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角弓
程主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司空顿时吃惊不小。要知道这位程主簿可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读书人都清高,最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粗鲁的衙役小吏。司空在衙门里做了两年工,也没见程主簿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没想到竟然能得他亲自迎接。
简直受宠若惊。
司空行礼,唤了一声程大人。
程主簿刚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悸不安的神色,仿佛身后有老虎。待他看见司空,眉眼立刻松开,露出一个几乎是慈祥的浅笑。
“是司空啊,等你半天了。快进来,快进来。”
语气居然还挺热情。
司空不觉得受宠了,他只觉得惊。凡事反常必有妖,这老酸儒平时可都是拿鼻孔看他的。这是……被谁给吓到了?
程主簿把司空迎进门,十分热情的对着堂上喊了一嗓子,“大人,司空到了!”
声音都比平时要拔高好几度,仿佛终于盼到了救星。
司空一进门就见上首一位身穿玄色骑装的青年转身看了过来。
司空不由一愣。
他没想到金小五口中的“大人物”竟然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公子。年龄瞧着似乎与他差不多,肤色白皙,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泛着柔润的冷光。眉眼也是极英俊的,只是唇角微微抿着,眼中深潭一般,波澜不兴,透着一股不易接近的冷意。
司空注意到他身上的布料在灯光下泛起极精美的暗纹,腰间的玉佩,头顶束发的玉冠都不是随便能买到的便宜货。
再加上门外的侍卫和那匹极为神骏的黑马……
程主簿像掐着救命稻草似的掐着司空的手臂,将他拽了过来,“大人,这位……”
他刚开口,堂上的公子便打断了他,一双极黑的眼瞳紧紧盯住了司空,“你就是司空?”
司空点点头。他不知这位公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该如何见礼。还好这位公子并不在意他这点儿失礼,开门见山的问道:“昨晚甜水井胡同发生命案,是你带人去勘验的?”
司空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瞟了程主簿一眼。
这人谁啊,一见面就打听这种公事。
这合适吗?
程主簿干笑两声,有些尴尬的试图打个圆场,“司空,这位……”
公子对司空的顾虑心知肚明,他再一次打断了程主簿的介绍,“我是大理寺少卿。”
这一次,司空不止是惊讶了,他还很意外。
“少卿大人,”司空行礼,“这桩命案,大人还没有审。”
少卿两道长眉不易觉察地皱了皱,“我不是问这个。”
司空笑了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大人还没有审,衙门并没有上报大理寺,少卿大人这个时候过问……不合适。”
程主簿开始给司空使眼色。
司空,“……”
不论是大胖脸,还是程主簿的小瘦脸,使眼色他都看不懂啊。
少卿眸色也有些深沉,他上下打量司空,颇为勉强的解释了一句,“这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了。”
司空这一次真的惊讶了,“这么快?!”
程主簿见暗示无效,终于见缝插针的开始明示了,“确实移交了。大人要问什么,你老实说!”
司空转头望向少卿大人,“您的腰牌能给我看看吗?”
还是不信。
他没听说过大理寺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小白脸少卿啊。
少卿,“……”
少卿有些无语。这哪里来的愣头青啊。
程主簿也有些无力。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以前总觉得这些衙役粗鲁没文化,咋从没发现这小衙役这么有风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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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破落户上线了~~
第3章 少卿
程主簿眼瞅着少卿大人的两道眉毛皱到一起了,心里着急,又怕他一个发火,再发落了司空。
小捕快虽然有些傻,但本性不坏。
程主簿咳嗽了一声,委婉的提醒司空,“你想想,要不是案子赶着移交上去,我一把年纪了,值什么班呐。”
衙门里的主簿一职平时忙些案头工作,相当于知府大人的秘书。除非发生了什么要命的大案子,否则他这种文职人员,轻易是不用加班的。
司空倒不是不信他,他不信的是少卿。如果这人身份有疑,他贸贸然把什么内情都和盘托出,回头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责任可都是他的。
司空穿越一遭,最大的体会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精明狡诈,惯会玩弄心术。两相比较,或许是现代社会的生存环境相对优越,人的警惕心理反而不重。
这里的人,讲究的是……谋略。
司空上辈子就是个技术宅,玩心眼是个废材,之前他在燕云十六州的防线上当兵,没少被人耍弄,或者别人做了坏事推他出来顶缸。
几次三番下来,司空真是交足了学费,生性也越发谨慎。
在这个时代,穷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他要是因为行事不谨犯了事,可没人替他喊冤。
程主簿还要说话,被少卿大人拦住,非常直白地指了指大门,“你先出去。”
程主簿嘴唇动了动,担忧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少卿大人注视着司空,淡淡说道:“你这样推三阻四,是不是也觉得这案子疑点重重?”
司空笑了笑说:“小的不认识大人,分内事自然不敢轻易拿出来说嘴。”
他没有抬头,就听少卿大人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当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桌面上。
司空下意识的抬头,就见一面黑铁牌放在了桌面上,方寸大小的腰牌,黑沉沉的不起眼,却又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司空看到朝上的一面刻着大理寺的字样,便点点头,装出一个恭敬的样子,“大人要问什么?”
少卿收起腰牌,“你只说你勘验现场都看到了什么。”
司空想了想,“那小的就从头说吧。”
“昨夜是小的与捕班同事林有一起值夜,”司空想了想,“约莫亥时二刻,有人来报案,说甜水井胡同出了命案。”
少卿点点头,表示这一条他已经知道了。
“报案人是昌平街刘记米粮铺的刘掌柜。他说当天酉时刚过,他家里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女儿托人送来的。”司空说到这里,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刘家和出事的黎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刘掌柜膝下一儿一女,长女小刘氏嫁到了甜水井胡同的黎家。”
少卿微微颌首。
“黎家是开猪肉铺的,小刘氏嫁的就是黎家的少东家黎有福。黎有福的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
司空看了看大模大样坐在上座的少卿,暗叹一句人比人气死人!明明两人年岁相当,人家就能坐着,他只能站着。
脑子里开了一下小差,司空很快又把跑远的思绪拽了回来,“刘掌柜酉时接到信,是小刘氏央求家里做粗活的婆子给送来的。信上说黎有福要逼死她了,求父母以后多多照看她的两个女儿。”
少卿挑眉,“小刘氏识字?”
“是。”司空答道:“刘家是做生意的,小刘氏从小帮着他父亲看账本,能读会写,也会算账。”
少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刘掌柜夫妻俩也知道女儿女婿时常发生矛盾,小刘氏也经常回家告状,但黎有福这人性子急,平时还好,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
司空说到这里,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屁的矛盾哟,那就是家暴。但衙门不管呐,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至于邻居,甚至小刘氏的娘家,也不好总是插手黎家的事情。
司空心里就有点儿堵。
但这种事,别说是这会儿了,就是以后,到了现代社会,号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也一样不好处理。
陌生人打人,警察会管。但做老婆的被丈夫打了,警察通常却只会和稀泥,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其实打人就是打人,哪条法律也没有规定拿到结婚证了,就能合法打人。这道理谁都懂,但很多人还是会打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旗号袖手旁观。
司空定定神,继续说道:“夫妻俩担忧女儿,打算转天过去看看。这话被小刘氏的弟弟听见了。他不放心姐姐,就趁着父母睡下,跑去了甜水井胡同,结果到了黎家一看,黎有福一身酒气,正呼呼大睡,家里桌子椅子都乱成一团,显见是发生过一番打斗的。黎章氏也已经睡下了,但小刘氏却不见了。小刘氏的弟弟叫醒了黎有福,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在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小刘氏的尸首。”
“小刘氏溺水而死。”司空强调了一下,“报案人是刘掌柜,状告黎有福杀妻。”
“这些我都知道。”少卿的声音波澜不兴,“你只说你勘验现场时,都见了什么,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司空就知道,这位少卿大人心里清楚着呢,寻常那些场面话,怕是对付不过去了。
“甜水井胡同就在昌平街的后头,左邻右舍的院子格局相似,都是前后两进的小院子。”司空垂着头,眼中透出一抹思索的神色,“前院住着黎有福和小刘氏,黎章氏平时带着两个孙女住在后院。身边还有一个服侍她多年的婆子。”
“我和林大哥到黎家的时候,院门外已经围了不少邻居,但有小刘氏的弟弟拦着,倒是都没进去。前院小两口住的屋里有打斗痕迹,小刘氏的针线筐都被扔在院子里了。厨房里的东西也扔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司空抬起头望着少卿,“小刘氏的尸首是从后院的水井里捞起来的。”
少卿一下就明白了司空想要表达的意思,“前后院都有水井,小刘氏却跑去后院投井?”
司空点点头,“前院的水井就在厨房后面,如果小刘氏气急之下想寻死,应该直奔离得最近的水井才是。”
“或许,是想寻死之前再看看孩子?”
司空摇摇头,“小的问过黎家的婆子,说几天前黎章氏犯了头疾,小刘氏就把两个女儿带回前院住着了。出事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睡了,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少卿的眉头皱了起来,“左右邻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后院的黎章氏呢?”
“黎章氏和身边的婆子都说睡得早,什么都没听到。黎家左邻住着一对走镖的兄弟,据说跟着镖局去了大名府。家里只有一个看房子的老人家,老人家耳背,并没听到什么。”
司空说:“右邻是街上卖炊饼的陈二郎家。陈二郎白天走街串巷,晚上一睡下就睡死过去了。陈二郎的娘子倒是说听见了隔壁摔东西的声音,但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楚,就没当回事。”
黎家有打斗痕迹,邻居们却没有听到太大的动静,说明夫妻俩还是有所顾忌的。但小刘氏能经常给家里送信,又不大像是会忍气吞声的性格。
司空是觉得,黎有福夫妻间的矛盾,搞不好涉及到什么闺阁隐私,怕是不好让外人知晓。所以夫妻俩掐归掐,都收着劲儿,并没有要闹大的意思。
少卿点点头,“继续。”
司空却觉得没什么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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