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啾咪啾咪兔
桃卿忧心忡忡地想着,已经做好了花费半日功夫哄幼兔开心的准备,然而当他走到床头时,却发现御兽袋竟是打开的,里面的幼兔不翼而飞了。
“九郎?九郎!”
桃卿心里一慌,第一反应是有人偷走了幼兔,可他离开前已经用法器布置过了结界,就是元婴修士也休想闯入,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呢?
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帘子被掀开的声音,蓦地回头向后看,顿时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唤出来人的身份:“卯神使?”
丰姿秀逸的白衣少年抬起琉璃似的双眸与他对视,微微颔首道:“我来看看你。”
桃卿有点手足无措的,赶紧为他沏茶:“不知神使光降,请恕晚辈招待不周……”
莫不臣按住他的手背,不叫他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不必了。”
“神使怎会来看我?”桃卿忐忑地问着,想到幼兔不见踪影,他就更不安了,“难道是为了将九郎带回去……”
“与它无关。”
莫不臣摇了摇头:“不必惶恐,它就在你面前,现在的我就是九郎。它乃神力所化,我便将它当做暂时的托身,待我离去后,这具身体就会变回九郎的样子。”
听到只是莫不臣借幼兔的身体一用,桃卿瞬间安心了,又忍不住盯着莫不臣的发顶看,这次怎么没有兔耳朵了……
他才这么想着,莫不臣的黑发间立刻冒出了两只软软的兔耳朵,并低下头问他:“你又想摸?”
“不、不,晚辈不敢冒犯神使……”
桃卿慌张摆手,莫不臣抬起眼睛,平静地对他说:“你冒犯得还少吗?”
“……”桃卿面红耳赤,小声嗫嚅道,“让神使见笑了。”
莫不臣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即便他露出兔耳朵,变化成梦中的少年兔妖,桃卿望着他的眼神依然清澈纯洁,除了尊敬与信赖之外,不含任何旖旎的情愫。
桃卿依然没有想起他们两个在梦中的往事,也丝毫不记得那一个个深夜之中,他是如何帮助他渡过情热的。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甚至沾染了旁人的气息,眼梢残存着丝丝春情。
“神使……”
他猛地扣住桃卿的手腕,力道有点重,桃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新的情丝在莫不臣的元神中飞快地生长出来,绵密地缠绕着他的心脏,它们让他疼痛,也让他想要质问桃卿,他凭什么忘了那晚的梦,又凭什么忘了他们的情谊?
他始终忘不了。
即便抽走大半的情丝,做成一只相思兔,将这些情感自他的体内剥离出去,新的情丝又会很快生长出来,令他来不及将它们剥离。
既然他忘不了,那桃卿也不能忘。
他并不清楚自己要求得什么结果,但至少他要桃卿想起来。
为此桃卿必须进入神梦山。
莫不臣缓缓地放开放开桃卿的手腕,对他说道:“你需要的红玉章就在皇宫之中,无须在宫外寻找。”
得到卯神使偏心至极的提示,桃卿睁大眼睛,脸颊染上薄薄的红,心里既惭愧又激动,充满感激地说道:“多谢神使提点。”
“若是真的感谢我,就随我一道进神梦山。”莫不臣说。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神使所望。”
桃卿心道大不了他就用神识将皇宫一寸寸地搜过来,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红玉章,既不辜负神使的期待,也要带师尊进神梦山治好身体。
莫不臣点点头,不再继续停留,否则幼兔的身体就要崩散了:“我等着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少年的身形在半空中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幼兔趴在桌上,晕乎乎地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看到桃卿出现在它的眼前,它先是激动地抖着小尾巴,却很快想起桃卿将它抛下了这么久,身上竟然还有裴之涣的味道,它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呜呜地哭出来,在桌上跳来跳去,甚至胡乱打起了滚。
它哭得伤心不已,桃卿心疼地捧着它哄了好半天,却不见它有停下来的趋势。
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出于无奈,桃卿只好叫人送水沐浴,以洗去身上的青莲香气。他沐浴时,幼兔一道跳进浴桶,成了只落汤兔,用小爪爪拨出水花,啃着桃卿水中的黑发,玩得开心极了。
折腾一番,时辰差不多也到了晚上,待到深夜,桃卿悄悄地离开了司天斋,来到他以前身为国师时居住的蓬莱宫,准备进行夜探。
如今的蓬莱宫无人居住,桃卿以为宫殿中定是一片昏黑,可走近过去,才发现灯火是亮着的,内侍总管就守在门外。
竟是皇帝正孤身一人坐在殿中独酌。
桃卿这才想起今夜就是他当年离开大庭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我被ntr了;
皇帝:我被ntr了;
幼兔:呜嘤嘤嘤QAQ;
小裴: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吸桃汁);
第131章
三月十六, 桃卿就是在这一日听说了文武百官攻讦他的消息,匆匆离开了大庭。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懊恼自己没早些走,若是提前几天离开, 他就能回到合欢宫为师尊庆祝三月十三的生辰了。
站在蓬莱宫的宫殿门前, 桃卿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听到不远处两个小内侍的谈天, 说是皇帝在每年的今日都会放下没有处理完的奏折,来蓬莱宫独坐一整夜, 风雨无阻,以此来缅怀芳尘仙君。
皇帝似乎喝了不少,内侍总管才将一壶酒送进去没多久, 就又得了旨意, 小跑着端来了一壶温好的酒。
趁他入殿大门敞开的功夫, 桃卿施了个法决,让自己不引人注目, 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入殿后, 便可看到极尽华美的陈设,蓬莱宫正是全皇宫最奢丽的寝宫, 比皇帝的太极殿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照凡人的礼制,其实蓬莱宫的许多布置都逾矩了,但几乎每样东西都是皇帝亲自为桃卿挑的,是他心甘情愿用这鼎铛玉石的穷奢极欲来供奉桃卿。
大殿中的博山炉燃着淡淡的熏香,皇帝坐在矮榻之上,为自己倒酒。
他显然是喝得很醉了, 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变得不甚清明, 面上也染着醉酒的薄红, 在小桌的对面,还放着另一个酒杯,两个酒杯之间,摆着一盘未竟的棋局。
桃卿看了看棋盘,回想了好一会,这才想起似乎是他以前和皇帝没下完的棋局。
他的棋艺不怎么高明,而皇帝是个中高手,尽管每次都给他让子,他却还是会被皇帝杀得片甲不留的,有时他恼了,就会推开棋盘说明日再下,不想这一局一留就是十几年。
皇帝饮啜下一口酒,轻声喃喃道:“到今天为止,又满了一年……十五年了,国师,你一去就是十五年,难道你已经彻底厌弃大庭,再也不会回来见我了?”
他从不在桃卿面前自称为「朕」,而是始终保持着凡人的谦卑,亦或是对心上人的尊重与疼惜。
“可如今的大庭,再也没有人会说你的不是,也再也没有人敢惹你生气了。”
皇帝醉醺醺地盯着桌对面的酒杯,自言自语着:“你看这太平盛世,当中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大庭的百姓人人都记得你,为你立碑造像,为你建长生祠,他们将你视作大庭唯一的真仙,可是你看不见,你不肯回来……”
桃卿站在原地,心绪复杂,他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狼狈的一面,即使当初面对猛虎,险些身陨,皇帝也始终是沉着冷静的,在他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可此时此刻,皇帝眉宇间的神色却又那么失魂落魄,酒一杯又一杯地被他一饮而尽,他喝得太快了,令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已经老了。”
他低声道:“再过几十年,我将化作朽木枯骨,而你依然朱颜绿发,在我死之前,我们还能有相见的那一日吗?”
桃卿心生不忍,又酸楚至极,其实上一世他只多活了二十多年,若是不出意外,二十年后的皇帝应当还健在,是他死在了皇帝之前。
他本不打算与皇帝相认,但现在他再次改变了主意,人世苦短,谁又能保证这一回他不会早亡呢?倒不如让故人知晓他已经来过一遭,心中不再有憾。
当然,桃卿依然准备将「芳尘仙君」和「桃卿」这两个身份彻底分开,他只打算让仙君在今夜出现而已,到了明日清晨,他还是裴之涣的同门小师弟。
就当做是美好的一枕黄粱吧。
桃卿抹掉易容,露出自己真实的容颜,更换上一身银朱色道袍,走到皇帝身边轻柔地唤着他:“陛下。”
他将手轻搭在皇帝的肩头上,皇帝醉意朦胧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站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宫殿中烛火昏暗,他看不清桃卿的脸,只知道有个人在,并且不是总管。
意识到有人闯入,也许是刺客,他的眼神即刻清明了几分,凌厉地望向桃卿的脸,却瞬间愣住了。
“国师?”
他不敢置信地呢喃着。
映在他眼底的赫然就是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娇艳面容,少年国师浑身带着清甜的桃花香气,与杯中的酒香交缠在一起,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的身边,如梦似幻。
“是我,陛下。”
桃卿温柔地应着,眼神也如水般柔软,笑盈盈地望着他:“您不是想要我来吗?我便来了。”
“真的是你,国师……真的是你……”
桃卿天生的桃花香是任何一种熏香都无法模仿出来的,只凭着这抹香气,皇帝就已笃定他的身份,令他瞬间红了眼眶,喉结滚动着,近乎哽咽地说道:“你终于回来见我了……”
他坐在矮榻上,已激动得忘记起身相迎,只痴痴地望着桃卿,良久之后,他突然伸手去抓住桃卿的手腕,似乎这样就能将他永远留下来了。
“陛下,您醉了。”
桃卿怕他酒醒,稍稍后退几步,躲开了皇帝的手。
皇帝确实喝得厉害,动作迟缓许多,没能抓到桃卿,见桃卿不想被他碰,他慢慢地收回手,点点头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这杯酒是陛下为我倒的吗?”
桃卿明知故问,坐于小桌的另一端,微笑着举起酒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在不是烈酒,不至于让他酒醉。
皇帝看着他将酒喝了下去,沉稳的面容竟浮现出些许紧张之态,询问他道:“国师此次回到大庭可是打算长住下去?我这就命人……”
“不是的,陛下,我只是来看看陛下而已,日出之前我就要离开了。”
桃卿放下酒杯,朝他微微摇头:“只是为了让陛下不再牵挂我而已。”
听闻此言,皇帝激动的神色瞬间凝固了,沉默良久后才收敛起所有情绪,笑了笑说道:“国师能来见我,已是我的荣幸,恕我方才冒犯了。既然如此,不妨我们就下完这场残缺的棋局,算是我为国师践行。”
“好,陛下。”
桃卿此次现身就是为了见皇帝,对皇帝提出的请求自然无不应从。
两人将酒壶放到一旁,专心地对弈起来,十数年过去,桃卿的棋艺仍不见长进,可今晚皇帝下得格外糟糕,既是因为醉酒,也是因为他心不在焉,只记得盯着桃卿看。
就这样,他被桃卿杀败了,且输得一塌涂地,桃卿头一回赢了皇帝,忍不住流露出开心的笑容,谁知皇帝突然扔下棋子,起身对他作了一揖。
“陛下这是做什么?”
桃卿轻呼一声,连忙扶他起来,皇帝却不肯起身,将头深深低着:“我知道自己身无灵根,与道途无缘,但我不求其他,只愿跟随国师左右,便是为奴为婢也甘愿。”
“陛下快快请起。”桃卿硬是托着他的手臂,扶他站直起来,“陛下贵为天子,乃天下至尊,黎民百姓怎能离得开您,万望您为社稷着想,切莫将这般话轻言出口。我无须您为奴为婢,只盼您成为流芳百世的明君,岂不是比我们这些修士更能福泽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