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大街上。
“殿下……”扶容红着眼眶, 小跑上前,扑进秦昭怀里。
秦昭不喜熏香,身上带着的味道, 是文书笔墨专有的味道, 沉稳温和。
他原本打算就寝,忽然发现扶容不在, 问了侍从,才知道扶容出门了。
秦昭睡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惊醒过来,问了一声, 扶容还是没回来,他担心扶容遇上了什么事, 便带着人出来找。
现在看来, 扶容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现在还是在大街上,人还很多,还有秦昭自己的下属,他们都还看着。
秦昭不自觉红了耳根, 身形也有些僵硬,却没有推开扶容, 缓缓抬起手, 摸摸他的脑袋,又拍拍他的后背。
“怎么了?别哭, 孤帮你做主。”
扶容靠在他怀里, 紧紧地咬着牙,努力忍住眼泪和哭声, 但他的眼泪还是沾湿了秦昭的衣襟, 哭声也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 像小猫的哽咽,小小的、闷闷的。
他本来是不难过的。
他本来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一问他,他就忍不住了。
事情太多了,他跟秦骛把所有事情都摊开说了,秦骛想把他抓走,他还扎了秦骛两下。
秦骛竟然说,他喜欢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扶容趴在秦昭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还好,还好太子殿下来找他了。
扶容抱着秦昭,哭得说不出话来。
秦昭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他哭完。
扶容哭了一会儿,强忍着情绪,抬起头,想要抹一抹眼睛“殿下……”
忽然,他看见自己的手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扶容一激灵,马上回过神。
肯定是秦骛身上的伤口蹭到的,不能被太子殿下看见,否则……
扶容连忙把手收回来,扯了扯衣袖,把血迹藏好。
扶容垂了垂眼睛,轻声道“殿下……”
秦昭温声问“扶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客店。
他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出来和秦骛见面。
倒不是他想帮秦骛隐瞒什么,他只是不想在太子殿下面前,和秦骛有什么牵扯。
万一太子殿下误会了什么,那怎么办?
他又不敢把前世的事情告诉殿下。
他已经打算把前世的事情全部斩断了,那些事情也就不必告诉太子殿下了。
扶容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我遇到了两个醉汉,他们在打架,我……我被牵连了。”
秦昭朝侍从摆了摆手“进去看看,把人分开。”
扶容连忙道“客店里的小厮已经处理好了,不用了……”
秦昭低头看看他,见他模样狼狈,头发也散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便点了点头。
“好,那就不派人进去看了,你可有受伤?”
扶容摇摇头“差点就被打到了。”
秦昭想要握住他的手,扶容害怕自己手上的血迹被他发现,连忙把手缩回来。
秦昭也不曾多想,扶容不让碰,他就不碰。
他只当扶容是被吓坏了,无奈地笑了笑“回去孤给你安排两个侍卫,你一个人出门,也不太方便。”
“好。”
秦昭抬起手,捋了一下扶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回去罢。”
“是。”扶容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
最高处的房间,黑洞洞的,一盏灯也没有点,仿佛有人站在窗边,但是扶容看不清楚。
或许是秦骛。
扶容回想了一下,虽然他当时很狼狈,还哭了,但是这几天准备好的话,全都跟秦骛说了。
他跟秦骛说清楚了,现在和前世不一样,他也不要像前世一样喜欢秦骛了。
他还说了好几遍。
至于秦骛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秦骛的事情了。
扶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秦昭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扶容?”
“殿下,走吧。”
扶容刚往前迈了一步,一时间没站稳,整个人忍不住往边上一倒。
秦昭连忙扶住他“怎么了?”
扶容蹙着眉,有点不好意思“殿下,我腿软……”
可能是被秦骛吓的,也有可能是他忽然泄了力,在太子殿下身边,他总是比较放松一些。
扶容现在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让秦昭总是扶着他,使劲跺了跺脚。
快点恢复!
忽然,秦昭皱了皱眉,轻轻地“嘶”了一声,扶容也感觉自己脚下踩到的东西不太对。
扶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低下头,想要看看自己踩到了什么。
他好像踩着太子殿下的脚了。
秦昭扶着他“好了,别跺脚了,孤扶你走罢。”
扶容整个人羞得脸颊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就这样被秦昭扶着,一蹦一跳地走掉了。
高楼上,秦骛静静地看着底下的场景。
扶容和秦昭走了。
秦骛捏紧了拳头,目光晦暗。
扶容说的,他已经找到更喜欢他的人了,这个人就是秦昭吗?
怎么可能?秦昭怎么可能比他还要喜欢扶容?
他是这个世上最喜欢扶容的人,其他人都比不上他!
扶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秦骛仍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冷风吹来,吹在他被鲜血浸湿的衣襟上,冰冷冷的。
秦骛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前胸和后背,分别被扶容扎了一下,两个伤口竟然还有点对应。
秦骛忽然感觉,自己被扶容那柄小小的匕首给扎穿了,他的伤口两面透风,凉飕飕的,像是他的心脏被人剜去了。
秦骛不想关上窗子,只是走回房中,在扶容方才坐过的软垫上坐下,拿起扶容方才喝过的茶杯,仰头将茶杯里还剩余半口的茶水饮尽。
他好喜欢扶容,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喜欢扶容。
可是扶容不要他了,他的心脏被挖空了。
秦骛抓过旁边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瓶金疮药。
他不觉得身上的伤口有多疼,只是这两个伤口一直在透风,弄得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他想把伤口给堵上。
秦骛解开半边衣裳,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宽厚的肩膀。
伤口扎得不深,这应该也是扶容第一次拿着匕首扎人。
扶容胆小,从前在冷宫里,秦骛随手打落几只鸟,给他们加加餐,扶容都不敢杀。
秦骛只觉得心疼,那时扶容有多慌张,才敢用匕首扎他?
他又欺负扶容了。
秦骛捏着细颈小瓷瓶,往伤口上扬了点白色的药粉。
秦骛动作随意,一扬手,药粉便扑在他的面上。
他没留神,吃了一点进嘴里。
秦骛皱了皱眉,嘴里一片苦涩,就像是心底后知后觉蔓延上来的。
好罢。
秦骛伸出手,先把药粉倒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拍在伤口上。
药粉和鲜血搅和在一起,糊成一片。
秦骛却仍旧觉得心脏空荡荡的,他重复着动作,把大半瓶药粉都糊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点用处都没有。
秦骛从前受过的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前在冷宫,他经常和外面的野猫野狗干仗,后来搞权谋诡计,刀伤剑伤,明枪暗箭,都是家常便饭。
再后来,扶容死了,他不顾一切找到法子,想要再见到扶容。
他是铜筋铁骨,受了什么伤,用药粉抹一抹就好了,一点儿也不疼。
可是现在,他只是被扶容扎了两下,他就感觉扶容把他的心脏都剜走了。
他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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