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你忘了?”那道声音“嘿嘿”笑了笑,“我是你的心魔啊!”
心魔!
两字一出,恍若雷霆劈开黑暗。周身场景转瞬变化,观澜的意识不再落在自己的灵台上,而是又回了云间海上的云笼!
那道影子再度从他身边滑落,活物一样流淌到他脚下,又不断往前,很不合理地从笼缝隙中溢了出去,又在笼外一点点抽身、变长,化作两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烛九与龙淮南!
按说影子已经离开,不应该再在观澜耳边发出动静。事实却是在见到两龙的同时,观澜耳畔重新有了声音,是:“你再不动手,他们可就要动手了!等到他们讲你带回,观澜,你还有第二次逃脱的机会吗?!到时候,你被困笼中,他们倒是自由自在!听一听,那个时候,他们会说些什么?”
声音落下,像是有一只手在观澜背后猛地推动,让他来到笼边。
正与烛九的满脸厌恶相对。
烛九:“魔龙!你可有反思?若非你一意反抗,越少主怎会身死?!”
他神色,龙淮南就显得平静很多了,有条有理,说:“这哪里是观澜反抗的缘故?”
烛九“啧”了一声,用很不理解的表情看他。
下一刻,龙淮南就解除了好友的误解。他唇角扯起一些,脸上多出与烛九一样的愤怒和反感神色,轻声说:“难道不得从他蛊惑越少主,让越少主不管不顾,与他离去开始说起吗?偌大一个无垠岛,就这么被越少主抛下了。魔龙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真是不讲理。”阴影中的嗓音又讲话了,幽幽的,简直像是在替观澜评价眼前两龙的功过,“你还要继续往下忍吗?话说回来,他们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没错。要是没有遇到你,越少主少不得要当上‘越族长’。到时候,整个无垠岛都在他的掌握之下,那是何等风光。
“可有了你,越少主就只能当一个茶摊上的伙计……”
“茶摊伙计又如何?”
听了半晌声音的独角戏之后,观澜终于开口了。
他不觉得越无虞和自己一起走的决定有什么问题。这段时日,无虞是真的高兴还是强颜欢笑,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再有,他也和观澜说起过,幻狼族长夫妇在没有其他孩子,可族中却颇有几个说话有份量的长老。自己这一走,兴许就是长老们平摊在族中的话语权,让无垠岛走上另一个发展方向的机会。
算是多赢局面。越无虞自己高兴,原本就对权力充满期待,能在少主离开以后做更多事的长老们一样也会高兴。
“……好吧。”大约因为观澜的反问太过心平气和,声音短暂卡住片刻,很快换了方向,继续从越无虞之死下手,想要挑动观澜的怒意,“好。越少主高高兴兴,你也高高兴兴。你们好好的过着日子,却被这么一群不长眼的上前打断。
“他们可有觉得自己有错?没有!”
笼外,烛九与龙淮南轻蔑、傲慢,唯独没有一丝悔改的神色清晰映入观澜眼帘。
“你此刻不动手,此刻不让他们偿命,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惩处他们!越少主的死,会彻彻底底不了了之。
“那群幻狼倒是可能朝龙族讨要说法。但你猜到时候会怎么样?所有错处,都会被扣在你一个头上!
“多可笑,你分明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想护住越少主的。可日后人人都只会说,是你将人害死!”
声音骤然拉高了调子,近乎是在观澜耳边嘶喊!
“你可有甘心?可会甘愿!不,你不会——”
观澜:“我不会——”
他缓缓重复。
声音狂喜,终于叫破自己的真实目的。
“杀了他们!杀了那些龙!灵修有什么好当?还是如我等一般,痛痛快快,潇潇洒洒!
“杀!杀!杀!!!”
观澜:“杀……”
伴随话音,他身前构成云笼的灵气朝两边分开,让烛九、龙淮南二者暴露在观澜面前。
肉眼看到的画面有了些许变化。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在云笼幻境,而是到了越无虞身死的地方。
血腥气萦绕在鼻尖,耳畔仍有隆隆雷声。
观澜手臂、手背之上,白皙光滑的皮肤迅速被鳞片覆盖,从旁侧看来时还是人身,只有正在他身前的两条龙知道,此时此刻,观澜的手已经化作龙爪!
两龙在自观澜身上传出的威压之下战栗,甚至生出几分懊恼来。只是再要分辨他们如今的懊恼是从何出现,怕是又有一番官司。
思绪正动,烛九先被剧痛袭击。他身体抽搐,瞳仁散开,听观澜问自己:“你要抽筋,还是剥鳞,或者锯角?”
烛九嘴巴张开,痛苦地说:“不……”
抽筋、剥鳞、锯角,这些都是龙族当中自古有之的刑罚。龙族强悍,却也定下了规矩。若有其他生灵被龙威波及,这就是龙族能给出的回应。
说来仍然有所不公。其他生灵可是身死,龙族却只需要半死不活。但落在当下,观澜却觉得,这样的惩处方式非常合适。
烛九:“我并未杀他!那是我们三人——”
“所以我也不杀你。”观澜话音里有了一丝极为罕见的不耐,“你们三人一同害了无虞,自然要三人同受惩罚!你若不选,好,我帮你选!”
这话出来,在场其余龙、人听着,自是肝胆俱裂。唯有那道藏在黑暗中的声音,满怀不甘地“啧”了声,喃喃说:“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守着什么律法、什么原则……看来还是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幻境已经步入尾声啦
第697章 故乡(111)
两条龙, 一条被抽了筋,一条被断了角。再有一个明真,分魂陨毁, 反噬到本体上,定然也是一番折磨。
这些事, 下方城中的人全不知晓。唯一的想法,大约就是:这场雨怎么像是没了尽头一样?
每个夜晚, 他们都是伴着雨声入睡。再到白天,睁眼依然是雨。
偶尔有小孩儿半夜梦醒,揉着眼睛与家中阿父阿娘抱怨, 邻家的大郎一定有做了惹他家长辈生气的事情了!这才挨了打,叫个不停。
因是晚间嘟囔, 父母听得迷迷糊糊。再到第二天起来, 连讲话的孩子自己也忘了昨夜说过什么。短时间内, 倒是没人从这话里察觉异常。
他们近来忧心的是另一件事。雨真的下得太久, 虽然不大, 但日子一长,外间农田是否要被水泡坏?再有,河道涨水,同样会带来麻烦。
翻看城中记载, 往年同一季节总是天气晴朗, 人们还要抱怨日头太盛,该给几场雨来。没想到,真下了雨, 反倒要牵出另一桩烦心事。
好在人们的心烦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一个很寻常、再没什么不同的日子, 雨停了。
云层散开, 露出后面灼灼的日头。人们站在太阳底下, 莫名竟然对前面的天气生出几分怀念。
至于城中老人私下会念叨的,“约莫是哪个仙门灵宗的修士斗法,好在有人留手,这才不曾牵连我等”……就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听到的动静了。
而作为一手炮制前日大雨的人,此时此刻,观澜身在何处?
……
……
“观老板果真是遭了什么事儿。”近日来,从城门茶摊路过的人看一眼摊子上的景象,总要这么说上一句。
从前日日坐满客人,热闹得比大城中酒楼都不差的地方,已经一旬不曾开张了!
桌椅板凳倒是都像以往那样好好摆着。偶尔也有过路人,实在口渴,干脆在附近井中取了水,再借着摊上的锅炉来烧。
最先有人听到动静,还当是摊上的老板伙计货来了。仔细一看,发觉并非如此,登时失望,还问正在添柴火的人,对方是否盘下了此地,要在城外开张?
烧水的人赶忙否认,还声明:“我这借锅借火,可是给了柴火钱的!”说着,朝一旁的观澜惯坐的桌台抬抬下巴。旁人一看,上面果真摆了一个小碗,碗里有几枚铜板。
这就算是印证了。人们听着,心头失望。烧水的人看了,则是莫名,暗暗想:真是奇了!一个茶摊老板,竟然能引这么多人牵挂。
他自然想不到,这些年来,因在摊上吃了茶,得了仙缘的都暂且不说。光是平常人,身体上的不适散去很多,原本已经晕花的耳朵眼睛重新变得清明的也有不少。哪怕本身无病无灾的人,喝了茶水,总能精神许多。这样的好茶水,好茶摊,谁愿意看它歇业?
可不愿意也不行。一天天下来,老板总不回来。桌椅上落了一层灰,城中差役更是来看过几次。说老板此前交银子,也就交到月末。若是始终见不到人,茶摊怕是真要租给别人了。
“唉!”
老客们相互说着这个消息,脸上都有失望。唯一一个心态好些的,这会儿安慰其他人:“从前我便说,老板与伙计的来历怕是不凡。你们怕是也有这样心思,咱们喝的,哪里会是普通茶水?约莫根本是灵茶呢!
“既是灵茶,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哪里是能天天喝、日日喝的?能有前面那些年,已经是了不得的缘分!要我说,知足,常乐!”
他的话,引来一片赞同:“这话倒是没错。”
“对,知足常乐!”
但也有人叹一口气,说起:“唉,我如何是不知足?只是老板向咱们结了善缘,如今他遇到麻烦,我们却不能帮衬——”
“……”前面安慰人的也沉默了。半晌,他轻声说:“也兴许并非遇到麻烦。只是日子满了,该要归家。”
“咦,还有这种说法?”
“我也是从话本上看来。”
真相如何,人们自然是无从得知了。而这番议论,说来,倒是茶摊近些日子最热闹的时候。
可惜没了老板,再多热闹也有尽头。不多时,人们一个个散去。日头跟着西落,到了黄昏,城门将关。这个时候,纵然再有赶路的人口干舌燥,从摊边路过,也只能叹一声“着实口渴”,却又半步不敢停留,生怕被锁在城门之外。
待到最后一人也过去了,夜色将摊子笼罩。
有蟋蟀跳上长凳,跳上桌台,跳上——唔?跳不上去?
没有开智的小虫,想不明白为什么唯独眼前的台子拒绝了自己。但它心大,一处碰壁,就往另一处去。
至于前面挡住自己的,名叫“护体灵气”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无法映入眼里,就不是它会在意的事情了。
茶客们万万不会想到,被他们议论了整日的观澜,在他们讲话的时候,其实就在他们身畔。
没发出动静,而是静静地坐着。茶客们的话,有一些落入他的耳朵了。还有一些,却像是从远方刮来的一阵轻风,尚未听明,就散入四野。
距离他将烛九龙筋抽出、龙淮南双角斩断,又杀灭明真分魂,已经过了好些时候。
要是越无虞还在,一龙一狼定然已经离开了。他们原本就说要走,虽然没定下切实目的地,不过想来这不会是问题。
只要有另一方在,不论是继续留在三十三重天,还是寻找空间通道,去往其他世界,都很值得期待。
然而现在,越无虞不在了。
观澜平日就承认自己懒散。在云间海时,他总喜欢找个无人的地方,自己躲在云中打盹儿。以龙族的修为,按理说他是不需要睡觉的。但观澜很享受闭上眼睛,把自己浑身重量都压在云上时的轻松自如。而在那期间睡上一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后来和越无虞一起离开。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茶摊并没有什么“老板”和“伙计”的说法。茶客们却渐渐这么叫了,还不是因为观澜总是闲闲不动,越无虞却在摊子上跑前跑后?
茶水是他倒,桌子是他收拾。烧鸡烧兔,他全都一把抓。在忙完这些事后,还能跑到观澜身边,给他端一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点心,还有一壶闻起来就比普通客人那里浓郁很多的茶。
日子一长,就有人按照惯常思维来判断这两人的身份了。后面熟悉起来,知道两人之间还有一重爱侣关系,茶客们也没改口。没见他们那么喊的时候,两个人都总是笑眯眯的吗?说明人家也乐意。
总之,一句话说,观澜绝非什么勤勉之龙。
以至于他回来也有数天。这数天里,却始终没在茶客们眼前露面,更不用说继续开业。
睁眼闭眼,好像都是越无虞还在的时候。会时不时喊一声“澜哥”,也会在茶客们注意力不在两人身上时,偷摸着过来和他讲话。拉住手不算,偶尔还要快速要一个亲吻。观澜似笑非笑瞥他,他又难为情——难为情地再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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