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书来
第79章 再遇故人
入夜,墨遐心中压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胸口烦躁沉闷,索性披上外袍,推开院门,在府内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路下来,竟是走到陆尘彰的书房。
“谁?”
门内人警觉,长剑刚要刺出,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呵斥。
“住手。”
陆尘彰推开门,一把拉住墨遐,把他往房里带,眼尾带着薄怒:“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伺候的人都是死了么,如此不尽心。”
怕陆尘彰责罚下人,墨遐连忙求情:“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睡不着。也没想到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再一看,书房内站着的也是熟人。
“阿四,是你。”
正是陆尘彰的心腹之一,杜家家将,许久不见的杜风岫。
墨遐和阿四也算认识十年了,乍一见到除陆尘彰以外的熟人,很是激动。
阿四朝墨遐行礼,是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尊恭敬:“见过公子。”
在陆尘彰的一干下属里,阿四和墨遐关系最不好。
墨遐心大,从未计较。
曾经陆尘彰为了墨遐,差点把阿四调离自己身边,赶出开阳宫,还是墨遐劝住的。
即便如此,阿四看墨遐,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心中愤懑,又无法以下犯上,只能憋着。
墨遐看着阿四,眼镜都弯了,声音也带上几分打趣的轻快:“阿四,你突然对我这么尊重,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墨遐只是开个玩笑,谁料阿四竟是直接跪下,朝他磕头请罪:“往日属下对公子误会颇深,言谈举止不敬,为属下大罪。属下愿受公子一切惩罚,还望公子饶恕。”
阿四磕得额头都渗出了血,墨遐想上前扶起,却被陆尘彰按在座椅上无法动弹,只能道:“阿四你别这样,快起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殿下,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
可是阿四却固执道:“还请公子降罪。”
墨遐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求救地看向陆尘彰:“殿下……”
陆尘彰温柔地拍了拍墨遐的手,转眼时,居高临下:“阿遐既说了不计较,还不快谢恩。”
“谢公子。”阿四又朝墨遐磕了一个头,这才弯身退出。
陆尘彰为墨遐倒了一杯茶:“吓着了。”
墨遐一口气把茶水喝完,心有余悸:“嗯。”
一言不合就下跪,他又不是菩萨,哪见过这种阵仗。
陆尘彰声音淡淡:“这是他该受的。”
阿四对墨遐误会颇多,以往无论是在宫中还是五皇子府,都是面上恭谨,心中敷衍。
因墨遐不计较,甚至总是劝着他,说阿四是难得的衷心,不要因为自己失去一员心腹大将,他才勉强容忍。
直到五年前墨遐义无反顾地替陆尘彰顶罪,阿四才发觉原来这么些年他一直误会了墨遐。
阿四一直后悔他曾经对墨遐的偏见,只是斯人已去,又如何弥补?
今见墨遐归来,悔恨愧疚一同涌上心头,又思及墨遐从未怪罪过他以下犯上,自是羞窘难当,这才有了方才的磕头请罪。
陆尘彰很高兴墨遐能够来找他,见墨遐注意力放在阿四身上,有些不悦,握着墨遐想要拉回他的注意力:“阿遐,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墨遐这才想起晚间用膳时未尽的话:“殿下,我想问问,阿柏他……”
陆尘彰眸子一沉,转瞬,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阿遐,我派了人去宁州。只是前些时日,宁川王举兵谋反,朝廷派大军镇压。眼下宁州兵戈扰攘,宁川王府更是乱作一团。你的朋友也不知所踪。你放心,我会继续派人,定会寻得你朋友的下落。”
墨遐不疑有他,紧紧反握陆尘彰的手:“殿下,求您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见墨遐为了一个外人如此求他,陆尘彰醋意横生,阴暗怒意更是肆意增长。
偏生墨遐完全不知陆尘彰此时心中暴虐狠戾,想着自己五年未回明襄侯府,墨清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忧思重重下再次开口:“殿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经历整整五年的分别,墨遐才又回到陆尘彰身边。
患得患失,如梦如醒。
陆尘彰只恨不得将天下一切捧到墨遐面前,让他的阿遐不再受一点伤害,不再经一丝委屈。
无人敢欺,无人敢辱,他的阿遐,他护在心尖的珍宝,每天只需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所以即便陆尘彰再气再恼,也只是闭眼,压住心底窜动的欲.望:“阿遐,你说。”
“我想见一见思芸,阿清,还有徐姨娘。五年杳无音信,我很担心他们。”
“墨思芸和徐氏去了郊外大悲寺礼佛,闭门斋戒,下月方才归来。你若实在想见,我便派人召她们回京。”
“不用了。”听到墨思芸和徐氏在大悲寺,墨遐连忙拒绝,“拜佛需得心诚,我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既如此,我明日先让墨清来见你。”
第80章 相见
陆尘彰向来说话算话。
墨遐握着书简,懒洋洋地躺在竹编的藤椅上,眼神飘忽,落来落去,就是没有落到书卷的字上。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急不可耐地直起腰背,回头:“阿清。”
别院侍卫朝着墨遐行礼,退下。
墨清整整五年没有见到墨遐,乍眼看去,墨遐正端端地坐在面前,浑身好好的没有任何伤口,喉头忍不住哽咽。快速上前,唤了句:“哥。”
说完便偏开头。
墨遐站起:“阿清,好久不见。”
“哥。”墨清想要抱一抱墨遐,手都已经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收回。
才放到一半,墨遐握着墨清的手把他拉向自己:“跟二哥还这么生疏么?”
被墨遐环在双臂间,墨清才惊觉:墨遐看着无伤,可是却消瘦了好多。
墨清轻轻挣脱墨遐,明明两人也是一同长大,亲密无间,如今却好似多了几分顾虑,平白令人生疑。
“二哥清减了不少,五年定是吃了许多苦。”
“我这都是小伤,养养就能好。”墨遐不甚在意,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倒是你,快些跟大哥说说这几年你的境况。”
石凳上铺了厚厚的狐皮硝制的软垫,毛绒绒的,看着就暖和。
眼见墨清视线频频扫过石凳,墨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殿下命人准备的。”
确实是他矫情了,分明也不冷,却和雪堆的玉人般,无论去哪,都被一群人护着,声势浩大。
墨清摇头,看出墨遐所想:“这是二哥应得的。”
墨遐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五年他不在京城时,所有相熟的不相熟的,未曾见过的或者有恩怨的所有人的经历。
墨清事无巨细地,慢慢说给墨遐听。墨遐偶尔附和两句。
说至去年春闱,墨遐更高兴了:“我听说你考中了去年的探花。”
“嗯。”墨清矜持地点头,“这没什么难的。”
嘴上说得轻松,眉眼流露的自得可不比别人少。
墨遐顺势夸赞:“我们阿清真厉害。”
听到墨遐夸奖,墨清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墨遐又问:“朝廷已经给你们授官了吧?你在哪任职?是何职位?”
墨清答:“任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墨遐追问,“翰林院的同僚可好相处?他们可有为难你?”
墨清摇头:“二哥放心,大家都对我很好。”
墨遐听墨清这么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闲话,一列侍女从院落精致的木门而进,走向墨遐,其中一人双手举着托盘:“公子,到您喝药的时辰了。”
墨遐看着黑糊糊的汤药,不自觉地咬着舌尖软肉,端起来一饮而尽。
待墨遐放下玉碗,又有捧着蜜枣匣子的侍女上前。
小叶紫檀的匣子精致小巧,一颗颗浸满蜜浆的去核贡枣团团堆放,旁侧还置着嵌了细碎宝石的金签。
墨清打眼一看,后面还有捧着细盐杨枝以及各色盥洗用具的,奢华器皿皆纹着皇家御用的纹路。
五指不自觉攥紧,墨清心中慌乱,看着墨遐还是笑着:“二哥,是不是很苦?”
墨遐点头,有些埋怨:“可不是嘛,我明明都已经痊愈,殿下还是日日督促我喝药。”
墨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慌乱中别开眼:“殿下是为了你好。”
回来的这些日子,除了府中侍卫侍女,墨遐难得见到外人。
好不容易来了个墨清,又是自家弟弟,墨遐从家长里短开始,天南海北的聊,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关心起陆尘彰。
“哥你放心。”墨清避重就轻地答,“陛下虽未殡天,摄政王却已把控朝政。朝堂上下皆听令于王爷。”
墨遐却很担忧:“殿下与我说,京中仍有大皇子一脉的余孽在四处作乱。你一定要小心。”
墨清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嘴唇微动,终究只是问道:“二哥,你在殿下这过得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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