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 第113章

作者:周南向晚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离他远点?”徐清翊闻言冷笑一声,将利爪暗藏在袖中。

“我这一生彻痛有三,皆与我师尊有关,一为其半魂损,二为其心火灭,三为其自断生脉,几近堕出六道轮回之外。此后,我再不敢从他身上奢求什么,我只要他活着,他愿意活着就好,”

想起过往,陆杳黯然垂眸,紧接抬眼定定直视他,“所以,你又凭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这么多?你已经毁掉他一次了,为什么还想要毁掉他第二次?”

他说的这些话也猛然勾起他的回忆,这三次的确是那人的死劫,且都跟他有关,一瞬间喉管似乎被堵塞住,完全说不出话来,而少年察觉到那人快要归来,也没在原地多做停留,很快消失在了船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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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日光被朦胧云烟裹住,依旧有一两缕光线刺破阻隔,直直照射在雪白苍山。

碎雪在光里纷飞,夹杂一两片闪光的冰晶,仿若宝石残屑翻滚在骄阳里。

“为何带我来这儿?”

听到问话,苏纨在风雪中回首时,脸上有雪花亲吻过的痕迹,“我想你或许会喜欢。”

“你以前来过这里。”

徐清翊想起了他阳火里的记忆。

“嗯。”

“跟陆杳一起。”

前方行走的人停下脚步,看着他笑道:“这你也知道?”

望向山顶被积雪覆盖的延绵群峰,他听那人继续说:“落下来雪总会掩埋一切污迹,所以我死前曾叮嘱阿杳,定要将我的尸体带到这里来,也算是走得清白。”

这番话让徐清翊的步子跟着心跳一并顿住,他记起他死前看过的世间万物,原来那层将死绝望下的归宿,不过是替自己寻一处托身之所。

脏腑缓慢地裂出一道缝,缝隙不断扩大延伸,变成蛛网般的裂纹,微隐的疼痛跟着逐渐扩散,似毒蛇疯狂啃咬。

他好像突然明白,其实阳火里残存不仅是他的记忆,还有他背负的痛苦,他也是在冷风里摇曳的残烛,光是照亮别人,就已经把自己燃尽了,等他燃烧殆尽后,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燃烧在风里的火,要么蓬勃,要么骤亡,可即便蓬勃,也不过是更靠近死亡。

他想要得到的人,实际上也只有一颗残缺的,破损的心。

发觉身后的人愣住,苏纨想着约莫是方才那些话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笑着说道:“师兄,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白雪点缀在其乌黑的发间,徐清翊静静站在原地,见他回头看他,忽觉心痛如绞。

“因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让她这一生都痛苦无及的,不是爱。”

如果说阳火里大部分记忆都跟陆杳有关,那他在这些记忆里受到的大部分痛苦,好像都跟自己有关。

他只贪念他的光焰璀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在燃烧自己时,究竟会不会痛。

朱仲时节,唯有山头的雪常年不化,哪怕烈日高悬,也驱不散白茫茫一片。

断壁残垣横在雪岭,破损的飞檐翘角在日积月累的风雪呼啸中,结了一层又一层厚厚冰腻。

日头将落,明月悄悄在苍蓝天色间显出一枚浅淡的影子,雪白与漆黑相辉映的群山被斜阳泼上浓艳彩墨,转而变成金红。

山尖好似着了火,火焰分割开山脉,极尽绚烂地婆娑起舞。

雪峰顶端的两人亦站在金红火焰里,在断壁残垣的衬托中,宛如被世人遗留在破旧庙宇的佛像,悲悯且寂静无声去看芸芸众生。

“这酒不错,尝一口?”

苏纨拿起酒囊饮了口酒,再将酒囊递给出神望向雪山金顶的人。

他眼珠没有转动,依旧望着群山,心不在焉地接过酒,也浅浅饮了一口。

苏纨拂袖扫去石块上的积雪,在他身旁坐下,随着他视线一并看往山头。

“这世间很漂亮。”

斜阳落尽,金红火焰熄灭,以为好景散去,不曾想月亮发出光晖,冷冷清清洒在雪山间,比起日照金山,月映苍山也别有一番韵味。

“嗯。”

徐清翊没有把酒囊还回去,就着月光,自顾自地又饮了口酒。

“即使没有我的存在,也很漂亮。”

他听见那人这样说,神魂恍惚地转过头。

没等看清他的脸,他就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师兄,这天地日月从不曾舍弃你。”

视觉被遮盖,听觉变得异常清晰,或是风抚过耳廓,或是雪落在发梢,或是身侧的人呼吸沉稳。

方才饮入口中的酒水莫名烧起心来,燥热上涌,冲进头脑里,令他逐渐昏沉。

“你知道瑛娘爱谁吗?”

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徐清翊的意识在混沌里挣扎了一下,迟滞地开口:“是……陈公子。”

他无比冀望瑛娘爱的是陈公子,在他心中,只有抓在手里的,才应该是爱。

“瑛娘爱的是书生。”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摇摇头:“瑛娘与陈公子结下姻亲后,便跟书生断绝情意,她怎会爱书生?”

“倘若爱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为不伤所爱之人,就只得选择舍弃。”

他被他蒙着眼,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却隐约感觉他笑了一下,“师兄,我再问你一遍,你爱我吗?”

所有的思绪搅成一团,缠成无数个死结,他脑里昏沉得厉害,实在是分不清他口中的爱,只得说:“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师兄,你根本不爱我,你不过是陷在泥沼里太久了,被偶然出现的我遮住了眼,你眼里只看到一束火光,就以为火光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却恰好忽略了,世间的日月星辰都比火光耀眼。”

是这样吗?

他两眼越来越模糊,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空洞洞的,一直往混沌的黑暗里飘去。

“我这一生彻痛有三,一为其半魂损,二为其心火灭,三为其自断生脉,几近堕出六道轮回之外。”

白日少年话语犹在耳旁回响,阳火里的记忆再度涌来,他似乎又看见他站在船尾,万念俱灭倒落进江水里,任由自己下沉,坠落,死亡。

如果不是陆杳跟他一起落进水里,他大概在那时就已经死了,这个人明明都放弃了生的希望,却还是愿意为了给别人一条活路,而选择从一团稀烂的沼泽里爬出来。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他不是原来那个人?为什么他没有救他?为什么让他绝望的人偏偏是他?为什么逼他走向死亡的人也是他?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痛苦,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你又凭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这么多?你已经毁掉他一次了,为什么还想要毁掉他第二次?”

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挤压在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他原来让他这样难过。

苏纨移开蒙住徐清翊双目的手,见他眼珠凝滞,似乎魂魄失守,心无所知。

苦涩翻涌上喉咙,使他轻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神色,将手掌放在他额顶,温柔看着他笑道:“师兄,忘了我罢。”

面前的人僵硬抬眼,脸色比纸还白,他用模糊不清的眸子瞅着他,发了怔。

覆在头顶的手掌乍然发出银光,强势的真元在脑海里流窜,勾出他这一生赖以存活的记忆,好将它们全部清散。

他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扒住酒囊,指甲全都抠进囊袋里,与此同时,手腕上的玉串突然断开,薄青色的玉珠子滚落在雪里,无声地碎裂了。

凄清月光照着皑皑白雪,琼芳「沙沙」飘落,落在昏睡的男子肩头。

大雪纷飞中,苏纨背着徐清翊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他没回过头,怎么会知道身后那张苍白面颊上滑过了一串滚烫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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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房内白烛燃尽。

躺在罗汉榻上的男子从沉睡中睁开眼,打量一番四面陈设后,不由蹙了蹙眉。

他坐起身,忽地瞥到窗边有道莲青衣衫人影,不待其人转身,他立刻站起来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

“回道门罢。”

这人并不多言,知道以他脾性必不会多问,遂丢下寥寥一句话,便推门走了出去。

男子面容略带困惑,像是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地,再端视四周,搜寻记忆无果后,也跟上了前人的步子。

待二人御剑往南边去,院子里已然空荡。

青年从暗处走出,平淡看向天边轻云。

“五师叔,消除师尊脑海里有关于您的记忆,真的好吗?”

嫦姝并未先行,亦跟着他走进院里,“师尊他……很舍不得您,如果他并不会阻碍您得道,是否就能待在您身边呢?”

苏纨折回到院里的石凳前,展颜笑道:“我见过他炳如日星的模样,明白他此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放任自己与他共沉沦。”

他收敛起笑意,云淡风轻地垂下眼:“我没办法趁他落在地狱里的时候,将他据为己有,在他面前,我始终做不成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因为跟他在一起时,我欣喜,但也忧惧,我怕他总有一天会从混沌中清醒,然后,后悔选择了我。”

“他身边不只有我,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很好。”

慢慢的,他在她眼前淡去身形,变成了拂过手心却不曾被她握住的风,“嫦姝,我要走了。”

“五师叔!”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乍是明白他大约真的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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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山景色如故,一切仿佛都与往常无异,那清风朗月的鹤悬真君依旧坐镇高台,即便为龙,亦素负盛名。

身着灰衣的小道士们正在药堂边上的药田里除草浇水,忙活了一上午,人也有些懈怠了,便是嘀嘀咕咕唠嗑起来:

“哎!你们说道门里谁最厉害?”

“这还用问!那自然是掌门了!”

“就是,掌门长得好看,修为又高深,在这世上定是无人能及的。”

“你话别说太满!万一擎霄尊君更厉害呢?尊君可是掌门的师尊!”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我还是觉得掌门最厉害!”

见他们越聊声音越大,路过的绿衣弟子掩嘴咳了咳,他们这才闭上嘴,继续认真拔草。

“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懂什么,要说以往整个道门里最厉害的,那还得是赭玄道君。”

与他并行的另一个绿衣道士突然说了句。

他听这话不由愣了愣,回首看了看药堂,恍惚间想起他曾有位陈师弟一心想要拜入赭玄道君门下,为此还跟道君新收的弟子在药堂里打了一架。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么多故人都已远去了。

伏笙殿里种的海棠过了花期,就只剩下绿叶在风中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