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啾咪啾咪兔
他就该把自己的手砍掉……怎么又对裴道友不敬了!
这下桃卿更加难过了,赶紧起身躲得远了些,自觉不能玷污这位清风朗月般的道君。
裴之涣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面色无波,握住手帕的手指却不由拢紧几分。
……他果然更躲着他了。
只是不待他出声,宿云涯已拎着食盒自屋外跨门而入,方才昭元弟子又斩杀了几具曲无佑的傀儡,过来找他说话,他才不在屋中。
见桃卿眼尾红红的,宿云涯问道:“你怎么哭了?你的这位熟人情况不好么?”
“他没有大碍,是我想到了别的事。”桃卿低落地摇摇头。
宿云涯放下手中的食盒,拉他到桌前:“既然他没事,你先吃点东西,都是你爱吃的糕点。”
桃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块就不肯动了。
宿云涯见状又拈起一块莲花形状的糕点,轻轻抵到他唇边:“桃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这位「雁雁」是你什么人?”
桃卿躲不开他的手,只好小口吃下去,回道:“「雁奴」是他的小字,他名唤兰漪,是我新收的弟子,只是还未行拜师礼。”
“你的弟子?”
等他吃完,宿云涯收回手,擦净指尖的粉末,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他那般义愤填膺地追问你,倒不像你的弟子,而是像……”
“像什么?”桃卿说。
宿云涯目光落在他脸上:“来捉红杏出墙的道侣。”
桃卿一口气没喘匀,憋得脸都红了,生气地拍了宿云涯一下:“别胡说!”
“他不是你的道侣?”
“当然不是,他真的是我的弟子,只不过……”
桃卿想了想,也觉得兰漪的反应有点奇怪,便道:“雁雁本是送往合欢宫的炉鼎,被我救下了,可能……对我有些依赖吧,急着来找我也是害怕被我抛弃。”
他没有袒露兰漪本就是送给他的炉鼎,反正四舍五入和他讲的差不多。
“雁雁他……很可怜的,他是我师姐从魔人坊买下的奴隶,大约受到过许多虐待,才会身体不好。”
桃卿垂下眼睛,满脸伤心,看着可怜兮兮的,宿云涯便不再问他什么了,温声安抚道:“是我不对,误会了他。”
说完,他取出一本功法交给桃卿:“你我是好友,你的弟子便是我的半个师侄,我送他一份见面礼吧。此法名为《元髓道经》,可作固本培元、明心正气之用,适宜体弱之人,魔修也可以修炼。”
桃卿踌躇片刻,伸手接过功法:“我代雁雁谢过你。”
“不必谢我。”宿云涯笑了起来,“你少哭两回就很好了,不然还要我哄你。”
桃卿脸色微红:“哪有总是哭啊。”
不过被宿云涯调侃几句,他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咳、咳咳……”
内室的床榻上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听到这阵声音,桃卿眸光一亮,立刻如风一般吹进了内室:“雁雁,你醒了!”
见他去找弟子叙话,外人不便旁听,宿云涯就对裴之涣说:“我们走吧。”
裴之涣回首望向桃卿的背影,略略垂眸,应道:“嗯。”
两人走后,桃卿走到床边,欣喜而关切地望着兰漪:“你怎么样,身体疼不疼?要喝水吗?”
“……”
乐正兰漪脸色惨白地对上他的目光,呼吸间萦满血腥气,险些又被桃卿气得吐血,他竟然还敢冲他笑!
他用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瞪着桃卿,但桃卿转身转身给他倒水,没有留意。
倒好水,桃卿又回到床边,小心地将兰漪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来,喝一点,这是泡过灵药的水,你喝了会好受些。”
兰漪气得浑身发抖,哑声道:“我不喝。”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很想在桃卿脑子里扎钉子,将他变成自己的傀儡,可他经脉滞涩,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出来,只能虚弱地靠在桃卿怀里。
桃卿当他是在跟自己怄气,不由心里一酸,将声音放得更柔,低声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
桃卿让他别生气?他怎么能不生气?现在他就只差没把他和他的奸夫大卸八块了!
兰漪浅蓝色的眼珠隐隐浮现血色,双指扣在桃卿的手腕上。
没关系,就算没有灵力,他也照样可以杀了桃卿,桃卿不曾锻体,所以他只要这样按下去,桃卿的腕骨就会断掉,接着他就将他的骨头一寸寸地碾碎……
明明就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可不知怎的,乐正兰漪发觉自己就是下不了手。
甚至只要想象一下桃卿痛苦的表情,他就会不忍,心里跟着发颤。
什么时候他竟变得如此没出息了?哪怕桃卿这般对待他,他却还是舍不得伤他分毫。
乐正兰漪死死蜷起手指,难以接受自己的心软,可当桃卿将杯沿抵在他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时,他心中的怒火突然化成了无尽的委屈,眼圈一下子红了。
“啪嗒。”
一滴眼泪落进了茶杯里。
桃卿喜欢的不是他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与别人好,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爱着谁,同时也毫无芥蒂地与其他人交欢吗?
桃卿慌了神,以为他是疼哭的,匆忙放下茶杯:“你身上很痛吗?我马上叫道医过来看看你!”
“别走。”
见他要起身,兰漪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不疼,你不准走,难道你还要丢下我同别人亲近吗?”
“没有,我不找别人,雁雁别哭,我不走就是了。”
桃卿心疼地给兰漪擦着眼泪,愧疚与怜惜之情都溢于言表。兰漪本来还觉得丢人,但被桃卿一哄,他的眼泪彻底收不住了:“郎君对得起我吗?”
“都是我的错。”桃卿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和你不辞而别的,但是我从没想过丢下你,你别害怕。”
“你背着我……跟别人喝酒,还跟他们好……”
兰漪被他气得心肝脾肺都像是着了火,又燥又疼的,偏偏眼泪止不住:“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你有了他们就想不起我了。”
“不会的。”桃卿柔声哄他,“你与他们不一样,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终于弄懂雁雁的心情了,分明就是孩子看到爹爹要娶后娘,担心自己日后没人疼,才又伤心又惶恐的。
唉,都怪他自己昨晚酒后失德,不然怎么会让雁雁误会他与星桥他们有什么呢。
桃卿自责得很,轻轻将兰漪抱进怀里,兰漪一怔,马上红着眼睛紧紧将人回抱住,双手收得很紧,勒得桃卿都有点痛了。
“雁、雁雁,轻一点。”
桃卿拍了拍兰漪的后背:“你别怕,我不会走的,更不会丢下你。”
乐正兰漪不肯放松一点点力道,仿佛只要他稍有懈怠,桃卿就会去找那两个奸夫了。
算了,既然舍不得,那他就不杀桃卿了。
兰漪止住泪,低头枕着桃卿的颈窝,阴郁愤懑地想着,桃卿他舍不得杀也就罢了,但他一定不会放过裴之涣和宿云涯这两个奸夫,必要叫他们连元神都要灰飞烟灭。
正当他琢磨着如何叫心腹们围杀两个奸夫时,忽然听到桃卿说道:“我向你保证,待我们回合欢宫后,就立刻举行大典,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大典?”
回去就和他举行合籍大典?
兰漪霍然抬头,眼梢残存着水光,难以置信地问:“真的?”
桃卿认真地点头:“真的。”
雁雁如此不安,定是因为还没有正式成为他的弟子,拜师大典还是举行得越早越好。
乐正兰漪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这、这也太突然了……他还没答应要娶他做魔后呢,桃卿怎么就自作主张了?
他有点恼火,但与方才的愤怒不同,现在他更多的是羞恼,觉得桃卿好不知羞,居然自说自话地就要嫁给他了。
恼归恼,他心底更多的还是一股甜意,明明泪痕未干,唇边的笑却压都压不住了。
看吧,桃卿最爱的还是他,奸夫就是奸夫,裴之涣和宿云涯不过就是两根玉势罢了,上不得台面,只有他才是桃卿正经的夫君。
乐正兰漪强忍欣喜,有点忸怩地问:“回去就办,会不会太仓促了?”
历代魔尊迎娶魔后,大典都要筹备数年之久,虽然如今他尚未重夺魔尊之位,筹办大典也是有心无力,但是至少得让他准备好聘书与聘礼吧。
“没关系,我可以叫他们先行准备。”
桃卿察觉到他目露喜意,不由松口气,也笑了起来:“两个月后我的师尊顾雪庭真人要举办生辰大典,你也应当有个正式的身份,与我一起恭贺他。”
说来他还不曾与师尊提起他就要有一个徒孙了,嗯,等到琼花观的事情了结后,他就传音告知师尊。
兰漪点了点头,这倒没错,既然顾雪庭是桃卿的师尊,也就是他的长辈,最好还是以夫君的身份前去拜访。
他心中的难过与怨艾瞬间烟消云散,决定暂时不杀宿云涯与裴之涣了。
因为他想到一个好主意,那便是在他与桃卿的大婚之夜,将这两个奸夫绑在房梁上,看着他如何与桃卿欢好。
哼,两个沽名钓誉的玉势精,不是馋桃卿身子吗,他偏要叫他们看得到吃不着!
乐正兰漪想象了一番他与桃卿洞房花烛夜的场景,心情舒畅快意,对桃卿展露笑颜:“全凭郎君做主。”
桃卿开心地应了一声,端来灵药给兰漪服下,又趁热打铁地取出之前给兰漪买的礼物:“雁雁你看,这对脚镯你喜不喜欢?”
这对脚镯是高阶的防御法宝,造价昂贵,通体以银白色为主,掐出莲瓣兰的缠枝纹,花蕊中央嵌着小小的湖蓝灵珠,流光溢彩,桃卿当初见到时便觉得十分适合兰漪。
乐正兰漪这下更是从头舒服到脚,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这对脚镯,毋宁说他还颇为嫌弃,像是给女子戴的,他喜欢的是桃卿对他的心意,一看颜色和花纹就是特意为他挑的。
“多谢郎君。”
兰漪冲他一笑,接下了这对脚镯。他还是管桃卿叫「郎君」,因为听起来颇有情趣。
“郎君,这脚镯不如我们一人一只戴上,你觉得怎么样?”
他回想起那日把玩桃卿的小腿,雪白笔直,就连足踝也生得玉雪可爱,戴上脚镯一定好看。
为了哄桃卿戴上,他也不是不能忍着戴上一只,这样他们看起来更像一对。
“嗯,好啊。”
桃卿没有回绝,上辈子就是如此,他与雁雁总是戴一样的脚镯。
他脱下丝鞋与罗袜,将脚镯扣了上去,细长的缠枝花衬着纤细的足踝,肌肤润着雪腻腻的光,漂亮极了,看得兰漪目不转睛。
乐正兰漪喜不自胜,也戴上脚镯,伸出腿将两人的脚镯并在一处看,越看越喜欢,也不嫌它样式阴柔了,这可是他与桃卿的定情信物。
“谢谢郎君。”他倚着桃卿的肩,亲昵地贴在他耳边,“我真喜欢。”
桃卿闻言很是高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