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匪
灯会上各式各样的灯笼少说也有几万盏,从朱雀门大街还能远远望见宣德门前巨大而壮丽的灯山,中京城仿佛成了不夜之都。
街上男女老少,往来游人如织,罗绮如云,不少用心妆扮后的女子上街观灯,自己也成了花灯下的一道风景。
还有小情侣小夫妻牵着手挨着肩膀,一边亲|热|地说着话一边赏灯,我和赵煜风牵着手混在其中,在灯河下仿佛也成了一对普通的眷侣。
我简直太喜欢这种约会,拉着赵煜风吃吃喝喝,玩到亥时才被赵煜风拉着要回去。
半路上夜空里突然降下雪来,我和赵煜风便又停了一会儿,站在宣德门外的灯山前,看灯看雪。
“二宝。”赵煜风忽然轻轻晃了晃我的手。
“嗯?”我扭头看他。
赵煜风俊脸上泛着些红,喉结滚动,酝酿了半晌,道:“咱俩头发白了。”
我这才发现,两个人头顶上肩上,果然都落了一层柳絮似的白雪,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像两个老头。”我笑道。
“嗯。”赵煜风点点头,握紧我的手拉着我朝宫门走去。
又七日后,元宵假期结束,朝廷恢复正常运转。
大理寺完成了慈幼局一案的审理,慈幼局定案结果于早朝之上宣告,京兆府尹除了侵害买卖慈幼局孤儿,手上还有不少人命,凌迟处死,其余参与朝臣,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京中所有涉案妓馆尽数关门,太后则因约束母家不力,自愿在宝慈殿思过。
慈幼局一案至此尘埃落定,虞家盘踞在朝中多年的势力被拔除了大半,赵煜风将自己信得过且看重的朝臣提拔上来填补了空缺,开始了真正的亲政。
第112章 出宫避暑
日头明晃晃在高空挂着,毫不吝啬自己的热量,将中京城像块饼似的烤着。
这是我在大雍过的第三个夏天,我的灵魂已经长至苍老的二十一岁,而身体也已十九了。
十九的身体光着上身躺在含章殿光滑的玄色地砖之上犹如一条散热的狗,再下一秒就能吐出舌头来。
三十岁老人赵煜风则坐在书案后批着奏折,只穿一身单薄雪白的长衫和裤子,他老人家也是怕热的,但是他不愿意像我这样光膀子,觉得有失体统。
我:“我好热……”
赵煜风:“热就穿上衣服,叫两个人进来给你扇风。”
“冰块呢?我要冰块……你小气死了,我天天在你床上那么卖力,你连块冰都不给我!呜……”
“多大人了,还装哭?”赵煜风头疼地看着我,“你去问问冰井务还有没有含章殿的冰?”
我无聊地用手指按着肚脐眼玩儿,小声道:“我昨天在皇城司巡查的时候,去了一趟冰井务……里头还有些冰呢……”
赵煜风冷哼一声:“那是后宫嫔妃们的,怎么?谢总管,你如今如此嚣张霸道,连女人们的冰块也要抢来用?”
“后宫不是只剩姜昭仪那几个了吗?”
自从那年收了我在身边,赵煜风慢慢地不再去后宫。让那些美貌的女子在宫里空耗年华也过于残忍,于是赵煜风给了后宫恩典,不愿在宫里继续待下去的,可以领一笔数额可观的银两出宫去,回家或者改嫁都可以,如今后宫只剩了皇后、兰嫔、姜昭仪、孙昭仪等几个。
“只剩那几个人家也是要用冰块的不是?”赵煜风道,“既然还在宫里,便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妾,总不能这么热的天冰块也不分给她们,那咱俩成什么了?要被写进史书里去挨骂的。”
赵煜风现在可真温柔,说话还人家人家的。
我在地上翻了个身趴着,但流过汗的赤 裸胸前被冰凉的地砖贴着的感觉有点古怪,我立马又翻了回来,仍旧躺着。
“可是人家也很热,”我小声地念,“二宝很热,洲儿也很热,你的心肝宝贝小疙瘩很热……夫君,老公……”
心诚则灵,只要我念叨得够多,赵煜风的小脑瓜就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然而赵煜风只是凶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别勾引朕!”
“好想家里的空调……”我嘀咕了一句。
赵煜风听见了,顿了顿,换了一种态度,道:“你再耐心等等,空调很快就能造出来了。”
“骗鬼呢?三年了!电都还没弄明白,别为难工部那帮老头儿了,胡子都愁白了,怪可怜的。”
赵煜风认真思忖,道:“今年冬天,再多存些冰。”
我幽怨地看着他:“我熬不过了,现在就想回家,总之我也多陪了你两年了……赵煜风,我回家了,好吗?”
我在家里,已经失踪三年了,这三年里说不想回去是假的。那时到了一年之期,虽然是赵煜风哄着我留下来,但是我自己也是有点舍不得赵煜风的,觉得我走了就没人陪他了,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就心软留了下来。
但我不只是赵煜风喜欢的谢二宝,我还是我爸妈喜欢的谢洲啊,我是独子,我离开了我爸妈就没有孩子了。
我不可能只属于赵煜风一个人的。
赵煜风把手里折子一合,深邃双眼看着我:“二宝,你不要老公了吗?”
他又这样,每次我说想回家了他就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大狗勾样子,“二宝,不要老公了吗”“洲儿,夫君爱你”,有时候甚至还会叫我老婆,让我十分后悔教会他这些词汇……来撩拨我勾引我。
毕竟我真的是个心志很不坚定的人。
比如赵煜风现在又想了个主意:“咱们去衍州行宫避暑吧,二宝,那儿夏天凉快,这时节,行宫里的葡萄架上结满了葡萄,晚上咱们躺在葡萄架子下说话,过了七夕再回来,就不热了。”
“我小时候听说七夕节在葡萄架下能偷听到牛郎和织女说话。”我想了想,接受了他的提议,“那去吧。”
赵煜风松了口气,一副又一次解决了危机的表情。
-
皇帝去行宫避暑也是件大事,还得请管公公回来帮忙。
说起管公公,从前无论刮风下雪,是年是节,管公公都会跟在赵煜风身边,即便在宫外有府邸也很少回去,大部分时间待在宫里。但这几年赵煜风身边有了我,又从他手里分了秉笔的职位过来,他清闲了些,一放假便躲出宫去,平日里下值早事少时,也要回府去睡。
起初我和赵煜风曾怀疑管公公是一把年纪了不想看我们腻歪,又怀疑他是不是染上赌了,才不像从前那么专于宫内的事务。
后来才发现他是和针工局的一个管事姑姑偷偷好上了。
太监和宫女私相授受是犯了宫规的。
但赵煜风没有降他们的罪,毕竟他自己也和太监搞到了一起去,又想管公公这么多年来尽职尽责地照顾他,从没有过自己感情生活的打算,便干脆让他们退休,准许他们出宫去过生活,有需要的时候再进宫来帮忙,总之管公公这些年攒的钱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了。
去行宫的一切事宜准备妥当之后,管公公想跟着去照顾赵煜风,赵煜风没让,因他这两年有些犯风湿病,不宜颠簸远行,也不能去太凉的地方。
这次去行宫,少说得两个月才能回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没和赵煜风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送别的时候站在马车边上,竟然双眼都红了。
虽然处于半退休状态,但管公公还是每隔几天就会进宫来一次看我们,赵煜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我又是他认的干儿子,他对我们俩始终像个温柔又操心的父亲一般。
“管叔,又不是不回来了。”赵煜风劝他,小声道,“回来的时候给你和文姑姑带两筐葡萄。”
“是啊干爹,不必挂心,我会照顾好皇上的。”我也道。
“你这臭小子哪儿会照顾人?”管公公立马开口数落我。
我:“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他,真的!”
管公公:“你照顾好自己便是照顾了皇上了,如今都是御前的总管了,行事要稳重些,知道么?”
我看他一脸担忧不放心,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我会稳重的。”
“路上吃。”管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纸包来塞给我,“你干娘做的。”
去行宫的队伍动了起来,管公公朝路旁走去,文姑姑正站在树底阴凉处等他。
“干爹那时候还很受不了我们腻歪呢。”我感慨道,“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找了伴了。”
“大概是每日看着我们,心里也开始生出些向往来吧。”赵煜风道,“管叔是个心细体贴的人,文姑姑是喜欢他的,管叔也对她好,虽是宦官,但也不算太委屈文姑姑。”
我打开管公公给我的纸包,里面一包是我爱吃的虾须糖,一包是合赵煜风口味的梨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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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出了宫来,北上时便顺路巡察了一番沿路民情。
倒没怎么发现有什么问题,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太平盛世的景象,庄稼也长得很好。
“这一片玉米地收了之后,能供一家四口一年的口粮,还有剩余。”赵煜风带着我深入衍州城郊一片长势极好的玉米地里去,队伍则停在远处路旁,赵煜风下令不让人跟来。
“这几年收的税少了,老百姓都轻松许多,又设置诸多救济福利,连走投无路卖身进宫的太监都少了许多。”我笑道,“你这皇帝当得好。”
去年的时候,赵煜风还改了一些前朝留下来的太监入宫的规矩,比如男子需满十六岁后,在自愿的前提下才能净身入宫,现在内书堂里已经看不到摇头晃脑的小太监了。
“朕这皇帝当得好……”赵煜风负着双手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道,“有没有奖励?”
“你都是皇帝了,谁能来奖励你啊?”我哭笑不得。
赵煜风:“朕觉着,谢总管就可以来奖励朕。”
我能奖励他什么?我既没有他有钱,也没有他有权势,唯一能用来奖励的怕只有关于那方面的,我警惕地看着他。
果然,下一秒,赵煜风道:“朕看这玉米地长得很好,很适合普雷。”
我:“……”
我:“这是人家的玉米地,你疯了?”
赵煜风却一脸严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朕的玉米地,朕在这儿想干什么都行,二宝,听话,衣服脱了。”
我:“……”
下一瞬,我运起轻功,一跃至半空,脚尖在玉米地之上轻点借力,迅速朝外飞掠而去,赵煜风也轻功飞起,两人一前一后在玉米地上追逐,一时恣意,竟然甩出了队伍一大截距离。
直到看见路上停着一架马车,两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在拦过路人求救才停了下来,上前去询问情况。
“两位公子,我们的车夫偷了钱财跑了,我们二人都不会骑马,夫人病了急着去城里看大夫,求求二位公子带我家夫人进城去看病成吗?”
婢女说着把马车帘布掀开,只见里面坐着一衣着素雅面容极美却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
车里女子却在看见赵煜风的一瞬间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皇,皇上……”
第113章 什么叫“让他认为自己喜欢上了朕”?
马车里的女子是平阳郡主,虞月。
我上次见到她,仍是在三年前的元旦朝会上,那年朝会之后,她生了场大病,身体便弱了受不了舟车劳顿,于是连续两年朝会都没有进京。
这次遇上也是缘分,不等赵煜风发话,我便做主把虞月带到了衍州行宫里,请随行的太医给她诊治。
所幸没有什么大碍,但赵煜风可能太担心了,脸色一直不太好。
虞月似乎是太后的外甥女,和赵煜风则是表兄妹的关系。
我安稳他道:“不必担心,太医都说了,这是热出来的病,开几副药吃,在凉爽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就好了,总之行宫这么大,让她也一块儿住呗,怎么着也是你亲戚,我又不会有意见。”
赵煜风看了看我,沉吟片刻,道:“我觉得让她搬去客栈住比较好,然后飞书一封告知她丈夫来将她接回家去。”
我:“……”
“那不是你表妹吗?你怎么这么小气?”我着实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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