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音了了
“虽然没了林宇压制公司确实会重新考量你的价值,但这个过程太长了,一旦错过最佳时期,就真的没机会了。”
杨榛榛看着陆闻星,颇觉头疼。
从陆闻星签约星耀的时候她就很看好他,但是她当时手上还有上一届的女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林宇手下蹉跎了一年,直到上周女团解散陆闻星主动找到她,她不忍心几个好苗子白白浪费,就去跟高层争取了SMC。
但当下她是被拒绝了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高层又突然通知她接手SMC,时间仓促,她只能先用陆闻星掏腰包为SMC开演唱会的事给他争取了几个通告,其他几个人还没能顾上。
琢磨了下陆闻星的态度,杨榛榛顿觉不对:“你不会是想退圈吧?”
不怪她多想,陆闻星都能直接给SMC开演唱会了,想来和星耀解约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杨姐放心,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陆闻星坦白道:“只是对于之后的发展路线,我有自己的想法。”
目前没有……杨榛榛莫名有种自己入坑了的错觉,但自己看好的人,只能先耐着性子听他的想法。
从杨榛榛办公室出来已经接近十一点,陆闻星看了眼手机,他两个小时前发的问裴挽中午想吃什么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倒是方圆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公司的事需不需要帮忙。
给方圆回了个消息,陆闻星想了想,转身换了方向。
***
从陵园出来的时候下了雨,裴挽没有带伞的习惯,张叔紧赶慢赶接到他时他身上已经淋湿了大半。
回来的路上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觉得有点头疼。
站在上行的电梯里,裴挽脑海中回荡着张叔的话,突然想到他之前也想过换种生活方式的。
在他的计划里,壹号项目发布会那天晚上,他应该在当着百家媒体的镜头宣布启明决定将壹号项目核心技术无偿公开、项目所得利润全部捐给音城慈善机构的消息后,将启明的实际管理权交给方圆,然后卸下所有,松一松紧绷着的神经,开始他新的人生。
不必每天担心数据测试失败,不必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在冰冷的书房带上十几个小时,不必再忍着不耐应付那些无聊的应酬。
可以摸一摸他搁置了很久的画笔,将阳台上的空花盆一一填满,等身体养好之后,就可以去做更多没尝试过的事情,旅行、跳伞、潜水……
他有很多想去探究和学习的事,可是一切都毁了。
毁在他最爱的人不管不顾的指控里,只因为他没有听话的把壹号项目的成果双手呈给宋见清,他最爱的母亲,当着所有媒体的面,骂他不孝不悌,忘恩负义,然后他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发布会变成了一场笑话。
如果人与人之间真的要靠缘分,裴挽想他和宋雅的缘分应该早就断了的。
断在她知道启明在“壹号计划”竞标者行列而且是宋见清最强的竞争者后,不惜以死相逼让他放弃名额的时候;
断在他强撑着办完外公葬礼身体不支昏迷在医院躺了一个月,醒来就被股权转让书砸了一脸的时候;
断在她为了帮二十三岁的宋见清补办成人礼违背承诺缺席他的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断在他一次次靠近却一次次被推开,无论多么努力都换不来对方一个笑容的时候;
甚至更早的,应该断在八岁的他抱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庆幸奔向母亲的怀抱,却被一把推倒在地打上丧门星标签的时候。
但每次他都会想起小时候宋雅把他抱在怀里喊着宝贝的画面,想起自己生病她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看到他受伤会先红了眼眶的样子,想起她同别人提起自己时骄傲的语气。
每次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告诉自己,万一呢?
万一,他的妈妈还能回来呢?
不知道从身体里哪个器官开始,细细密密的疼蔓延至五脏六腑,裴挽看着电梯门上自己毫无血色的脸想,其实也没什么可难过的。
作为一个被预设好命运的反派角色,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创造者赋予他的角色使命,至于其他的,一个文字堆叠出来的符号而已,还想要期待什……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裴挽的思绪,他抬起头,和站在门外的陆闻星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最强治疗师已上线~
第7章
公寓是他十年前买的,一梯一户,电梯到房门之间的走廊只有一扇窗户,陆闻星就在窗前,背靠着墙壁站着,手上还拎着一个超大的塑料袋。
虽然都是未经处理的食材,但他莫名就想到了陆闻星煮的那锅热腾腾的玉米青菜粥,和他空白了十年终于染上烟火气的料理台。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他往前一步走出来,往前一步,距离光就近了一步。
“你淋雨了?”
见他头发湿哒哒的趴在额角,陆闻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抬手贴上他的额头,确定裴挽没有发热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眼神从他黯淡的表情上划过,却一个字也没多问,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外面冷,先回家吧。”
裴挽只觉得陆闻星的手心一如既往的烫人,显得他插在口袋里那只手像是掉进了冰窖。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么近距离的触碰,但不知道是陆闻星身上的橘子香气太好闻,还是不想让另一只手也掉进冰窖,裴挽眨了眨眼没挣扎:“你怎么来了?”
“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有点担心就想着来看看,”陆闻星边牵着他往前走边解释:“而且你病刚好,不能不吃饭,我买了菜回来你待会儿看看想吃什么。”
他表情无比坦荡,让裴挽觉得这个理由好像也没那么不合理:“抱歉,我没看手机。”
“没事,”陆闻星笑了下:“反正你会回来的,我也没有白等。”
裴挽眼睫微动,当着他的面按了次密码,仰起头轻声问:“记住了吗?”
缩在羽绒服中颀长光滑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浮着轻浅的笑意,语气里有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软和信任。
明明一向最是冷静自持不过,却又这么轻易地向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交付珍贵的信任。
陆闻星的眼神划过他掩映在细软发丝中圆润小巧的耳垂,舔了舔后槽牙:“记住了。”
裴挽打开门,暖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他走之前明明把空调开到了28度,可他觉得相比起来,却还是陆闻星手心的温度更高一些。
“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一进门陆闻星就松开了裴挽的手,提着塑料袋走向厨房:“我先去做饭,回锅肉和炖豆腐可以吃吗?”
裴挽确实也想先洗个澡,出陵园的那条路不算短,所以虽然羽绒服足够厚他的毛衣也还是浸上了水汽,一路上贴在皮肤上粘腻难受,但是右手突然变得和左手一样凉,又让他莫名有些失落。
晃了晃神,才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但是要稍微淡一点。”
裴挽说完转身向卧室走去,进门前听到陆闻星的叮嘱:“小心脸上的伤口,别沾水。”
***
因为是一梯一户家里一般又不会来人,当时卧室没有做另外的隔音处理,所以即使在浴室,裴挽也能听到陆闻星在厨房的切菜的动静。
温热的水汽蔓延至全身,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气,也让他恢复清醒。
他一向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而陆闻星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不可控,但是他却完全不觉得讨厌,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每次都能和惊喜不期而遇的意外。
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家居服,一直到卧室门被敲响裴挽都没想好怎么处理陆闻星,只能先踢踏着拖鞋去开门:“怎么了?”
陆闻星将手中的马克杯递给他:“我煮了姜茶,你先喝两口暖暖。”
裴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上的杯子,上面还印着Q版的可爱小人,四周有灯光,看样子应该是在舞台上。
“出道的时候公司做的周边,我自己留了一套,昨天见家里没有马克杯就带了两只过来,”陆闻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嫌弃吧?”
“没事,”裴挽接过杯子抿了口,笑:“很可爱。”
陆闻星的眼神越过马克杯落在裴挽脸上,刚洗过澡,皮肤被热气蒸腾掉病气,莹白中泛着微微的粉色,鼻梁上架着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隔着眼镜片也能看到一双眼睛澄澈明亮,陆闻星眨了眨眼想,原来他近视。
依旧套着白色柔软的家居服,他好像很喜欢带毛茸衣领的衣服,让原本就宽松的衣领更加敞开,大剌剌地露出漂亮的锁骨,捧着杯子的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是圆润,在台灯下透着莹光,一如他被茶渍沾湿的唇。
亮黄色的吊灯自上洒下,明明没什么不同,陆闻星却觉得光亮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笑,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裴挽私底下的样子,却依旧会觉得心痒。
陆闻星轻咳了下:“你慢慢喝,我去看看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挽觉得陆闻星好像脸红了。
在卧室呆着无聊,裴挽干脆也跟着他去了客厅,厨房的事他虽然帮不上忙,但跟他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自觉地窝在沙发里,裴挽下巴垫在膝盖上一边小口喝着姜茶一边看陆闻星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他虽然对于厨房的事一窍不通,也能看出来他刀工不错。
二十岁,才上大三呢,裴挽不免想起他大学时候的室友。
首都大学有一个很要命的规定,新生入学必须住校,最早到大二才能出去住,裴挽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住校,那一年的住宿经历简直可以称得上他的噩梦。
医疗器械工程专业作为首都大学的王牌,他们班上都是又乖又听话的尖子生,偏偏他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进的学校,分配宿舍的时候刚好接国际艺术生的名额,所以当时宿舍四个人,除了他都是靠国际身份进来富二代。
虽然不像宋城那么荒唐,但三个室友无一不娇生惯养,一身的少爷毛病,别说做饭,就连衣服都要攒着周末带回家洗,所以陆闻星是他见过这么大的人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而且厨艺还不错。
算是,他们这群人里的特例。
“怎么一直看着我?”
虽然很享受裴挽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但一直被他盯着陆闻星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干脆率先打破沉默:“是饿了吗?”
裴挽摇了摇头:“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学做饭,是小时候学的吗?”
方圆给他的资料里,陆闻星十五岁前都是跟着母亲,还没有回到陆家,平常家庭的孩子,早熟一点好像很正常?
陆闻星早就想到裴挽会让人查他,因为换作他是裴挽也会做同样的事,却没想到对方会把查到的内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明明是不怎么坦荡的行为,却因为他毫不避讳的态度显得可爱起来。
“不是,”陆闻星一边处理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的吧?我妈她是个舞蹈老师,所以我从小就跟着她学舞,倒还真没有时间去做饭。”
其实也不是没时间,只是他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认为一个舞者身上每一个细节都应该是完美的,做饭只会破坏他手指的美感,所以她自己从不进厨房,也不让他进。
裴挽抿唇:“那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陆闻星动作微顿,沉默了几秒,淡声道:“四年前。”
那就是回到陆家的时候?想到方圆查到的陆闻星在陆家的处境,裴挽皱了皱眉。
再怎么样陆闻星也是陆家的亲生骨肉,甚至本应该是陆家堂堂正正的二少爷,陆家老爷子再怎么年老糊涂,也不该放任自己的亲孙子这么被欺负吧?
看着陆闻星平淡的表情,裴挽叹了口气,相依为命的母亲刚刚去世,又要被有着最亲近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么折腾,那个时候的陆闻星应该也很难吧?
他是独生子所以没有经历过家族间的勾心斗角,但进入启明之后却也见过不少为了利益手足相残的事,家风严明的家族小辈们还知道收敛不会做的太过火,可陆家明显不是。
说起来他之前见过陆闻星的父亲陆丛善,看起来温文尔雅,但行事作风的确不怎么光明磊落,甚至没少受人诟病。
几个孩子跟着他有样学样,颇有些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思,当年陆老爷子不顾反对把陆闻星接回来,恐怕也是想着趁早培养个靠得住的接班人吧?
裴挽突然觉得愤怒,陆家对他好就算了,可是都能逼得十五岁的小孩儿不得不自力更生亲自学做饭了,怎么还好意思在需要联姻的时候打上陆闻星的主意的?
带着怜惜意味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陆闻星知道裴挽大概是误会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的四年前,应该从去年算起这件事。
裴挽坐直了身体,语气里带上明显的不愉:“今天去裴家,也是他们逼你的?”
他护犊子的语气让陆闻星心中一暖,笑了笑道:“不算吧。”
“我很喜欢现在的职业,也很享受舞台,所以原本是没有结婚的打算的,更别说接受家族的联姻,”陆闻星笑了笑:“但是听到联姻对象是你的时候,我犹豫了。”
他的眼神和语气同样认真,让裴挽想到了他说那句【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时的表情。
可裴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陆闻星的例外。
“从我踏进陆家的门开始就一直清醒地记得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要为了这个身份放弃什么,不是舞蹈,就是我自己,”陆闻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当然,我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听安排。”
他抬起头,看向沙发上发呆的裴挽:“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