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宁慕衍看了一眼白蔹:“小姜大夫是医师,你要懂得尊重别人。”
“……是,长兄。”宁正裕小心抬眸看向白蔹,白蔹连忙同他使眼色,让他开口说去抵暮园坐坐,不料宁正裕最后还是不成器的道:“那正裕便先回园子了。”
“去吧。”
看着宁正裕慢吞吞的进了府里,白蔹不免摇头道:“大少爷也太凶了,看把二少爷吓得。”
宁慕衍听这话蹙起眉:“我几时对他凶了?”
“大少爷少有见二少爷,那怎也不多说几句,院试在即,何不关切一番二少爷的学业?”
宁慕衍垂眸看着白蔹:“这么晚回来,倒是还有心思管别人。”
白蔹抿了抿唇。
“他素日不来抵暮园请安就罢了,平时见我同耗子见了猫一般,我如何关切他的学业?”
白蔹闻言微叹了口气,这宁正裕也是,和自己说话那叫一个顺溜,同宁慕衍说话就跟磕巴了一般,他要是把怼自己的劲儿放在宁慕衍身上,兴许两兄弟就没有隔阂了。
“倒是你如何同他在一块儿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据宁慕衍了解,他这弟弟向来是眼高,便是一副瞧不上人的姿态,怎的还肯和医师身份在府里伺候的人同乘一辆马车,还一道用饭。
“没有,都请我吃饭了,怎会为难我呢。”
言罢,白蔹便走在了前头去:“累了一日,回去休息了。”
宁慕衍眉心微动,还有话想说,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第26章
白蔹找到事情做以后,愈发的忙碌起来,要做玄灵止痛丸,又还针对小溪巷的夫郎翻古方和他爹给他的两本医书研习,反复的在加减用药试药方。
晃眼夏日过去,很快就入了秋。
秋后温度一夕下降,雨水也是一日接着一日,秋天来的突然,府里也忙忙碌碌的。
这日起来又是一夜小雨连绵到了早上,夜里睡着窗户没关,白蔹清早上被吹进屋的风给冷醒了。
他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床更厚实的被褥到床上,复又缩进被窝里,可身子离了被窝受风吹凉了怎么睡也不暖和,睡意都凉没了。
索性起了床,收拾吃了早食后又去捣腾他的药罐子去。
“附子两钱,当归、熟地黄各两钱,糯米……”
白蔹正蹲在炉子前煨药,正在调试安宫散的药方,忽而听到三棱道:“公子,二少爷来了!”
听到声音白蔹抬起头,心想他来做什么。
他直起腰便见着宁正裕在门口抖了抖衣袖,随后阔步进了院子。
“二少爷何事?”
宁正裕左右打量着院子的陈设:“拿点防寒的药,天气转凉了。”
白蔹道:“二少爷竟是没请外头的大夫,还挺相信我的医术。”
“既是家里有医师,外头下着雨出行不便,又何必让下人和大夫跑一趟。再者你若是这点医术都没有,府里岂不是白养着你了。”
白蔹从后院屋檐下进来,没有同他拌嘴,径直到药柜前取了些常规的御防伤寒的药出来。
近来变天,宁慕衍允许府里的人取药用,为此有不少的下人前来拿过药,白蔹的记簿密密麻麻都写了两页纸了。
他正装着草药,桌案上忽然放过来个食盒。
白蔹眸光一动:“这是?”
宁正裕没说话,兀自在旁头的椅子上仰着下巴坐下了。
白蔹抛开药,先把食盒打开,盒子里还冒着一股温热,细下一瞧竟然是一食盒蒸熟颜色鲜黄的大蟹。
“秋来蟹肥,让青初买了些回来。”
白蔹心花怒放,当即便乐呵呵道:“二少爷礼数当真周全,拿药还送东西。”
他把食盒搬到桌前,两人正准备要吃蟹,一同又听见屋檐走廊下传来脚步声。
宁慕衍竟也过来了。
似是也没想到天门冬除却白蔹还有别人,宁慕衍眉心一蹙,望向宁正裕:“你如何在此处?”
宁正裕慌忙站起,将方才拿过螃蟹的手背到了身后:“长、长兄。”
“我,我过来找小姜大夫拿点药,这就……”
白蔹瞧见宁正裕那不成器的样子不免叹气,看在大肥蟹的份儿上:“就正说要过去给大少爷请安,眼见着院试在即,再问问学业的困惑之处。”
宁慕衍闻言道:“是吗?”
白蔹赶紧扯了一下宁正裕的衣角:“是。”
宁慕衍看向桌子上的食盒:“那这?”
白蔹心想你倒是眼尖,他赶紧上前去提起食盒,忍痛道:“这是二少爷特意带过来说要给大少爷尝的,方才还打开问小医蟹肥不肥呢。”
实在是又舍不得这蟹,白蔹赶忙又道:“不知小医今日有没有口福。”
宁慕衍闻声,不紧不慢的在桌前坐下:“既是你想吃,那便吃吧。”
“好啊,好啊!”白蔹赶紧取了一只蟹抱在手里,看着还在一旁傻站着的宁正裕,他道:“二少爷坐啊。”
宁正裕心中有些惴惴的,硬着头皮小心在宁慕衍身侧对着白蔹坐下。
府城繁荣,什么珍奇都有,不过河流算不得多,也不是产蟹的好地方,每年中秋前后市面上的蟹都是从外县运来的,价格不低,像是成色好又大只的更是价值不菲。
白蔹头一次能吃上,心中欢喜,抱着蟹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左掰又扯,一下子被沉甸笨重的大蟹尖利的壳子给扎了手。
宁慕衍见状从他手里拿走了蟹,从食盒底下取出了吃蟹的工具,他十指修长且匀称,剥起蟹来也别有一番看头。
宁正裕见着自己的长兄竟然同一个医师剥螃蟹,心中无不震惊,可又不敢开口多说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他剥。
“你有何处困惑?可有带写的文章过来。”
听到宁慕衍问起他的学业,宁正裕正襟危坐,但想到自己过来什么都没准备,语气不免遗憾:“文章在书房,今日未带。”
白蔹眼睛直直盯着宁慕衍手中的蟹:“让青初去取过来不就得了。”
宁正裕闻言像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一样,顿时期翼的望向宁慕衍。
“去取吧,左右今日下雨不宜外出,正好指点你一二。”
宁慕衍把碎好的蟹放到白蔹的盘子里,又道:“两次院试你都败在了最后一门,我合该早些抽出时间看看。”
听到宁慕衍说这话,宁正裕面容羞愧:“我愚钝资质贫乏,不如长兄才学斐然,丢了长兄的颜面。”
宁慕衍眉心微蹙:“凡事怎可依赖天赋,成事还得靠勤学用心。再者科考本就不易,多的是人几番下场,你不过才失意两回,何来丢颜面之说。”
宁正裕心中发暖:“长兄真的不怪我吗?”
“我作何会怪你。”
白蔹听着两人说话,尝着蟹肉鲜美,趁着兄弟俩讲书一连美滋滋的吃了三四只。
眼见宁慕衍同宁正裕说些饶舌晦涩难懂的章学,他默不作声的悄悄伸出爪子准备再拿出一只螃蟹来,食盒却被挪开了些。
“不可多吃了,蟹性凉。”
宁正裕见状压着唇线却忍不住上翘,偷笑白蔹贪吃。
“不吃了,不吃了。”
白蔹脸微红从桌上下去,宁慕衍看他往外头走,像只生气的兔子,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就让厨房买些回来做,无需一次吃这么多。”
白蔹虽没说什么,但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许多:“我去给少爷煮点姜茶来。”
看着白蔹出了门,宁正裕道:“长兄宽厚,待医师亦是如此仁德。”
宁慕衍看了一眼宁正裕:“看文章。”
姜茶冒着暖气,屋外细雨缠绵,在屋檐下拉成一道雨幕,今日府里两位主子都齐聚天门冬,下人取了炭火进来,屋子暖烘烘的,倒是一派其乐融融之相。
连青墨和青初也觉得这样的景象很是难得,几个贴身伺候的都在院子外头的廊子下不进去打扰了屋里的兄友弟恭。
……
天气再度转晴时,再不如先前炎热了,凉爽以后城中大户人家举办的雅集、马球会一场接着一场。
宁慕衍出门的次数也更加多了,有时候上午也得出门,便宜了白蔹能一整日的泡在天门冬里。
这日白蔹配好了新的药方,经两个月的调养,小溪巷的夫郎身子已经差不多了,他准备再前去复诊一回,嘱咐几句能预备着恢复房事以怀孩子,收拾好了医药箱子正准备要出门,园子里却来了个妈妈。
“小姜大夫可在?”
今日三棱休沐,白蔹给他放了假,院子外头没人守着,白蔹闻声出去,见着是宝安堂那头的人。
“妈妈有何事?”
“我是宝安堂伺候老太太的康妈妈,这几日变了天气,入秋的快,老太太有些头疼,想请小姜大夫前去看看。”
白蔹其实是认得这位康妈妈的,前世他逢节要去老太太身边请安问候,康妈妈也算是宽厚人,于他一直都以礼相待,不似府里其他资历高的老妈子仆从一般瞧不起他,为此白蔹对康妈妈的印象还不错。
且前世他便知老太太确实有头疼的老毛病,今儿来请他过去看病倒是也不奇怪。
府里近来到天门冬取药的人不少,又是药到病去,私下里他在大伙儿那口碑还不错,想必是老太太也想看看他的医术。
白蔹只好先放下出去看诊,恭敬道:“劳烦妈妈稍等,小医收拾收拾这就来。”
他回屋去取了些药,背着药箱子便同康妈妈往宝安堂走。
老太太上了年纪喜静,宝安堂在后园一隅,陈设素简但是不失雅致,白蔹打心里是敬重这位老太太的,一路上也是小心谨慎着。
“来了?”
白蔹到宝安堂时,堂子里除却主位上的老太太,也就只有两个一等伺候的仆从在旁头陪着。
老太太正在合眼念经,屋里点着佛寺里用的香,白蔹一时间觉得误入祠堂了一般。
“小医姜白蔹见过老太太。”
听到声音,老太太停下了念经,睁开眼看了一眼恭敬跪在地上行礼的白蔹。
“你起来吧。”
白蔹应声起来,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主子没开口让他过去诊脉,他也不好先行开口,便由着老太太看。
半晌后,老太太道了一句:“是生的有福气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