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观澜”咒骂,说父母果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男修冷笑,说:“你也配。”
这一幕按说只有一家四口在场。但发疯的大儿子身体里,偏偏还有另一道意识,这会儿正在踟蹰:我是应该因为“父亲”总算摆出强硬态度而觉得舒爽呢,还是应该因为自己明显没有好下场而担忧呢……想了半天,得出结论,答案应该还是后者。
观澜提着心,等到了大能夫妇对自己的处置。
认真说来,他们对长子也算是够意思了。即便到了这会儿,也没有要长子的命。而是找了一个地方,把他囚禁起来。
甚至哪怕被囚禁了,长子也并不缺衣少穿。大能夫妇提前布置下法阵,让其中诸多器物可以自行运转。锅子每天定点出现热腾腾的饭菜,就连清洗方面的事也不必长子动手。
毫不夸张地说,除了不能修行这点,长子的囚禁生涯,过得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观澜放心了,体内的另一道意识却无法安心。
先是继续咒骂,不过没有人理。
而后是打砸东西,但有阵法在,摔坏的东西总是很快复原。
接着是不吃不喝,扬言要把自己饿死……观澜心说,你在这儿立决心,也没有人能听到啊。再有,不出他所料,有几个人能在自己肚子饿极了,面前又有饭菜香味的时候忍住?
可能有些人能做到,但长子绝对不算其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了下去,长子最终还是安分了下来。
他开始对着空气哀求,说自己只要能出去,往后一定让爹娘省心,绝不再伤害弟弟。
观澜觉得他是真心的。不过这份真心,不一定能维持多久。
也无妨,反正大能夫妇听不到。
长子就这么过上了哀求,哀求一段时间之后又有了怒意,发泄完怒意之后继续哀求的生活。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成了青年,成了中年。这时候,一样奇迹发生了。
兴许因为真的吃了太多灵丹妙药。即便是在被关押的时刻,都没入口五谷杂粮。日复一日的浇灌,终于让长子体内那个巨大的漏斗下方有了薄薄一层边缘——客观来说,没多大用,最多能让灵气在他体内停留那么一炷香工夫。
但即便是一炷香工夫,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突破了。
因这项突破,长子振奋不已,回忆着父母早年与自己说过的零碎字句,开始修行。
然后成功走火入魔。
观澜:“……?”
观澜:“……”
观澜无言与对。
按说眼下结果其实并不让人意外。首先,长子回忆起来的修行法门根本不对。就算普通人那么修行,也很容易让好不容易吸纳的灵气走岔道。
其次,以他的心性,说得难听点,让他一辈子当普通人反倒是一种保护,起码不会有入魔的机会。不像现在,稍有一点儿灵气,情况就不对了。
长子身上的变化,被灵阵返向大能夫妇。
时隔多年,大能夫妇终于再度来看了儿子一趟。不过这一回,他们看向长子的目光已经平静如水。
两人没有避讳地在观澜面前谈话。观澜从中听出几个细节,首先是此类走火入魔的情况对大能夫妇来说十分罕见,但也并非不曾听闻。而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种事一旦出现在修士身上,就要酿成灾祸。所以,各大修真门派、家族往往会在修士入魔之初就将其斩杀,绝不留下后患。
观澜听着,眼皮莫名一跳。他有预感,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伴随这个感觉得,还有一阵高高低低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呼唤……他想仔细去听,“自己”已经满目仇恨,说:“哦,你们终于还是要杀我了。就”
这一句话,不光拉回了观澜的意识,也让大能夫妇有了反应。
原本的平静出现裂痕,看来他们其实并不像是表面那样已经放下。
的确。没有见到如今的长子时,他们可以要求自己忘了这个儿子,只当次子才是他们唯一的骨肉。但一旦看到了,过往种种涌入脑海。大能夫妇心情复杂,到底无法下手。
他们商量一番,决定下来。
过往要杀入魔修士,所为不过阻止他们祸害一方。但自家长子是什么状况,他们难道还不清楚?能杀鸡宰羊,都算他有一把理齐了。更多事,从前的长子做不到,入了魔的长子照旧做不到。
想通此节,大能夫妇重新加固了一遍长子住处的阵法,随即离开。
两人身后,长子不甘的声音久久回荡,却也再也做不出其他事。
往后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要说不同,也就只有在长子四十岁、五十六岁的时候,他所在的山庄里前后又多了两个人。
他们修为不太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入了魔的修士。
长子最先还去问了他们的状况。得知两人出身与自己相差无几,都曾经是某门派、某家族的得意子弟。后来却因修行不当,走火入魔。又被不忍看孩子赴死的长辈送到这里,说是他们相信大能夫妇布阵的能力。
观澜心想:嗯?这是把这儿当成专门关押入魔之人的场所了啊。
长子则道:“呸,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其他两人纷纷应和。
可以说,刚刚来到庄子的时候,他们都与长子有过一段交情。但后来,发现自己确实无法离去,几个同样入了魔的修士开始看彼此不顺眼。
山庄隔三差五就有打斗发生,好在灵阵得力,并没有人因此受伤。
又过了十多年,长子自然老去、离世。他吐出最后一股浊气的时候,外面正传来响动,是又有魔修被送来了。
随着长子闭上眼睛,观澜的意识也沉寂下去。
他仿佛听到有人问自己:“你不甘吗?怨恨吗?”
观澜莫名,心说:不甘什么?怨恨什么?
平心而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彻底把自己与长子分开看待。对方的一切愤怒怨恨,在他眼里都是无趣生活中的戏剧。
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吵人,但日子平淡到了一定程度,有一点热闹都显得不错。
再说,长子那德性,最多和后面来的几个魔修相互祸害。其他人,却是碰都碰不上的。
大约是他这些心思被那个询问的声音听到了,对方沉默,观澜没再听到对方的声音。
倒是捕捉到了其他动静。像是从遥远的地方来,叫着“澜哥,澜哥”。可惜的是,观澜依然没有听清。
他又被拉了下去。
这一次,他是一条蛇。
因为长了金色的鳞片,在落入陷阱之后被猎户放走,大约是认为他有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嗷……T T
观老板:(摸摸头)
第680章 故乡(94)
灵蛇在溪水旁边自照。
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片, 漂亮!
光秃秃的脑门……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同样光秃秃,除了鳞片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躯干……果然还是缺了点什么吧!
眼神从欣赏一点点转变成嫌弃。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身体, 灵蛇调整心态,决定多用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别的不说, 至少鳞片是真的很漂亮。
这么看了一会儿,又有了其他心思。
虽然不记得从前, 只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天生地长的蛇,但他还是决定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好呢?——这个问题冒出来的瞬间,一个名字也从他心头浮现。简简单单两个字, 观澜。
“嘶嘶”。
灵蛇吐着信子。
观澜,顾名思义, 看江海波澜。
只是他面前仅仅是一条平缓的小溪。其中也没有波澜, 仅有他自己的影子。
这让灵蛇觉得有些不搭。但细细琢磨, 又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名字。再说, 观澜, 观澜……多念几遍,他开始觉得,这大约就是与自己最搭配的名字。
好,那我就叫观澜。
有了这个决意, 他只觉得心神一振。有什么东西变得轻飘飘的, 如果他是人,这会儿大约已经在笑。
有了名字的灵蛇决定去捕猎。别看他身量不大,但得益于灵活的身姿, 迅捷的速度, 灵蛇从未有过饿肚子的时候。
果然, 这天出门不久, 他就看到一只在草丛中吃东西的云兽。
饥饿感涌了上来,灵蛇再度发出“嘶嘶”的动静。云兽却还不曾察觉,仍然在专心致志地嚼一株仙草。
灵蛇的脑袋转向仙草方向,模模糊糊地想:哦,这也是好东西……思绪在脑海中过了一番,他正要出击,忽而听到林子深处传来的一声咆哮。
云兽受惊,直接跑掉。观澜不太高兴,但估摸一下,觉得自己是没机会抓住云兽了,干脆向着咆哮发出的方向行去。
他心想,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打扰我吃东西!
这一看,嘿,竟然还是个熟人。
眼前与大虫搏斗一番,一身伤血,虚弱地靠在树干上的,不是前段时间放走他的猎户,还能是谁?
观澜在他身边转了转。原本听到有东西过来的动静,猎户立刻露出紧张神色,要挣扎着起身。但在发觉来者是观澜后,他的动静弱了下来,依然紧绷着,却没有之前那样鱼死网破的意思了。
一人一蛇,两双眼睛对视。半晌,观澜离开了。却不是直接走人,而是心说:你放走我一次,我也放过你一次。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恐怕不是被我放掉就能活命的。罢了,我送佛送到西,好蛇做到底,给你治一治伤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来到前面遇到云兽的地方,从中咬了一株长得颇好的草,带到猎户身边。
看他去而复返,猎户原本显得紧张。但在发现灵蛇带了东西给自己之后,猎户的紧张一点点成了惊讶。
好歹是在山上长大的,他一眼看出灵蛇给自己的是一味治伤止血的草药。而手上这一株,又明显长得格外好。
他心念一动,记起从老人那里听来的山精报恩之说。怀着复杂心情,猎户将草药三口两口嚼掉。而后,他明显觉得,一股暖意从自己胃部涌出,通向四肢百骸。
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猎户的惊讶由此转为震撼。他近乎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偏偏不远处倒下的大虫在提醒他,自己的记忆都是真的。他的确受了重伤,觉得自己几乎死掉。这个时候,来了一条金蛇。
猎户一个翻身,端端正正地朝观澜拜下去,口中说:“多谢蛇君救命之恩。”
观澜歪头看他,总觉得眼前场面,包括猎户的话都十分熟悉。但要说自己在哪里听过,又想不出答案了。
也无所谓。他自觉还清了猎户的人情,就要离开。偏偏正要走,就被猎户拦住。
赶在金蛇升起警惕,认为“你莫不是要恩将仇报,将我捉去”之前,猎物快速开口,言道蛇君大恩,自己无以为报。当下有的,也只有前面那头大虫。蛇君若是不嫌弃,可以用那大虫果腹。
观澜:“……”也不是不行。但这么一算,自己岂不是又欠了猎户一笔?
灵蛇大人心情复杂地走了,猎户同样恍恍惚惚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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