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月
他实在是难受。
说不上来为什么,一口蜂蜜在他这里好像带了毒似的,少年耳边嗡鸣,呼吸散乱,脑袋里像有人拿着锥子往下钻。
尖锐的疼。
他完全没力气,闭上眼,歪在沙发上,脑袋很痛,意识迅速模糊。
少年皱着眉头睡过去,脸色苍白,江鸢忧虑,“要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是吃坏了。”
夏稚年还没完全迷糊,手抓了一下,摸到晏辞的手,很快被反握住。
“没事的,不去……”
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意识消沉,像是渐渐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异常寂静,连一丝风的声音都没有。
“……叩叩。”
“……叩叩。”
缓慢的两声敲门声,突兀的从黑暗里传来。
“吱呀。”
门被打开。
门口裂进一丝冷调白光,清幽的照在地面上。
“稚年,睡了啊?”
带着笑的声音轻轻传进来。
“唔……!”
夏稚年骤然惊醒。
杏眼圆滚,心脏不受控制的高频跳动,胸膛起伏急促,额角冷汗格外清晰。
这是……怎么回事。
腰上一紧,他被人拉起来,紧跟着拢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稍显陌生的男士剃须水味道充斥鼻尖。
“年年?”
夏问寒拍拍弟弟后背,“做噩梦了?”
刚刚说不去医院,然后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才十几分钟的功夫,居然就惊醒了。
夏问寒瞧着弟弟脸上茫然恍惚,稍稍皱眉。
少年眼底有些空茫,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被夏问寒抱着,指尖蜷缩,有些僵硬,脑袋里嗡嗡的理不清思绪。
他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落到一个熟悉的清隽男生身上,惴惴不安想抬手,可身上僵的厉害,最后只细微的动了下指尖。
……晏辞。
……晏辞。
夏大哥注意到了,稍抿了抿唇。
晏辞起本来就和少年在一条沙发上,只不过另一端还坐着夏问寒,刚刚少年被他大哥拢走,他也没法说什么。
这会儿见少年动作,靠近一点,抬起手臂将少年捞过来,安抚的摸摸后颈。
“乖,我在这。”
夏稚年缩进他怀里,脑袋还有些混沌,浑身发寒,指尖苍白,找避风港似的,用力朝他怀里埋了埋。
夏家几人早知道小儿子对晏家大少的依赖,但亲眼看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是他们这些人自己发现太晚,察觉不到小儿子的状况。
怪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旁人。
晏辞抱着少年,轻顺顺后背,声音和缓,“没事,睡醒就好了。”
他靠近一点,放轻声音,温声安抚,“乖崽,你在我怀里,在家里。”
“你很安全,谁也伤害不了你。”
低沉声音在耳边想起,沉稳平和,夏稚年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蹭着他颈窝,抿过干裂的唇瓣,一丝血线清晰,眼睫不安的颤了颤。
晏辞拿过杯水送到他唇边,温声道:“乖,喝一点。”
夏稚年就着他手喝了两口,温水进到肚子里,暖烘烘的,身体热了一点,理智渐渐回笼。
“年年?”
江鸢轻声开口,“好点了吗?”
夏稚年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当着夏家人的面被晏辞抱着。
虽然之前也有过,但还是有些难为情,退出来,自己坐直,语调很慢。
“我没事,就是……有点睡蒙了。”
时不时的,总梦到那个场景。
他垂了垂眼。
江鸢想到刚发生车祸的那段时间,小儿子的状态。
少年嘴太严了,秘密藏的死死的,夏家三个人,甚至包括晏辞,只能在言语和平常的举动间,猜到少年上一世的经历存在问题。
但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们没办法去到另一个世界去调查,能得到消息的唯一途径就是少年自己。
外面夜幕渐渐降临,房间里暖色的灯光流淌,江鸢声音轻柔。
“年年梦见什么了啊,妈妈有没有在你的梦里?”
近处柔和关切的声音响起,夏稚年心尖缩了一下,琥珀色眸子看过去,轻摇摇头,“没梦什么。”
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敲门场景而已。
江鸢给他拆了颗糖递过去,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温柔轻笑一下,小声询问。
“年年,妈妈错失你十三年的成长,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能不能和妈妈,说一说啊。”
周遭静谧,房间里灯光微暖,嘴里甜味扩散开,夏稚年抬眼,瞧着对面夏家三人,还有攥着他手腕的晏辞,眼睫颤了颤。
……这些人担心他,他明白的。
但是、但是……
夏稚年心脏抽了一下,抿抿唇,嘴里的糖愈发清甜。
算了。
少年终于张了口。
“我以前……身体很差。”
他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到那个身体里去的,印象里就是在医院醒来,有人告诉他说,他的父母兄弟全死了。
父母是家里的顶梁柱,摇钱树。
他们死了,偏偏他一个孱弱不堪的病秧子活下来。
老一辈迷信,说是他抢了别人的性命,他们并不动手打骂,只是端着上流人士的架子,言语苛责。
最开始其实没什么人信抢命不抢命的,可偏偏他的过敏性哮喘极其严重,过敏源多到数不清避不开。
十几年,每每命悬一线,每每进医院抢救。
他总能拖着口气,活着出来。
渐渐信得人便多了。
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富二代,探险似的和他接触,可总玩不到一起去。
他自己摇摇欲坠的花了十几年长大,却也没长歪成没心没肺放纵寻乐的样子。
再后来,他意外发病几次,狐朋狗友也少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生活枯燥单调,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一样的饮食,一样精神折磨。
身上三条性命,压的他喘不过气。
然后突然一觉睡醒,就到了这里。
夏稚年不是个容易袒露自我的人,挑挑拣拣,找了些无关紧要的,配上不在意的轻淡声音,好像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江鸢还是在哭,眼眶通红。
夏稚年开始犹豫,他是不是不该说这些东西。
桌上的小蛋糕已经被阿姨收走,地上的叉子还没来得及拿,他们这边在说话,阿姨不方便过来,就暂且搁在地上。
晏辞瞥一眼那个沾着奶油的小叉子,声音斯文平稳。
“那蜂蜜呢?”
他问:“以前是不爱吃,还是不能吃?”
夏稚年:“???”
夏稚年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没吃过,可能就是不太爱吃吧。”
晚上,晏辞跟着夏稚年进了卧室,夏家没人拦他。
洗漱过后,夏稚年躺在床上,有些走神,身体上的不适平缓过来,脑袋里还是有点空荡荡的。
小夜灯的光像在夜色里缓慢流淌,一室静谧。
晏辞躺在他边上,伸长手臂一拢,把少年抱进自己怀里。
“乖崽。”
夏稚年:“嗯?”
晏辞瞧着他,清隽眉眼半隐在暗色里,语调低哑,轻轻的。
“你摸我一下吧,我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