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庭树
这都是次要的,祁飞星看了一眼赵留那页的右下角,没有投胎标识,也没有去往地府的标记,这代表自死后到现在一年多,他都没有跟随任何鬼差去地府报道。
“我想,赵留的魂魄可能还在那具尸体里。”祁飞星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走尸,有形无神,赶尸匠赶的就是走尸,最初赶尸匠的目的是让死者魂归故土,将客死异乡的尸首送回家乡,赶尸,赶的是“尸体”,尸体不可能会有神志。
但如果尸身中困着魂魄,那这就不是走尸,而是活死人了。
活死人有违天道。
看来明天必须再去一趟,查清楚。
从家里出去,祁飞星不可能再骑车,在自家老爹的死亡凝视下,他乖巧拿好自己的学生卡,上公交车滴一下。
公交车照样停在孤儿院不远处的岔路口,祁飞星到地方下车,转头见后边又来一辆,那头紧跟着下车的人,不是他的好同桌是谁?
“解颐?”祁飞星扬手叫住他,走两步过去问:“你怎么回来了?”
就他所知,解颐自从开学后,基本上就没回过孤儿院,唯二的两次还正好被他撞见了。
解颐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飞星张张嘴,有些不好开口,他抓抓脸侧道:“我……我来看看林深。”
说完,祁飞星注意到解颐什么都没带,不像是放假回家的样子,毕竟就算不带换洗衣服,也至少会带上作业。
察觉这一点,祁飞星充满怀疑地看着解颐,问:“你不是回孤儿院吧?”
“不回。”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祁飞星费解。
然而解颐看了他一眼,扬眉:“我也来看看林深。”
“开玩笑吧,你跟他很熟吗?”
说完这句,祁飞星就见到解颐眼神看过来,于是一顿,强行解释:“虽然我跟他也不熟……但我有正当理由。”
于是解颐做出“你说给我听听”的样子,祁飞星一哽,随口扯了个谎:“我来找他当补课老师,我爱学习学习爱我,从今以后我就要发奋图强学习了。”
解颐的眼神充满了不相信,他道:“有我在,你还找他补课?”
那意思,扯谎也不挑个容易让人相信的。
一个谎要用很多谎去圆,祁飞星只能瞎扯:“我听不懂你讲的。”
未免解颐再说些让人语塞的话,祁飞星说完就招手让他走:“行了行了,我办正事,你也做你的事去。”
解颐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我说了,我也去看看林深。”
祁飞星:“……”
他充满审视地看着解颐,但对方眼神坦荡,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半晌之后祁飞星泄气:“随你便。”
反正如果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到时候再让小八给解颐把记忆清除掉就行。
那天去了一次之后,祁飞星就记住了林深家的路线,他在前边走,解颐就在后边跟着,拐过两个巷子和路口,长着大槐树的小院子就出现在眼前。
这一次,祁飞星倒是明白过来,那棵大槐树的作用了。
聚阴养尸。
寻常时候这棵树安置在这里,自然没有问题,但只要附近有极阴之物的存在,它就会变成聚阴的法宝。
在街角的时候,祁飞星刚要过街,就见院门忽然打开,林深从里边走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拦住解颐,两人往后藏进墙壁的阴影中,等林深走远了,祁飞星转头,正好对上解颐好整以暇的眼神。
“来看看林深?”
祁飞星:“……哦,我去看看他爷爷。”
“哦,我也去。”解颐收回视线。
反正到时候都能消除记忆,祁飞星开始自暴自弃,拽着解颐就熟门熟路地绕后,绕过前院,来到侧面的窗户下。
不能走正门,不然会打草惊蛇,那就还是先在窗户缝隙看一看,看看没有林深在,赵留会发生什么状况。
今天乌云压顶,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兆,空气中有些闷热,层层乌云遮盖住了大半的阳光,没有阳光直射,今天林深家的窗户倒是开得大了一点。
在解颐的注视下,祁飞星凑近窗户缝隙,跟个小变态一样往里边窥探。
上次因为保持警惕,他离得不算很近,看的也不清晰,这次凑近了,倒是看到了房间大部分的陈设。
整个客厅是开放式厨房的装潢,包括了饭厅和厨房,窗户正对面是桌子,上边摆着碗筷,应该是吃饭的地方。
桌子往左走,就是紧闭的卧室门,大门正对的地方在窗户右边,祁飞星看到那里摆了一个小香案,燃烧的香升起缕缕的烟,背后摆放着一个牌位,和一张被装裱好的遗照。
这个角度斜着,祁飞星看不到遗照和牌位的内容,但初步估计就是赵留的。
厨房里的洗碗池里,放着些篮子,里边有新鲜的菜和肉,应该是预备着晚上的食材。
祁飞星特意看了一下,肉应该是猪肉,因为没有泡在水里,所以解冻后表面上还有血水,不知道昨天林深递给赵留的碗里,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生肉。
房间中目之所及,都是生活的气息,但去发现却没有见到应该出现的赵留。
上次也是这个角度,他还能看到一片衣袖,这次分明离得更近了,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空气中萦绕的淡淡腐味。
倒是不臭,但闻着却像是陈年枯萎的树桩。
解颐在后边看了半天,也没问,等祁飞星视线几圈绕下来,他才开口:“你在找什么?”
祁飞星转头回他:“找林深他爷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鼻腔里闻到的腐味骤然变浓,他回头的一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只是转头的功夫,窗内有一张脸突然出现,和他的鼻头就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皮肉因为老化而变得松弛,两颊微微往下吊。
那些尸斑不见了。
抛去突然出现那一瞬间的悚然,眼前的脸分明就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老人脸,即使有斑,也不是死亡形成的尸斑。
祁飞星眨眨眼睛,率先镇定开口:“你好。”
他说完,过了好几秒,那张脸的主人才开口,干巴带着点紫色的嘴唇蠕动,慢吞吞道:“你好……这位小同学,你找谁?”
会说话,能思考……果然是活死人。
祁飞星眼神微不可见地产生了点波动,但他仍旧面色如常,甚至还咧起嘴角露出个笑容来。
他道:“您就是林深的爷爷吧?我是林深的同学,来找他有点事。”
并且为刚才的行为作解释:“因为看到您家大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人,所以我就来窗户这里看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眼前的老人似乎很好说话,见祁飞星在笑,他就也弯弯眼睛,脸部皮肉位置变动,慢慢地回了个笑容。
“……这样啊,深深不在家……你先进门来吧,外面太阳太大了。”
他一步一步从窗户边上走开,应该是去开门了。
祁飞星抬头看一眼阴沉沉的天,回头攥住解颐的袖子往自己身侧一拉,偏头低声提醒:“等会儿别乱跑乱看,就跟在我身后,知道了吗?”
解颐也没多问,两人对视一眼,他微微颔首:“嗯。”
进门前,祁飞星还在思索着刚才,赵留突然冒出来的行为。
那时候他分明将整个屋子都环视了一遍,没看到有人的迹象,对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了一下,他忽然灵光一现,想起自己昨天躲林深时候,是藏在了墙角的视线死角。
所以,赵留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也蹲在墙角,看着祁飞星在窗口探视。
两人走到门口,眼前紧闭的大门就发出吱呀一声,随后打开,露出里边一个高而瘦的老头。
对方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扣子扣到了最上边一颗,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但露出来的皮肤很白,也很干净,没有祁飞星之前所见到的那些尸斑。
只是那肤色有些过于白了。
赵留老爷子朝两个少年微微点头,身侧的手将抬未抬,像是招呼了一下,说:“……进来吧。”
两人随即走了进去。
祁飞星率先扔出自己之前面对解颐的借口:“是这样的,我成绩不太好,所以想来找林深帮我补一下课,不会让他白费精力,我爸妈会给林深付相应的报酬,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他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引得解颐侧目。
对面的老人像是反应消化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后,等上大半分钟,他才说:“啊……好,等深深回来了,你问问他吧。”
这正好给了祁飞星留下来的理由,他堂而皇之从旁边拉了条凳子坐下,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自己坐不够,还给解颐也拉了凳子,扭头冲对方说:“坐。”
虽说是呆着等人,但祁飞星也没闲着,他态度大方地四处打量,整个房间一览无余,跟他在窗边看到的陈设差不多。
转头的时候对上赵留的视线,随后祁飞星完全不心虚地颔了颔首,甚至还反而提问:“爷爷跟林深刚吃完午饭?”
他说着,朝桌上看过去。
桌上剩了点中午的菜,用防虫罩盖着,老人点头:“嗯,吃完没多久。”
“林深去哪儿了?”
“用水卡提饮用水去了。”
“这两天温度有点高啊。”
“啊,是……家里都开着空调。”
……
进门后是感觉到很冷,空调的温度应该调的很低,祁飞星不动声色地连续提问,降低对方戒心后,状似寻常地问出自己的目的。
“那边香案上,供奉的是您家谁呢?”
在场的人纷纷视线一转,赵留老爷子缓慢抬眼,看着那边的黑白遗照,说:“是我老伴。”
祁飞星一愣,这才仔细看清,遗照上的人脸上虽然同样布满皱纹,但头发要比一般男人稍微长几寸,应该是位女性。
供奉的竟然是林深的外婆。
这场对话像是一把发条,让原本坐着一直没怎么动的赵留,忽然站了起来。
他像寻常老人那样步履蹒跚,一脚深一脚浅,朝香案走过去,然后拿起桌边的毛巾,开始仔细擦拭灵位和遗照,像是在照顾自己还活着的爱人。
眼前分明是个活死人,祁飞星清楚看到他双肩以及头顶的阳火已经熄灭,他的瞳孔理应漆黑到看不出神采,但祁飞星却觉得赵留这时候,似乎载满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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