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所谓的爱情,像是千篇一律可供复制的仪式。任何人只要这样配合了,大家都可以得到爱情了似的。
温泅雪听过无数相似的对话,每一次都觉得虚伪,厌烦。
演戏一样荒诞。
可是,每个人都那样认真,只有温泅雪格格不入,迟迟无法入戏。
只有,只有这个人不一样。
温泅雪遇到过无数的人,听过无数的情话,看见过无数盛满爱意的眼神,但只有君罔极在意他是否开心。
只有在君罔极身边,爱和喜欢,是不被说的。
只有温泅雪感觉到了,接收到的才算。
好像那些旁人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好像温泅雪看一眼都算是莫大荣幸的稀世珍宝,在君罔极那里,化作了一棵开满花的树,是漫天的月光,是清冽的空气,是微风徐徐。
那样多,铺满温泅雪所在的世界。
等他轻轻嗅一下。
等他被爱浸泡。
等他像一个盲眼耳聋之人,触碰感知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被人所爱。
如果温泅雪真的只是一个魔界的鼎炉就好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颠沛流离,命运被推搡左右玩弄,如飘萍飞絮一样,无助无措的小可怜。
那么,他可以躲在这样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爱意里,慢慢长大,慢慢感受,慢慢被治愈。
可是,温泅雪不是。
“已经太迟了。”
镜子说,龙渊不可以死,世界会毁灭。
但,温泅雪还是那样做了。
他可以不杀龙渊的。
只杀龙因我一人就好,那三个人罪不至死。
可是,他就是想杀呢?
他就是要试试看,推翻一切让他觉得厌恶的存在,击碎一切挡在他眼前的障碍,哪怕是赔上他的命,赌上所有一切,把天戳个窟窿,也想看看,还能怎么样?为什么这样?凭什么这样?
温泅雪看着君罔极:“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我其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虽然做过一段时间的奴隶,但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很少被人鞭打受伤过。虽然被觊觎过身体,也很快反杀。我杀的人越多,就越强,越强就能杀的就越多。”
他笑了一下:“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复仇,如果杀了他们,别人会觉得我才是反派,该死的那个。可是,我就是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了,只要我放弃恶念,就能唾手可得,我也不会放弃。我就是要杀他们!”
君罔极静静地凝视着,没有说一个字。
但是,他知道温泅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比君罔极更清楚。
没有人比君罔极更清楚。
那些人杀死的,是温泅雪对美好,对爱的感知。
君罔极的爱意摆在他的面前,他明明也是想要的,却不知道该如何拿到手里。
温泅雪虽然活着,毫发无损。
但他们却像是人鬼殊途。
那人间的美丽和祭品,他嗅不到,触不到,感知不到。
只有演戏的时候,才能流的泪;只有欺骗的时候,才能说的爱语;只有利用时候,才能做出的回应。
早已习惯,刻入本能。一旦毫无目标,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该如何表达索取爱意,该如何回应所爱。
一动不动,无动于衷,没有表情,才是真实的。
任何反应,喜怒哀乐,都像是在演戏,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样可悲。
君罔极奉上的爱意,有多美好,温泅雪就越是清醒意识到,自己身为邪神恶鬼的事实。
他岂止是拿不到九牛一毛,他只能看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什么罪责也没有,他们没有杀任何活人。
温泅雪眼眸缓缓弯敛,想对君罔极笑一下,但他笑得并不能像从前那样清甜,他眼中的水雾,在他呼吸眨眼的时候,压下去。
“我爱你。”他说出那些他曾经毫无感觉,嗤之以鼻,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准确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你的。所以,不想利用你了,也不想伪装了,不想做任何多余的事。不想你替我杀人,为我做任何事。我自己做。你做你自己就好,一无所知就好,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君罔极一无所知地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在暗处,远远观察着君罔极的一举一动,君罔极不要看他,不要为他做任何事,那样的时候,他是最安全,轻松,开心的。
君罔极教会了他,开心。
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开心是什么。
他只是存在着。
但这段时间,他是活着的。
最起码,他感觉到了。
“龙血花真的很美。”
那在世界上最后一条苍龙的心上,扎根生长出的参天大树,开出的满树的粉色花朵,是温泅雪第一次感受到的,人间美好。
第150章 双标龙傲天和竹马天下第一好30
君罔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的寂静,那样叫人难过。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治愈那个人。
种下一颗种子, 等种子抽芽开花,是需要时间的。
一切伤害的褪去,和爱意的倾注灌溉, 都需要时间。
但, 太迟了。
他出现的太晚。
温泅雪望着君罔极:“抱歉, 弄脏了你的城。但,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的世界毁灭的。”
镜子探头探脑,对温泅雪说:【我说得是真的,龙渊死了, 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雨下得那样大, 像是天塌了。
温泅雪望着天空:“只是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世界,对其他人而言,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剑指着天穹,平平常常清清淡淡, 说:“塌了, 就建一个新的。没有天道,我来做天道。”
说完, 他迎着那片雷云劫电,往穹裂之处飞去。
修魔又如何, 亦可成神。
他要以魔君之身渡劫,成就魔神之尊, 夺取天道神格。
镜子简直绝望。
它大约已经明白了温泅雪的身份, 就是因为明白才觉得绝望。
这就好比, 一个婴灵本可以从新长大,从无到有建造一个新的世界。
但这个婴灵却降生在一个迟暮将死之人的身躯里,纵然或许可以在废墟之上,为这个腐朽的身躯注入一些生机,延缓死去的进程,结果却仍旧会是大厦倾毁。
这些世界本就是已经被证明错误和失败的,注定了要毁灭,但温泅雪有机会可以建造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他不该停在这里。
但这不是一个系统可以决定的。
在温泅雪飞向雷劫的第一时间,君罔极也动了。
和他一前一后飞去。
君罔极将温泅雪拦在云霄城的结界边界中。
君罔极:“别去。”
龙血花树在他们脚下的风雨之中摇曳。
雷暴在头顶的结界外炸裂,如同烈阳白炽。
温泅雪笑了,眼底沁着一泓清泉:“我捅破的天,我来补,龙神不让开,是要和我,和世界一起陨灭吗?”
君罔极伸手,轻轻抚去他脸上的血痕,轻声温煦:“所有的伤害,都会消失的。我保证。”
温泅雪微怔。
这是君罔极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
他从不像冰冷的龙,是冷淡却温驯的大猫。
君罔极收回手:“我来。”
下一瞬,化作巨大的青龙环绕温泅雪一圈。
龙身向着雷劫裂穹而去。
庞大的身躯,将整个世界圈在怀里。
亦或者,他想圈在怀里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朵雪做的蔷薇花。
那一天,所有人和龙一起望见那遮天蔽日的龙身,想起,世界上最后一条正统的苍龙,传说中,本就生而为神。
由他撑起崩塌的天穹,理所当然。
所有的雨水化作充满灵气的星点,萤露,点亮黑暗的苍穹。
流星一样,席卷着时间,自地面向天上倒流而去。
……
三百年前,玉京仙都。
十三岁的温泅雪,戴着面具,走在玉京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