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提起这些,艾德里安的中心思想是:你别在意。学马术的人都有这么一遭,我自己也有经验。过段时间,一切照常。
但法伊特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面颊抽搐一下,半边面色落在阴影当中,嗓音很低,说:“抱歉。”
艾德里安失笑:“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法伊特却没再开口了。他先是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管药剂,想一想,又干脆把从鸢尾花城走时魔法商店老板给的所有药品都取出来,看着是要塞在艾德里安怀里。
艾德里安眼皮跳了跳,哭笑不得,说:“哪有这么夸张?你收着。”一顿,对上法伊特坚决的目光。
艾德里安无奈,改口:“好吧,咱们一人一半。”
法伊特看起来还是不想答应。但艾德里安态度坚决,法伊特就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两人在分药上花的时间很短,重要的是上药。
法伊特知道,曾经完美治愈了自己的药剂一定同样能治好公爵身上的所有伤。但艾德里安的裤子和伤口粘在一起,如果直接喝药,谁都不能确保“衣服长在伤口里”的可怕情况不会发生。所以两人达成一致,还是先把伤口袒露出来。
艾德里安把这个任务交给法伊特。
一来,要是法伊特就在一边干看着,他恐怕能熬死自己。二来,这也算是从两人年幼、年少的时候保留下来的习惯。
母亲不明的私生子在公爵家里待遇颇糟,下仆出身的棕发男孩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从认识彼此开始,就在兰顿庄园中报团取暖。给对方上药这种事,从小到大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到这会儿,艾德里安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他还主动提出:“去河边吧。”要是在营地处理,血腥味难免会引来魔兽。虽然不论是他,还是法伊特,都不会惧怕这点小麻烦。可毕竟烦人,白天已经很操劳了,夜晚需要好好休息。
法伊特闻言点头。他先把猎物收起来,再回头,就看艾德里安撑着地面,预备自己站起。
法伊特的眉头又皱起来。
他没说话,就那么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往前,一把把公爵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的时候,艾德里安抽了口气。却也仅仅是惊讶,还笑着说了一句:“也太突然了。”
讲话的同时,把手臂勾在骑士脖颈后面。
前面和魔法商店老板说的话都是真的。对公爵来说,骑士是他仅存的、最重要的家人。两边多亲近都很应该,换做法伊特受伤了,艾德里安一样会对他的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艾德里安的呼吸落在法伊特下巴上,法伊特脚步停顿一下,才继续往前。
在溪水旁边,骑士又要拿出卷轴。不过这一次,艾德里安制止了他,自己搓了一个火球出来,浮在一边照明。
法伊特动作微顿,恍然:公爵是真的已经安全归来了。
他不用长期准备大量魔法卷轴。绝大多数日常中要用到魔法的地方,艾德里安自己就能做到。
与他最亲近的,就是火元素和木元素。前者来自兰顿家族的血脉,后者大约是艾德里安母亲留给他的力量。
时间前推十多年,“艾德里安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是两个孩子讨论最多的话题。当时艾德里安十分神往,总期待有一天,母亲会突然出现,带自己离开。
是在往后,从家庭教师那里学习了大陆上的种族构成,得知“银发金眼的生物只有传说中的精灵,此外就是一些被魔法人为地改变了样貌的人”后,艾德里安才不再提起。
这都是从前的事了。
年轻的公爵坐在溪水旁边。水流冲刷,让他腿上原本干涸的血迹化入其中。
一片流淌的红色里,法伊特小心翼翼地隔开伤口附近的布料。
艾德里安垂眼看他,觉得法伊特恐怕用上了他最大的谨慎和仔细。要知道,骑士先生面对自己的伤口,可没有这样轻手轻脚。
他踩了踩法伊特的靴子,叫对方:“你也没必要一直待在水里吧?不冷吗。”
法伊特的目光仍然落在艾德里安的伤口上。艾德里安模糊地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吞咽的动静。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在想什么,法伊特又不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行尸,要以活人的血肉作为食物。
思绪正动,就听骑士回答:“不冷。”
艾德里安嘴角撇下一点。他怀疑这又是法伊特的自我惩罚,但要是直白说出来,谁知道法伊特会不会把后续的惩罚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另辟蹊径,说:“快点给我上药。”
法伊特点头。他手上极稳,将药剂打开,瓶子轻轻侧过,里面的药水就流淌下来,落在艾德里安的伤口上。
一瞬间,艾德里安感觉到法伊特之前和自己提过的“暖流”。像是浸泡在温泉当中,魔法元素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活泼来靠近自己。
“砰”的一声,原本只有人头大小的火焰炸开,成了半个人身那么大。
艾德里安咂舌,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滚烫了不止一倍的热度里说:“我已经好了!法伊特,咱们回去吧。”
法伊特应了一声“好”。
但他仍然半身浸泡在溪水当中,没有起来。
眼前还是公爵皮肤的颜色。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洁白。
水流冲刷在这一刻像是失去作用。法伊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能不露怯地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法伊特:好难
艾德里安:我们是家人,家人^_^
第444章 西幻(15)
艾德里安没有察觉不对。
他还在很专心地担忧:“总不能一直这样。伤药是有限的, 而且效果这么好的药,用在这种事情上堉歙,还是太浪费了。”
虽然早前已经听法伊特说起过药剂的作用, 但耳听和眼见从来是两回事。再说,依照法伊特的“前科”, 艾德里安有理由怀疑对方夸大了药品作用,目的则是让自己不要担心。
如今这些想法被打破, 他开始认真计划:“要不然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减少每天骑马的时间。但也不能完全不锻炼了,总还是需要时间才能恢复……法伊特?”
心不在焉的骑士被叫道, 身体一僵,转头看向公爵。
艾德里安说:“我不骑马的时候, 就由你带着我走吧。”
他说得轻松、随意。毕竟在公爵阁下眼里, 这实在不是大事。艾德里安知道, 不光是自己把法伊特看做家人, 法伊特对自己也怀揣着同样的感情。他相信, 法伊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拒绝自己。
念头刚冒出来,艾德里安就见法伊特面上露出一抹迟疑。
银发青年近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不过紧接着,法伊特给了他解释:“不如直接缩短赶路时间。这样一来,也可以多休息。”
艾德里安哭笑不得, 说:“还有什么好‘休息’的?我已经‘休息’够久了。”
他这么说了, 法伊特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空间。
棕发骑士闷闷地“嗯”了一声,牙尖重新咬上伤口。刺痛传来,让他脑海里那些不该存在的旖旎思绪散去许多。
可等疼痛散去, 一切便又卷土重来。
对法伊特而言,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
等到吃完晚饭, 艾德里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留下他一个, 最先是打定主意,只盯着火光。可到后面,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朝公爵偏了过去。
他看着公爵紧闭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愈发完美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公爵唇上。
法伊特近乎能看到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张开,露出其中洁白的牙齿,一张一合,叫自己的名字。
“法伊特……”
棕发骑士身体一震,从幻想世界被拉回现实。
他面前不远处,艾德里安正在沉沉困倦里睁眼,看着端坐着的骑士,用自己能用到的所有意志力,问他:“唔……你不睡觉吗?”
法伊特喉咙更干了。他低低地、轻声地回答:“睡。”
而后,看到艾德里安露出满足的笑容,还朝他伸出一只手。
法伊特愣神片刻,才低头,让自己的手与公爵的手交握。
原本以为夜晚已经足够艰难。可到了白天才知道,一切仅仅是开胃菜。
从清晨到晌午,这段时间,艾德里安还是用在自己的马上。可到了下午,他主动上了法伊特的马。
法伊特站在马匹旁边,看看悠闲地咀嚼着草叶的老伙计,再看看上面的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还催促他:“法伊特,怎么了?快一点。”
骑士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身而上。
他提前调整过盔甲,艾德里安又是没穿什么装备的法师。两个人的重量虽然还是有些超过,但也算在马匹的承受范围之内。
艾德里安和法伊特计算:“等到明天,咱们就把马交换……法伊特,你在听吗?”
棕发骑士回神,轻轻“嗯”了一声。
他鼻尖就是公爵银色的长发。只有他们两个的场合,艾德里安照旧不会戴上兜帽。法伊特便感受到丝滑的发丝在自己的鼻尖、嘴唇上摩挲,再意识到,后者恐怕自己有意为之的结果。
法伊特再度感到了痛苦。他拉住缰绳的手背上满是鼓起的青筋,偏偏艾德里安对此毫无所觉,甚至往后靠了靠,预备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怀中多了一具温暖的身体。有一瞬间,法伊特近乎觉得公爵与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但在艾德里安侧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棕发骑士明白了,自己不应该想太多。
对公爵而言,自己已经非常特殊了,而他不能、不该僭越。
的确,很多贵族女性身边的骑士,会同样兼任她们的情人。但法伊特知道,在公爵眼里,自己不是那样的存在。
沸腾了整整一晚的心情在这一刻平息,他重新直起身体,低声说:“阁下,我们要走了。”
艾德里安“嗯”了一声,随后说:“等到了城镇,你可不能再这么叫我。”
名义上,兰顿公爵已经死在一年半前。无论乔纳林家为什么会对他下手,能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不想看到还好好活着、意志清晰的艾德里安。
顺利回到王都之后在众人面前露面是一回事,提早泄露自己要回去的消息是另一回事。前一种情况下,乔纳林家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接受现实。后一种,却无疑是给他们回去的路增添困难。
法伊特明白这些道理。他轻轻点头,算作答应。
艾德里安不算满意,又说:“菲斯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忘。”法伊特说,“艾迪,我都记得。”
他们这会儿说的,是两人少年时相互起的别称。当时法伊特曾经带着艾德里安,在王都的街道上穿梭。不被允许出现在社交场合的私生子少年由此开始接触世间百态,也因为当时的一些经历,才能在后面继承爵位的时候不露怯。
艾德里安终于笑了。他放松、舒服地靠在法伊特身上,目视前方,说:“在和我说说你找我的时候的事。”
法伊特抗拒:“没什么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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