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 第135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宫廷侯爵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李嬷嬷,“……”

司空微微俯身,一双漂亮的猫眼里杀气凛然,“我能在三百步外取人首级,从无失手。你看看你跟我之间相隔多远……我要杀掉你们这些人,连帮手都不用叫。李婆子,你再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杀了你祭你的旧主子。”

李嬷嬷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婆子带着人走后,司空一脸扫兴的问李骞,“咋回事儿?合着我还是个庶子?要不就是奸生子?我娘这么瞎的吗?”

还有,这个虞道野也太会膈应人了。他好端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竟然要给他扣上这样尴尬的一重身份?

“我记得凤大人提过一次,说虞国公他娘是个公主?他老婆是胡家的小娘子?那我娘是怎么回事……”司空搜搜记忆,无奈当时只是随意听了一耳朵,压根没往心里去。

李骞气得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混账!”

司空揉揉脑袋,哼哼唧唧的抱怨,“到底谁混账啊?说说吧,师父,免得再有人不开眼的找上门来蒙我。”

李骞叹了口气,“这事儿都怪我。”

司空一口否认,“不可能。”

李骞被他逗得一笑,又叹了口气,“是怪我。”

“李家是陇右富户,”李骞接过小徒弟递过来的茶杯,缓缓说道:“我父亲曾做过相州司马,后来得罪了上司,被贬官了。他无心做官,带着家眷回了老家。他官场失意,对我的学业也没什么要求,就这么的,我就成了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师父你不纨绔。”司空及时地拍了一记马屁。

在后世,多的是专心搞创作的艺术家,在司空的观念里,肯专心研究一项学问,就不算虚度人生。

李骞莞尔,“我六岁的时候,我娘有了身孕,临到分娩的时候,跟我父亲的侧室拌嘴,结果动了胎气,折腾了两天两夜孩子也生不下来……”

李骞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茶杯,摇摇头,“后来孩子好容易落地,却已经没了气息。我父亲那时内疚得不行,把府里的几个侧室都送走了。他怕我娘醒来受不了,就找了外面的人牙子,买了一个小女婴。”

司空“啊”的一声。

李骞点点头,“就是你娘。她的父母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卖掉她……这些我后来也找人打听过,不过时间太久,都查不到了。”

司空对生他的女子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父亲怕我娘看出什么异样来,将孩子抱养在其他地方,只说孩子体弱,交给郎中在调理。就这么的,直到孩子满月,才抱到她身边……她始终没有起疑。她叫持盈。”

司空点点头,名字很好,寓意也圆满,一听就饱含了父母长辈的期待。

“持盈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被父母娇养得有些任性。”李骞叹了口气,“她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谁劝都不行。”

司空挑眉,“她看上有妇之夫了?”

“话就说回来了。”李骞的眉头皱了起来,“我那时已经拜了李岐山为师,跟着他到处玩……咳,咳,游历。”

司空抿嘴一乐,“您是大家,要见多识广,眼界开阔,才能弹奏出打动人心的曲子……我懂的。”

在后世,这叫采风。

李骞也笑了,“总之就是各处走走,跟着师父会会他的老友,互相切磋。那年年底,我请师父跟我一起回陇右过年,到了金洲的时候,在客栈里救下一个病的七死八活的青年……当初真是吃饱了撑的,唉。”

司空点点头,“救了虞道野?”

“他说他叫李道,家里没人了,出门投奔亲戚,结果亲戚也搬走了。”李骞说着又叹气,“他演的可像了,说自己举目无亲什么的。”

司空诧异,“为什么?”

李骞懊恼不已,“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跟他娘闹脾气,所以离家出走了。他娘是个疯婆子,儿子放个屁都要管,儿媳妇、孙子也是大事小事都要插手,虞道野估计快被逼疯了,就留下一封断亲书,带着自己的私房钱,走了。”

司空,“……”

这都什么人啊。老婆孩子都有了,还这么不成熟吗?!司空可记得他师父说过,虞道野的长子比他大三四岁呢。

司空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多大?”

李骞想了想,“跟你现在差不多大……谁知道他们有钱人家成亲这么早?!他说他没有亲人,也没成过家,我们就都信了!”

“那会儿我父母正在琢磨给持盈招个上门女婿,这人不是正好合适吗?我就把他带回去了。”李骞悔不当初,“虞道野长得人模狗样的,也有些学问,跟我父亲也谈得来,然后我父母就同意了。跟他一提,他也一口答应了。”

司空,“……”

他想一刀戳死虞道野。

“聘礼什么的,都是我家张罗的。正好姓李,姓氏都不用改了。”

“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地,就在李家过起日子来了。”李骞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再后来陇右闹时疫,我父母都染了病,没多久就先后去了。再后来,我师父也过世了,我赶去扬州奔丧……等我回来,家里就只剩下一堆管事护院。”

“虞家人找来了?”

李骞冷笑,“虞道野以为留下一封断亲书就能跳出长荣公主的手掌心,那不是做梦吗?”

“我娘呢?”

李骞的眼圈红了一下,“不知道虞道野是怎么跟她说的,反正,她也被长荣公主一并接回了京城。有慎国公府出面打点,官府很快判了李家的婚书无效,她要想留在虞道野身边,只能做妾。她不肯,长荣公主就把她关在一个小宅子里,对外说她是虞道野养的外室。”

司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火。

祸是虞道野闯下的,承受后果的人却变成了李持盈。

“长荣公主知道持盈已经怀孕,就让人看着她,她的奶娘也被公主笼络了过去。持盈那个时候,大约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吧。”

“再后来,持盈生下孩子,长荣公主让持盈的奶娘把孩子给她抱回国公府去。持盈就在身边丫鬟的掩护下,摸着黑逃了出去……丫鬟是李家的人,这些事也是她后来告诉我的。那时候,她从李家带去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司空心中已经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她带着我上了岁寒山,将我放在孤云寺的门外。然后呢?”

李骞惨然一笑,“她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又回了那个小宅子。长荣公主带着虞道野过来逼问孩子下落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房门外有人守着,就是那个李婆子。”

司空愣了一下,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了头顶,一瞬间只觉得脑袋都要涨裂了。

司空一言不发,抓起长刀就往外走。

李骞怔住,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从暖榻上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喊小鱼,“人呢!给我把他拦住!”

小鱼也大惊失色,他刚才就觉得司空精神状态不大对,还掐他脖子……听说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有些不正常。

小鱼连忙喊人,但这个时候,司空已经出了驿馆,他们哪里追得上呢。驿馆门外人来人往,哪里还看得到司空的人影?

李骞急的直跺脚,“去打听,慎国公府那些人都住在哪里……小鱼你去营里找凤大人,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人!就说司空出事了,让他去救命!快!快!快!”

第161章 我反悔了

司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这几日,薛承恩都在防着蔚州的动静,对于进出涿州城的人员盘查得极为严格。但凡外来的人都会登记造册,身份来历盘问得清清楚楚。

而凤随呢,因为关注石文龙这一帮匪徒还有没有后手的问题,也要查看每日进出城的人员情况。

这些事不涉及到军务,薛承恩都是大大方方的跟凤家兄弟共享的。作为凤随的亲信,司空自然知道哪家客栈都进了什么样的客人。

司空来时把马拴在了驿馆外面,脚程原本就比李骞要快。

因此,小鱼还没赶到营地的时候,他已经大模大样地进了城门附近一家叫做“福客来”的客栈。

李嬷嬷是亲自到院门口来迎接小郎君的。

她脸上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司空扫一眼就猜到她一定以为刚才他在驿馆里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敷衍李骞而故作违心之言。

李嬷嬷将他迎进了堂屋之中,二十来个侍卫都留在院子里。进来送茶水的是那个中年仆妇。

司空落座,随手将宽刀放在膝上。他上下打量送茶的仆妇,问李嬷嬷,“这位大娘也是李家的旧人吗?”

李嬷嬷连忙点头,“正是,不过当时公主殿下将大娘子接回京城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洒扫丫鬟,轮不到在大娘子跟前伺候。”

李家豪富,李持盈出门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司空就矜持的点了点头,“这位大娘也留下听听吧。”

那仆妇行过礼本来是打算退出去的,听到司空让她留下,脸色惶恐的偷偷瞟一眼李嬷嬷,缩手缩脚地在她身后站住了。

李嬷嬷自以为把准了司空的脉,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絮絮叨叨说道:“当日宋老一说起小郎君,老爷就着急了……”

司空打断了她的话,“李持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她的印象,只有襁褓被放下的时候,那几声压抑的啜泣。司空后悔之前跟李骞说了那样冷漠的话。

她不是不要他,她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长荣公主膝下已有了亲孙儿,虞道野的老婆对李持盈的存在恐怕也是恨之入骨,司空被抱进国公府,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算侥幸能活下去,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庶子,上面还有仇视他的主母,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几乎不用猜。

所以她宁可让他以孤儿的身份活下去。

李嬷嬷说了一些李持盈在李家的事,然后期期艾艾的说起了长荣公主接她回京一事,“国公府富贵,公主又许诺让大娘子自己教养孩子,住处也精巧,月例都与主母是一样的……”

司空就觉得,他不必再听这个老婆子说什么了。

一个在自己的主子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站到了她的对面去,帮着她的敌人一起将她往火坑里推的人……他到底指望她说出什么来呢?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对权势地位有着狂热的贪念。哪怕这权势地位她不能拥有,她也要尽可能地去靠近。

就像夏日的烛火之与蚊虫一样。

为了靠近这虚妄的荣耀,她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司空伸手摸了摸膝上的宽刀,轻声笑了笑,“李嬷嬷,刚才在我师父那里说的话,不作数。”

李嬷嬷大喜过望,忙说:“正是,亲生血脉,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

“不是这一句。”司空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带着一点儿冰冷的笑意,“是后面的那句……下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了你祭你的旧主子。”

李嬷嬷张了张嘴,忽然就觉得嗓子发干。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心跳加速,嘴唇抖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我反悔了。”司空握住刀柄,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动作抽刀,脸上却还带着笑,“你这样狼心狗肺的贱奴,放你活着回去,我娘死不瞑目。”

李嬷嬷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她艰难地扶着桌边站了起来,“琛哥儿,我是大娘子的奶娘……”

她不敢看司空的手,仿佛不去看,那把刀就不存在似的。但空气里突然出现的寒意却让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她的嗓子也干哑的破了音,“是国公爷派我来见你……”

话音未落,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然后就听“扑”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脚边。

李嬷嬷下意识的垂头看了一眼,那是一段圆柱状的东西,外面裹着布帛,就是她外袍的颜色。在她的眼皮底下,那布帛的下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是……

那是一段兀自抖动不停的手指。

李嬷嬷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她的左臂。

她踉跄后退,嘴里发出凄惨的尖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后的仆妇翻着白眼,一声不吭地昏倒在地了。

李嬷嬷尖叫着往门外跑,剧烈的痛感却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