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机
邵闻濯就是这样,牵动着他整个少年时期所有复杂的情绪。
然而世事难料,几年后邵氏集团风云突变,邵家掌权的夫妇更是一夜之间双双车祸坠亡。
叶则伊那次见到邵闻濯,是他父母的祭典上。
往日如王子般披星戴月的少年像忽然变成了满身枷锁的大人,浑身透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寒芒。
他身边的掌声和灯光都消失殆尽,没有人再围在他身边了。
那是个阴雨天。
祭奠结束后,邵闻濯消失了,叶则伊在附近的教堂找到了他。
邵闻濯独自一人坐在门口长长的台阶上,苍穹之下,身后是庞大的立体建筑。
显得他那么渺小。
叶则伊撑着伞站在他身后,替他遮挡住了冰冷的雨水。
邵闻濯周身颓丧,静静看着空气中缥缈的水雾,良久,忽然问:“阿则,你难过么?”
叶则伊跟邵家夫妇仅仅几面之缘,当然称不上难过。
“不难过就对了。”邵闻濯说:“那些人里没有人真的难过。”
叶则伊没有说话。
天空中的雨势越来越大,邵闻濯又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叶则伊听见自己问。
“出国。”
叶则伊好一会儿才说话:“什么时候回来?”
邵闻濯浑身冷戾,却在这时抬眸望了叶则伊一眼,沉默片刻说:“你希望我回来?”
叶则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邵闻濯说:“两年,很快就回来,这里还有属于我的东西。”
邵闻濯走了,那两年他没听到过邵闻濯任何消息。
直到邵闻濯回国,他们再次相见,邵闻濯亲眼目睹了他如何变得声名狼藉。
后来他跟邵闻濯结了婚,才勉强有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庇护所。
所以他前世才会在死前的那场车祸中,对邵闻濯说,感谢他当年把他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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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他什么了……
邵闻濯问自己。
上一世,邵闻濯历经商场的腥风血雨,终于站上了巅峰,可到最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路走来,被千夫所指万人陷害,始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叶则伊。
可最后他却把他弄丢了。
叶则伊的身体和车辆一起飞下悬崖落入了大海,他带人打捞了几个月,可到最后却连尸骨都没找到。
他感受过那样窒息的绝望,每一个每一个深夜,他无数次眼睁睁看着深渊中带血的白骨利爪将叶则伊从他怀中撕扯出去,日复一日,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执拗。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三年。
某日再一睁眼,他回到了刚回国的那天。
他寻着记忆从机场一路驱车赶到郊外,终于在大雪纷飞的马路边找到了叶则伊。
他克制着疯狂的欣喜,小心翼翼地把他带回家,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刻在骨血里,永远护在怀里,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此时庭院里寂静无声,月光洒满了祠堂。
邵闻濯眸子里情绪晦暗,生出一丝异常的偏执:“二叔,您还记得当年我父母的祭奠么?”
“那天雨下得很大,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我的狼狈落魄,只有他,在雨中替我撑了把伞,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第10章
邵宏康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从邵闻濯身上看到的难得的软肋。
邵闻濯在叶则伊的事情上向来偏执,既然决定好了,他说再多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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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则伊这一夜做了许多虚虚实实的梦,每一处都有邵闻濯的影子。
翌日醒来,到餐厅时早餐已经备好了,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吃了一块水煮蛋就没了食欲。
夏艾锦坐在旁边盯着他:“叶少爷你千万要多吃点儿,不然我回头没法跟邵总交代啊。”
叶则伊差点噎着:“他昨晚没回来?”
“没回来。”
“公司有什么急事么?”
“不是回公司,老板回邵家祖宅了。”夏艾锦说:“你们要结婚了,他肯定得回去跟邵二爷商量。”
连夜回去么……
叶则伊勺子轻轻搅动清粥,心想他们又不是今天就领证,没必要这么迅速吧。
况且邵闻濯跟他提出结婚之前,居然没跟邵宏康商量过?
相比起邵闻濯,他倒是省事不少,结婚用不着跟谁商量报备,他也没打算让人知道。
夏艾锦双手捧着下巴,冲他眨巴眼:“叶少爷,其实我觉得你也没有外人说的那么难相处啊,你给我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以后能不能喊你小叶哥?”
“嗯。”
夏艾锦嘿嘿一笑:“小叶哥,老板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要先回公司,今天要晚上才能回来,让你好好休息。”
叶则伊点点头,想起前世,他从来不知道邵闻濯的行程,现在居然这么小的事都跟他说。
叶则伊拿餐巾纸擦嘴,说:“我待会儿回公司一趟。”
“啊?!”夏艾锦差点弹起来,“你现在这个身体能行吗?哎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得跟老板说一声。”
叶则伊起身往楼上走,摆手:“我都躺了这么久了,胃早就不疼了,又不是回去打架,你跟他说干什么。”
“不行不行,老板说了,你万一要出这道门,必须跟他说。”
叶则伊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下午夏艾锦开车送他回了公司。
车停在公司大门口,他透过车窗看着「达科集团天域子公司」的logo,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天域子公司当年的法人代表是叶则伊的母亲,母亲去世后改为了他小姨,直到他成年,他小姨不想再接触叶家的业务,他成为了公司的法人代表。
现在达科集团已经不再姓简,所以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既然是他的,那他就该牢牢握在手里才对。
“小叶哥,你没事儿吧?”
叶则伊回神,拉开车门下车:“没事,你先回去吧”
“哎?你自己能行吗?哎小叶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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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则伊从踏进公司大门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落到了他身上,没人敢上前打招呼,纷纷避让。
叶则伊路过商务合约部,冷声问:“你们汪主管呢?”
“奥,那个,他去集团总部汇报工作了。”
叶则伊瞥了那人一眼:“什么时候你们主管可以越过总经理直接向总部汇报工作了?”
正准备看戏的一群人忽然噤了声。
“他回来让他到办公室找我。”
商务合约部的人目送叶则伊走远,瞬间都不装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回来?神气什么啊。”
“就是啊,他拿着项目数据不交,项目因为他延期了,他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似的。”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投资商大发雷霆,差点就撤资了,大少爷为了赔罪,听说都喝吐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活都干完了吗?在后面嚼什么舌根?!”
这浑厚的声音吓得大伙一激灵,纷纷回头看向C区正盯着电脑目不斜视的男人。
他穿着灰棕色工装外套,里边混搭着突兀的蓝色毛衣,眉目锋利,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完全是戴个安全帽进了工地就能完全融入的粗糙打扮。
这是合约区C组的组长严之城。
看到是他,大家松了口气后更生气了。
A区组长嗤笑:“不是吧严组长,你还替他说话呢?不会还指望他哪天给你升职加薪吧?”
“就是,公司的人事权不在他手里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看咱们汪主管,站对了人,升职那叫一个快,你要是上点道,至于这么多年才混了个组长么。”
严之城黑脸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他长得就凶,一群人也不敢再说,冷笑着闭了嘴。
叶则伊回到办公室,确认了保险柜中的印章跟合同,这才回位置坐下,翻开了桌上的财务报表,又调出了公司这两年的资金流水。
公司马上就要陷入资不抵债的境地了。
按照前世的发展,接下来公司将完全并入集团总部,叶则伊失去独立法人的身份,公司由叶尘羲代表集团接手。
他这回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没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敲响,他抬头就见汪乔推门进来。
“呀,小叶总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汪乔梳着背头,衬衣还打了个领带,看来去总部前还特意€€饬了一番。
他把手里的文件搁到叶则伊桌上:“我最近忙得很,这不刚从总部回来。这是我们合约部去年下半年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