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南向晚
她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起来,“完了完了,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绝情?不对,他怎么能血洗道界呢!这得伤害多少无辜生灵!五师叔,最后他怎么样了?”
“被我劈死了。”
她五师叔的语气就好像在问她「用膳了没」一样寻常。
“那就好。”
她舒出一口气。
系统扶额:“你们两个是认真的吗?”
这的确也怪不得嫦姝,她现在对主角没有半分情意可言,顶多会由于主角因自己入魔而对他有愧,但心里装着的还是天下苍生。
“不行,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我亦不会为情所困,必实现满腔抱负!”
她语气坚定,似沧海中的磐石,坚不可摧。
“抱负?做修真界第一?”
“不,是开设一家五界之中最大的纸鸢坊!”
“……”
有梦想是好事,再努努力,就能气死徐清翊。
一想到那死病秧子得知自己关门弟子的梦想是做个卖风筝的老板娘,该是何等怒气冲天的模样,苏纨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而后又想到:“你都不记得那人,要如何让他不重蹈覆辙?”
“五师叔放心,只要我见到他,即便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她拍拍胸脯,翻了翻储灵袋,从里面翻出一个海棠花状的纸鸢来。
“你是有多喜欢纸鸢,出门都带着。”
“这是给小胖师弟做的,上次在长昭殿一起放纸鸢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小胖师弟,要做一只送他,我在路上就做好了,一直想着回道门后要给他呢!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海棠花样式的,他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他做个别的。”
纷飞的蓝花楹里映出少女俏丽的脸,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无限憧憬和欢喜,似乎又是想起了众人一并在雁埘峰放纸鸢的日子。
“你不知道吗?他死了。”
苏纨冷冰冰地打破她的憧憬,让她的欣喜变得支离破碎,“他跟你三师叔,死在了同一天。”
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睛都不会眨动了,像是躺在干涸池塘里的鱼,垂死挣扎地发出喘息。
她这样呆呆地看了他良久,眼泪无声无息从迟滞的眼眶里溢出,一颗、两颗、三颗……打湿了手中色彩鲜艳的海棠。
“我,我不知道,”
她用手指抹了抹泪珠,抹掉又溢出来,抹掉又溢出来,“我一直以为,他在等我。”
“将纸鸢放出去罢,他会看见的。”
少女抽泣着点头间,纸鸢摇摇摆摆地飞向天际,在满城的灯火通明里,越飞越高。
“看!海棠花飞到天上去了!”
“是谁做的纸鸢,真厉害!”
有孩童兴奋叫喊,音色稚嫩。
“只有嫦姝死了,才能让主角黑化吗?”
抬头望向天空的苏纨突然问了一句。
第40章 看人间
“宿主大人……”
系统掏出了《论如何劝导叛逆宿主走剧情的100种方法》。
他一身锋芒陡现, 薄眼皮底下是幽深的黑眼仁,透着股难以琢磨的高深莫测,“我自有成千上万种法子使主角黑化, 无须她以命相抵。”
紫色花雨中, 布满泪痕的那张脸绽开丝丝缕缕的盈盈笑意, 眸里除去水光潋滟,沉毅决绝亦生长在其间,就像是水边蒲苇,柔软不失坚韧。
“所以这一世, 弟子想为自己活一次。”
他记起那日少年们放风筝时,少女扯了扯手中的线拐,回头看向他,发梢边的青绿丝带随风翻飞,容姿鲜明艳丽:“五师叔, 您也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好不好?”
那份柔软坚韧落在他眼里,他抿了抿线条清晰的薄唇,将面具重新覆盖在脸上:“她想过什么日子就让她去过。”
嫦姝不该是被剧情设定拴住的惨淡纸鸢, 她应该成为冲破设定禁锢的鲜丽鸿鹄。
“她会过得很好。”
他似乎又替她算了一卦。
“宿主大人, 这剧情线一乱, 恐怕到时候损失最大的是您啊。”
系统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于是又去抓他的「软肋」。
每次都用这把戏,腻都腻死了。
苏纨暗自讥谤,目光渐深,“我记得合约里的任务条件是活着见到主角, 并在大结局让主角一掌拍死, ”
他若有所思的眼眸闪出精明的光:“照这样来看, 其实原剧情崩不崩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结局时,我能死在主角手里就行。”
被,被发现了。
系统惴惴不安:“宿主大人,要是这样,这本书不就相当于全部大改了一遍吗?”
“你怕什么?”
他语调稍稍上挑,捕捉到其中的不寻常,“哦,怪不得你非让我维持好原书剧情,所以剧情大改,你也会受罚,是不是?”
“这,这这……”
一语中的,它结巴起来。
它宿主大人却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语气里颇有种威胁的意味:“让我猜猜,那时你是会变成一堆废弃的垃圾,还是千疮百孔的破铜烂铁,或者直接被删除焚化,连痕迹都不剩?”
他们本同为一体,系统却觉得此刻的自己被掐紧命脉,根本无法动弹,压迫感排山倒海覆来,宿主的身体变成了漆黑囚笼,让它无处遁逃,那堆破铜烂铁的结局仿佛近在咫尺。
原本它是个负责聊斋志异板块的惩罚系统,特性是召妖魔鬼怪来追杀任务失败的宿主,让他们不断死亡又不断复活,永远困在被追杀的恐惧中。
直到它突然接到非惩罚任务,为适应原书设定,它的特性由此变成召兽,这也是它头一次遇到刚开局任务就调高了难度系数的宿主。
亏它还天真地认为这家伙开局吃了苦头,应当懂得收敛了,遂想着对他态度稍微软一些,给他尝点甜头,好让他放下戒心,这人就能乖乖为自己所用。
哪里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也对,它宿主大人是即使死掉了也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煞,绝不会被别人轻易掌控。
“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还想算计我?你记住,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我让你暂时呆在里面,你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眼里黑渗渗的,精致俊朗的五官扭曲了一瞬,语气轻蔑,尾音暗藏强势,犹如黑夜里蓄势待发的猛兽。
“宿,宿主大人说的是。”
明明它才是寄生源,却被他的气势压倒,反成了倚仗他求生的蝼蚁,系统吃了瘪,急溜溜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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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放灯的人并不比城南的少,于是有小贩支起方桌,摆上各式各样的祈愿灯和笔墨,不一会儿摊子前就挤满了买祈愿灯的人。
嫦姝拿起两枚菡萏样式的花灯,欲要给五师叔递一盏,腰侧银铃突然摇动,令她惊惶失色,朝四下望去:“师尊!”
城内西大街的钟楼崇隆敞丽,灿然一新,重檐歇山顶覆着赤金琉璃瓦,在灯火中熠熠生辉,就连飘卷的衣衫亦被沾染,素袍者面似淡白梨花,身比玉树琼枝,若轻云从朦胧山影旁飘浮来,仿佛徐徐微风就能轻易将其拂散。
“唉哟,被抓住了。”
苏纨笑眯眯接住从她手里掉落的粉白菡萏,往钟楼的方向远眺,隔空传音道,“师兄,你站得太高,是体会不到这人间盛世的。”
他含笑的脸躲在狰狞的魈首面具后,慵懒垂眼,漫不经心地说:“你是该看看这人间。”
说完后,他执起毫锥,在祈愿灯上写下寥寥数笔,弯腰将灯一推,那盏菡萏随着水波荡悠,慢慢飘远。
“嫦姝,该回去了。”
那声音威严且不可动摇,徐清翊的目光略略在那河灯上停顿一秒,扫过旁侧的高挑身影,最终落到了人群里急骤奔来的少年身上。
他速度极快,在人来人往中擦肩而过,却未令行人惊觉,有时候甚至跃过众人头顶,高高蹿上屋瓦,飞檐走壁,灵活得不像个寻常人,只留下黑黝黝的残影。
一个鹞子翻身,他已轻盈地跳到蓝花楹树下,抬眼恰好见到那戴着魈头鬼面的人。
少年原本面无表情到有些漠然的脸,破开一个缺口,由裂缝里溢出柔软来:“师尊。”
“来的正好。”
苏纨递给他一个方正的祈愿灯。
“这是?”
他不解其意。
“用来祈愿的,你有何所思所愿,就写在上头,再把它放入水中便是。”
陆杳望了眼湖面的灯,认真问道:“祈了愿就能成吗?”
“不能。”
他师尊回答得极肯定。
陆杳更加疑惑了:“那为什么还要祈愿?”
“为了有个念想。”
念想,那是什么东西?
陆杳挠挠耳朵,看着别人拿起笔在纸灯上写下所思所想,他便学着他们的模样,刚要在灯面落笔时,又猛然想起:“师尊,我不会写字。”
对了,这只老虎连人情世故都不懂,更别提什么写字读书了。
“你想写什么?”
苏纨问他。
“师尊想要什么就写什么。”
他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睛明亮通透,似乎是嵌了两颗玻璃珠子。
“我祈过愿了,”料到他会这样,苏纨把灯推给他,“你自己呢?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陆杳沉思片刻,眸里燃起灼灼亮光,真心诚意道:“师尊,您能否……教我写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
听到这,他眉头轻微地蹙拢,透过面具看到陆杳满怀期待的脸后,再柔和地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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