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可是,温泅雪好像真的看不出来。
他径直回到桌前,摆弄一串风铃花,并不在意那个旅人和那只猫。
风铃花是凌诀天一位叫不谛僧的友人,送温泅雪的法器,可以即时沟通。
也是不谛僧告诉温泅雪,他可以直接问凌诀天要答案。
温泅雪摇了摇风铃花。
但对方似乎在忙,没有及时接通。
屋内便安静下来。
温泅雪侧首抬眼,看向那个危险但规矩的神秘旅人。
看了那只同样规矩的狸花猫一眼,温泅雪问:“你饿吗?要吃东西吗?”
对方没有说话,靠着门,一动不动,好像在闭目养神。
只露出一截苍白干净的下颌,有一种清冽的冷淡感。
温泅雪没有在意,他上次给这只狸花猫做猫饭之前,对方也没有说它要吃。
温泅雪将剩余的食材炮制了一下,用剩余的灵米炒了时蔬,一分为二做了处理。
“做好了,吃吧。”温泅雪将一大一小两份炒饭放在餐桌,轻轻推到桌子的两边。
狸花猫自觉地跳上椅子,两只爪子搭在桌上开始吃起来。
神秘旅人没有动:“你有什么东西想要?”
声音低哑,平静,古井无波,却说不出的孤洁尊贵。
比凌诀天更孤寒,冷僻,没有凌诀天的凌厉倨傲和压迫力。
两次咳嗽,加上做饭耗费了太多体力,温泅雪倦怠似地垂了睫毛。
他想了一下,轻声说:“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前情稍显冗长,你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神秘旅人走到桌前坐下,拿下了斗笠。
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肤色比温泅雪还苍白几分,像是从未见过太阳,左脸靠近眼尾和颧骨的地方带着一道红色的伤痕,从未好好医治过一样。
但,十二分英俊。
超出的两分,一分是伤痕赋予的特别的魅力。
一分是他气质里沉静的冷寂。
黑的衣,苍白的皮肤,分明年轻,又好像已经活了很久很久的气质。
温泅雪仿佛看到一座冷冽的,阴煞而清澈的寒玉之山,埋剑之冢。
山上有短暂暴虐的杀戮,和更久远的沉寂,周围是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海,在无光的黑暗苍穹之下。
“很好吃,是我吃过的东西里最好吃的。”
从敲门到坐在这里,旅人的目光始终微垂着,不知道是礼貌,还是单纯毫无兴趣,没有看温泅雪的脸一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平静,神情沉缓,内敛笃定。
但,却更像是在说:这是一柄极好的武器。
温泅雪静静地看着他:“嗯,谢谢。”
他吃饭的速度很慢,好像它们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珍馐,值得分外的专注。
这让这位神秘的旅人有一种特别的从容贵气,有别于任何世俗繁文缛节的定义。
那只狼吞虎咽的狸花猫看到他,迟疑了一下,轻轻甩着尾巴,也吃得优雅了一点。
“你可以开始了。”对方说。
于是,温泅雪讲述了这个,综合了凌诀天的多位友人,他自己今日亲眼所见,多方视角的关系。
然后,问:“他爱我吗?还是爱苏枕月?”
旅人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下,或许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美得近乎仙灵的青年,也会像个世俗的为情所困的恋爱脑一样,执著于一个男人爱不爱他。
“答案对你很重要?”
温泅雪看着他:“嗯,很重要。”
“有多重要?你的回答,决定了我会怎么回答。”
温泅雪乌黑的眼眸静静的,一瞬不瞬,语速平和:“一个农夫,耗尽他的一切,用一生种一片花田,终于花田开满了花。但是,所有人都说,花田里没有花,农夫看见的花都是另一个农夫地里的……农夫的一生即将结束,花田可以不开花,这些花也可以不属于农夫。但他至少该知道,他种的花,去了哪里。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旅人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
抬眼,他用一双浅灰色瞳孔的眼睛看着温泅雪,平静地说:“我不知道答案。”
温泅雪静静等待。
对方说:“但我可以,让你直接看到最真实的答案。”
那只狸花猫也吃完了,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绕着餐桌走到温泅雪面前趴下,尾巴有意无意扫过他的手腕。
温泅雪:“怎么做?”
旅人的声音依旧低哑冷静,但,连凶戾的狸猫吃饱后都会格外乖巧给摸,对方的冷淡错觉也有些温和:“我可以抓住你的道侣,你道侣的姘头,告诉他,在你和那个人之间,他只能救下一个,看他选谁。然后,你就知道答案了。”
第3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3
温泅雪眼神幽静,看着对面的人,许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应该用不上这个方法。”
重要的是,凌诀天已经是半神境界,苏枕月也是修真界难得的高手。
这个人应该打不过他们的。
叮铃铃。
风铃花响了。
温泅雪走过去接通的时候,旅人也扶着斗笠起身,不紧不慢向门外走去。
那只狸花猫跟着他一起。
他们没有告别,也没有看彼此一眼。
“……施主,问过了吗?”
“问过了,他爱我。”
狸花猫回了一下头,脚步放慢。
不谛僧的声音,空灵圣洁,从垂落的风铃花中传来:“……小僧也觉得他爱的是你,你当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只是,小僧刚刚得知一个消息……”
凌诀天这次离开三个月这么久,是陪苏枕月去了一次天界。
修真界都在传,凌诀天携道侣在天界上元灯节游玩,亲手为其点了一万盏琉璃灯。
在天界,只有至亲至爱,才能为对方点琉璃灯。
这是只能用心火点的,心火,代表心头最炙热强烈的感情。
“……哪怕是挚爱,点一千朵也已经是极限。他花了一个月,一朵一朵,点了一万盏。”
上元灯节,是一个月前的事。
那一夜的星河的确比往年更亮。
每年那时候,是温泅雪病得最重的时候。
那个让凌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的道侣,让他亲手点一万盏琉璃灯的人,当然不是温泅雪。
不谛僧语气平和:“小僧想,这其中应当有什么误会,但你们三人的误会已经太多了。小僧想到一件事,或许能一举解开所有的疑虑。”
温泅雪:“什么办法?”
不谛僧也没可能打得过凌诀天。
“……今夜子时,神墓山之巅,届时,施主便会知晓。”
旅人已经走出了门,他抬眼,浅灰色冷淡的瞳孔望进来,看了一眼声音的来处。
门缓缓关上。
温泅雪:“我出不去。”
青檀小楼,是凌诀天为温泅雪制造的,适合他养病的结界。
是保护,但也是一个囚笼。
温泅雪,无法出去。
只有凌诀天和他信任的友人知晓结界的位置,但那些人也仅需要在边缘送进凌诀天交代的物资,本人无须也无法进入。
能进入的只有凌诀天,还有凌诀天唯一一个带进来的人,苏枕月。
“……现在可以了。小僧没有猜错的话,青檀小楼的结界,已经快破了。”
温泅雪看向窗外。
雪虽然停了,寒风仍旧呼号。
小楼在结界里,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极端天气。
也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误入。
可是,小楼的结界,是凌诀天亲手布置的,结界出问题,凌诀天本人又如何?
“阿凌出了什么事?”
……
除了青檀小楼里,与世隔绝的温泅雪。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今夜子时,神墓山上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一方是已经进入半神境界,离破境飞升只有半步之遥的仙盟尊主凌诀天。
一方是从深渊走出的,天生魔神之心,怨戾里诞生的邪神之子君罔极。
这两个人,无论谁杀了谁,得到完整的神格,修真界都会诞生一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