,朝旁边的一丛花树看去。
他眉眼之间染上厉色,呵道:“是谁?!”
谁听到了他和傅铭的话?他们虽然要与梅映寒、白争流摊牌,可毕竟不曾开口! 更别说,傅铭还是一副犹豫态度。
顾邈难以想象,如果傅铭不与自己一心,只由自己去与师兄讲明,那他会落入怎样的难堪境地。
而这时候,他又倏忽得知,自己和傅铭前面的话音被人听到了。
顾邈大步朝前踏去,也顾不得芍药丛中的花刺了,直接一手将花丛拨开,露出后面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是心情很复杂的一天
总觉得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第362章 古代武侠(26)
“哗啦”一声, 茂密的花枝分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后方的青年。
顾邈,加上他身后走来的傅铭都是一怔。他们心头浮起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不认识……
顾邈的面色依然紧绷着, 傅铭却骤然松一口气。
他没法说。刚刚那一瞬,听到顾邈的呵斥声, 他脑子完全“嗡”一声,所有思绪都一同炸裂。他没办法告诉顾邈, 甚至没办法告诉自己,自己当时的想法,竟然是:难道是争流。
争流也许听到了自己与顾邈的对话, 也许会知道自己对这一年来的评判。
这个念头,让傅铭几乎挪不动脚步, 同样让他难以理解:对白争流, 自己哪里来的这样深重情意?……疑惑冒出来的刹那, 像是在回答自己, 傅铭脑海里浮出许多自己与白争流相处的光景。
傅铭思绪一空。
抱着满腹疑问、满腹惊惧, 他看顾邈往前。身体完全是僵硬的,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直到花枝后的人影露了出来,傅铭这口气才算喘出。
他沉默地庆幸、沉默地陷入疑思。这时候,顾邈又是气势汹汹, 问:“你是谁?!”
那青年没有回答。
他看起来甚至比顾邈、比傅铭更加惊惧。整个人面孔上都呈现着一种慌乱, 身体颤抖着朝后仰着,不住地摇头。
这副做派,惹得顾邈微微一愣, 嘀咕:“咦?看起来不太对啊。”
他身后, 傅铭要冷静许多, 在那青年身上的发现也更多。
他的目光从青年绝对不算廉价的衣衫上滑过, 片刻后,落在青年的面孔上。
傅铭觉得熟悉。可他在记忆里搜寻,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对方。只是此人的眼睛、鼻子,又让他认为,虽然自己没见过此人,可某个与他眉眼相似的人,应该给自己留下了颇深印象。
比如——前面刚刚见过的梁郡守?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火柴,将一个很不清晰的猜测骤然点燃。傅铭瞳仁骤然颤动,不可思议地叫道:“梁俊安?!”
他曾经在京城中见过的青年,梁郡守口中他正在寒山寺苦读的独子!
傅铭下意识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测。可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那青年蓦地打了个哆嗦,那张消瘦的、连面颊都凹陷下去,与傅铭记忆中全然不同的面孔上呈现出鲜明的恐惧。那之后,青年一骨碌爬了起来,当着傅铭与顾邈的面,踉踉跄跄地朝前跑。
顾邈下意识去追。
这是一件不付吹灰之力的事儿。那青年状态太糟,他甚至不用跑,往前两步就直接抓住了梁俊安的后领,将人掼在地上。
青年“咚”得落地,却并未因此气馁。在顾邈与傅铭眼皮子地下,他竟然又要起、又要跑。
顾邈问他:“你方才听到多少?!”
梁俊安全然没有理会他。
顾邈说:“喂!说话!”
梁俊安还在专心逃跑。
顾邈:“不要装傻!你到底——”话音出来的瞬间,他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园子边缘方向。
肉眼见不到人,但顾邈好歹是天山派出身。虽然比不上白争流和梅映寒,但和普通人相比,他同样算是耳聪目明,此刻道:“有人来了!很多人!”
傅铭眉头瞬间皱起。电光石火之间,他意识到:梁俊安的状态明显不对。只是要拿这话去试探梁郡守,他多半也是不理的。除非,人人都知道,他已经亲眼看了梁俊安的现状。
傅铭当机立断,对顾邈说:“你走。”
顾邈咬咬牙。他还想说什么,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顾邈只好绕开些,站在前面那棵花树后面,看着那些郡守府的人因傅铭的存在愣住、大惊失色。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有点不合时宜的想法:怎么又让我躲起来?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顾邈匆匆将这想法压下。
刚刚梅映寒找来的时候,是他自己有意隐藏了气息。加上梅映寒寻人心切,心情焦躁,又太过信任傅铭,于是忽略了周边的动静。归根究底,一切缘于他自己,也怪不到傅铭头上。
现在,他一个江湖人,的确不好掺和官场上的事情。傅铭要他离开,其实是保护他。
顾邈说服了自己,再打眼去看,傅铭已经在和找人的下人问,梁俊安到底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人为难——他们也是万万想不到,公子竟然正好撞到傅铭眼前啊。
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不过,这么一大群人都变哑巴了,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傅铭,梁俊安身上真的有问题。
……
……
一盏茶工夫后,傅铭、梁郡守坐在了一间稍小的花厅。
梁郡守的脸色都是白的。傅铭看他片刻,语气还是显得温和,说:“我看安郎的模样,可是得了梦魇?……京中仿佛也有这种事,当时是寻一名太医开了方子。我这就写信回宫,找那太医把方子要来。或者,让他本人来也是行的。”
这其实是一项很没诚意的提议。毕竟天高路远,太医真要过来,不得花费三两个月工夫?而依照傅铭见到的梁俊安现状,他很怀疑对方还能支撑多久。
但也是这个提议,展露了他对梁俊安的关切。听得梁郡守面皮抽动一下,良久良久,长叹一口气。
他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偏偏有那么个孽障。”
傅铭说:“安郎敏而好学,年纪轻轻就有了乡试名额……”如今正是太平年份,人口增加,读书人的数量同样增加,官位却没多少变动。这么一来,科举上的关卡也严格许多。要参加乡试,可不是当了秀才就行的,还得考进前两等。被卡在这一关十年、十数年的都大有人在,相比之下,梁俊安尚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有资格走入乡试考场,可不是十分优秀?
在原先,这话会让梁郡守满面骄傲。可现在,却只让他灰败的面色更加难看。
傅铭的话音逐渐轻了下去。但是,他的目光依然直直地落在梁郡守身上。
他必须知道梁俊安的状态,知道那个如今看起来疯疯癫癫、不理外物的青年究竟有没有可能听到自己与顾邈的对话。而梁郡守此刻展露出来的犹豫、踟蹰,甚至包括一点没有明说,但已经在举止中显示出来的,对“希望九王爷莫要追问下去”的哀求,都一律只当不见。
在他看似温和,实则坚定的态度之下,梁郡守长叹一声。
他还是实话实说了。广安府的好大夫,乃至整个乾郡中有名望的行医,都已经被找来一遭,却都没有用处。如果九王爷真能叫来御医,也许会有转机呢?
梁郡守说服了自己,这才开始娓娓说来。
“此前并非有意欺瞒九王爷,”梁郡守道,“在此之前,那孽障的确是在寒山寺读书。”
时人是有这样的传统。家中富贵,不能苦读,便去山中。
寺里有师父准备得粗茶淡饭,也有同样就苦读的同窗好友。所有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日日都有读书声。偶尔这些秀才还会斗一斗文章,摸清楚自己与旁人还有什么差距。
梁郡守年轻时也有这么一遭。所以,对儿子提出是寒山寺,他是很赞同的,认为文人正该如此。
可如果他提前知道儿子会变成今日的样子,那就算扼着他的脖颈,他也要说:“不行,不可去!”
“……只是读书之时,不知怎地,遇到一个,唉,一个戏子。”
傅铭眼神晃动一下:“戏子?”
梁郡守说:“我原先不曾知晓,还是府衙中有人去听戏,回来告诉我此事!说那孽障不是在读书吗?为何又去了梨园。我起先不信,可还是让人去查探。这一查,就真的探出来,那孽障不光听了戏,还花了大价钱,当了那戏子的入幕之宾!”
说到最后四个字,梁郡守的脸色近乎扭曲了。是,人人都有爱色的时候。但梁俊安一旦中举,等待他的是多好的前途?他们这种家庭出身,梁俊安根本不用和寻常举人一样九品乃至不入流的小官熬起。他自然会给儿子铺就一片坦途,到时候,梁俊安娶妻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梁俊安不爱淑女,不爱大家闺秀,却是喜爱了一个戏子。
那甚至是一个男人——不,也幸好是一个男人,不会怀孕,不会带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踏进郡守府大门。
想到这里,梁郡守的面色终于略有和缓。他干巴巴、快速地说完后面的话:“我自是大怒,将他带回。可那日之后,他便成了现在的样子。一天天的,不做正事,满心都是再去找那个戏子。最先防备不及,倒是真让他跑了几次。现在,”梁郡守冷笑,“他还拿不吃不喝威胁起人来了!整日都神神叨叨,嘴巴里光念着那戏子的名字。唉,九王爷,真是见笑。”
傅铭从梁郡守这里提取到了关键信息:难怪梁俊安变成前面那副鬼样子,原来是不吃不喝。又整日神神叨叨……嗯,别是读书太久,读疯了吧?
这事儿并非没有先例。当然了,傅铭不会这么和梁郡守说。
在这个嘴上骂着,心里却还是担忧的父亲面前,他露出的只是安抚,说:“我这就写信,有护卫快马加鞭,几日就能送回京城。”
梁郡守听着,面色中露出一抹颓然,说:“那便多谢九王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今晚那一更or明早的更新就能到一些捉奸剧情了()
第363章 古代武侠(27)
从花厅出来, 外间立着一个身姿俊挺、气度飒然的青年。
见到对方的时候,傅铭的心先是提起了一瞬,而后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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